“即墨云,你先出去。”千泽玉痕刚刚踏进竹颜轩,就对即墨云下了逐客令。
即墨云挪揄,不情不愿的撇撇嘴,端着药碗退了出去。其实即墨云一直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每次被千泽玉痕扫一眼,就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了,只能在心里月复诽月复诽再月复诽。
千泽玉痕将兰洢墨潆轻轻地扶到床沿边靠着,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看着她唇边还蘸着些许药渍,情不自禁用指月复抹去,唇上的柔软让千泽玉痕放不开手,轻轻地按了按。兰洢墨潆就像是假人一样,任由他摆弄。
千泽玉痕不免有些失望。若是从前,她肯定会不由自主的脸红,然后嗔怪的看着他。如今这样一幅没有表情的表情,真是让他看不惯。
“墨潆。”室内一片安静。
“墨潆。”依旧安静。
“墨潆……”
此时无声胜有声。这样一声声没有回应的呼唤,一下一下的敲击在千泽玉痕的心上。
似乎看不见以后。
信物已经送出去,玄意不久之后就会来这里,他与兰洢墨潆,或重新开始,或就此结束。谁也道不明结局。他与太子的争斗,也一并开始,赢了,便是天下之主,若输了,那便是以命相抵。玄意来了,若兰洢墨潆选择离开,他会让她离开。
至少,不要卷入这场风波之中。
赢了,以江山为聘。输了,她依旧可以过她想要的生活。
屋内的气氛难得的融洽,屋外的天气却是变得飞快。前一刻钟还是阳光明媚,这一刻就已经是乌云密布了。没有一会儿就带来了一场暴雨。以及阵阵闷闷的声音。
千泽玉痕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远远的听见了沉闷的声音,他知道风雨来袭,以及电闪雷鸣。刚伸手捂住兰洢墨潆的耳朵,雷声就如期而至,在头顶炸开。兰洢墨潆紧张的全身都在颤抖,千泽玉痕将兰洢墨潆紧紧地搂在怀里,极力的安抚着她不安的情绪。
“我错了,我不跑了,不跑了,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千泽玉痕心里一阵抽搐:“好,好,你不跑,我带你回去,这就带你回去。”千泽玉痕轻声哄慰着,感觉到兰洢墨潆绷得紧紧地身子在慢慢的放松,一只手揽着她,另一只手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箫。
不同于上次吹得那首曲子,让她更为恐惧。缓缓从嘴角溢出的,是安魂的曲调。很久很久没有再吹过的曲调。他的箫声,可以让人心神不宁,也可以让人舒缓心情,抚人入睡。安魂安魂,顾名思义,安抚魂灵。
兰洢墨潆突然间听到这首曲子,只觉得熟悉非常,脑中也是越来越沉重,不禁被一波bo的困意袭来,连带着外面的雷声都没有那么可怕了。
顺着音调,兰洢墨潆只觉得自己被带入了一个奇异的世界。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故事。
……
筝慢慢的收紧了手中的小纸条,心情变得尤为复杂。父皇的传信,又是让她赶快获取情报,言语之间除了不耐烦与责怪,就只剩下威胁,没有一点的关心之意。筝不由得失望之极。这些日子见到了箫国于筝国的差距,筝比从前更加的迷茫了。
她本就不是很愿意这样做,如今看来,更加不愿意了。试问,一个对自己女儿都可以如此狠心的人,又会有多少的慈悲之意,分给天下人?无怪乎筝国已经如此的不堪一击。以和亲为由,派出细作的作法。
可是身为筝国的公主,她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国家家破人亡。也不愿意看见两国人民开战,如今,究竟怎么做才可以?
筝终日一筹莫展的,整天就呆呆的坐在御乐坊中,谁来了,谁走了,也都没有注意到。
“怎么还坐在这儿?”木风持剑站在筝的面前,忍不住打断了她。
“呃?”筝还没有从沉思中反应过来傻愣愣的看着他,“你来了很久了么?”她是不是太入迷了?都没有发现木风的影子。
木风摇摇头,表示不介意。顺手递上了手中的小玩意儿:“送你的。”
筝不好意思的收下,有些无奈:“都说了没事的,不用再送了。”自从上次被木风撞见木妩晴打了她之后,木风有事没事就过来“赔礼道歉”,上街搜罗一些小玩意儿送给她。开始为了表示她是真的没有生气,就收下了。到了后来,这却成了木风的习惯。只要出去,每次回来,必会带上一两样的。
“我知道,顺手而已。”是不是顺手,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吧,下次不用了。”嘴上是这么说,到了下次,还是一样的结果。只要她不收,木风就念叨着说她还是怪他,没有原谅他,责备他没有教导好妹妹,害她被欺负。诸如此类,可以说上好长一段。
筝实在是受不了他这样的咒语,只有接受才能让他闭嘴。真是有些头疼。
筝与木风这厢说笑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在他们身后,将一切尽收眼底。
木风的武功不弱,但是却没有箫的造诣那样高,加上箫刻意隐去了自己的气息,木风更是完全察觉不到箫的身影。
也许筝还没有察觉,可是同时作为男人,又与木风相处多年,木风的心思,他已经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了。木风已经对筝动了真情,但是他并不知道筝的身份。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就算是木风,也没有觊觎筝的资格,他谋划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就只为了等到筝放下心里的负担,向他表明身份,他怎么会允许别人再来破坏?
看来,是时候让筝说出来了。不能就这样下去。原打算推后的计划,看来是要提前了。
箫没有在这个时候进去打扰,只是默默的离开。木风则需要旁敲侧击一番,可以考虑明日就让他面圣,断断他的念想才好。
……
安魂的曲调在竹颜轩中四处飘荡着,将雷声去了一半。怀中的人也开始慢慢的入睡,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匀称的呼吸声。千泽玉痕放下了手中的玉箫,静静的注视着兰洢墨潆的睡颜,一时间,也是非常的平静。
轻轻地吻了吻兰洢墨潆的额头,将她继续揽在怀里,抱着她入睡。这样温暖的身体,现在是只属于他的,他会好好地去珍惜。这样美好安静的日子,在他的人生中,一直都不多。
眼光无意间扫到了拐角处的古筝,眸光不经意间暗了暗。好像,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息魄的曲子了。映秋也是抚筝高手,上次拿着曲谱让她演奏,高超的技术,娴熟的手法,却是完全不能带给他那种想要的感觉。
此刻才终于明白,有些东西,并不是它的本身在起作用,而是用它的人,带来的不同感受。比如息魄,比如安魂。
红颜阁的那些日子里,兰洢墨潆日日抚的都是息魄。他想,那时候,她想安的,只怕是她自己的情绪吧。
……
门外的人影悄悄地隐去,并没有打扰屋内的两人。只抬头看了眼逐渐变好的天气,不禁皱了皱眉:“这么快就放晴,真不是什么好兆头。”走到了竹颜轩的门口,还是忍不住的回了头,盯着竹颜轩的大门看了许久许久,眼中的挣扎持续了很久,终于还是掩去了。
“这样,究竟对了还是错了?”不由得自言自语,也许这样,就能缓解一些矛盾了。
……
即墨王朝。
即墨葳拿着蘸着朱砂的毛笔,在每一份折子上写上朱批。随即翻开另外一本,不禁有些恼怒的丢开。
又是纳妃的折子,这已经是近日来的第四份了。那些大臣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巩固自己的势力。可是,他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纳妃纳妃,不过是再多几个争权夺势的人而已,完全没有益处。
他不愿意三宫六院,只想要取一瓢。女人再多,也不过是多了争风吃醋的人而已,前朝还不安定,这就为自己后院找几个女人来闹事,这不是没事找事么?若说纳妃,他反倒想娶个皇后即可。至于人选,只怕……
眼光落到了一旁的信笺上,眼光微微苦涩。小云说,她已经回去了谞王府。千泽玉痕他,怕是痊愈了吧。她那样的爱着那个男人,让他没有一点的机会走进去。在红颜阁的那些日子,反倒是他如今最想要的日子了。
那时候,只有他和她。只有他们。
他一直都知道,那时候的他,内心是极为充实,极为满足的。只是现在,只怕,他已经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