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绍云在一旁觉察两人有些不对,小声问项詅,“姑姑,怎么了?”
项詅让开给他自己去瞧,自己则靠在椅子一旁呆,脑子里面消化信中由项老夫人传达的事。
华家还有族人,原先华老爷与华老太爷着人去寻,华家在常州实在是人丁单薄,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从华家牵居常州之后,世代都是单传,女子也少出,子嗣十分艰难,华老太爷原先还有一个兄弟,早年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华家不与世家多相交,但与官家来往还算频繁,那位华家二太爷得罪了人,还没等华家的人反应过来已被人拉至水井边上砍了头,之后华家寻得官府理论,平白的损了人命自然不会罢休,人都没了,虽然肇事者伏法归案判了死刑,终究华家那位二老太爷也回不来了,好容易那一辈得了两个男嗣,又折损了一个,想来也是认命了,华家终究世代单传,到了华老爷这一辈,膝下连嫡子都没有,只得了一个庶子,庶子奉养却不能传家,想来那个时候华老太爷与华老爷也知了华家的命运,又遇着华如烟与当时的镇南王牵扯,当年晋玮还没反,华如烟泄了华家私密,所以华家两位当家人才为项老夫人寻了项老太爷这门极远的亲事,早早便也预防了华如烟,华老爷的继室心性不是个好的,华如烟这样未出阁的姑娘与镇南王有私情,她这个做母亲的一点也不介意,其中还有怂恿在里面,想来这前前后后的因果,让华老太爷与华老爷看透了华家怕是不成了,当年寻族人的事情也没有着落,所以一心把项老夫人送出门。
信中说了项老夫人果真带了华家的辛密出来,那封信的正面是项老夫人的交代,背面却是用了紫叮花碾磨出汁,临摹了一副地图,只需用茶水沾上便显现,项詅有些心烦,那是一副寻找华家世代相传的一种药草生长的地方,这类药草以喂食催生长生蛊虫,有当年华如烟妖娆蛊虫使用的万形草、、、在她看来,这哪里是什么华家的传世至宝,统统都是邪物,若是被人寻到,不知要害死多少人,此时该怎么选择,其实没有长生不老药,也没有什么不死之身,所谓不死,只不过是形不死,被蛊虫蚕食的身躯,不过是一个躯壳而已,难道要让华家做罪人,如今还要牵连上自己,项绍云,更甚者徐家也会被责问,此时是呈上去还是瞒下来,果真当年华如烟说的对,许多东西不知道是最好的。项老夫人临了了说项家人千万不能涉及此事,绝不能去寻或是再炼药蛊,她留下这东西不过是为了让项詅寻到华家的族人,将它交还给族人,这是华氏族人的东西,华家若是还有人在,就一定会需要,项老夫人除了自小就不是药蛊之身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生下来就不带有华家的药根,也能从那个时候开始,华家便已经开始着手布置这一切,华如烟后来的事只是催生了这件事的快速而已,若是其他华家族人还有存者,无疑定会需要,虽然项詅极为不满这样的家族习俗,但人各有志,她不赞同不代表别人不赞同,现在要紧的是怎么与圣上交代,这等邪物,实在难以取舍。
徐三爷也在思索,本来这世上就不存在什么不老长生药,猜不透圣上的心思,不知他是真的想要这东西,还是只是因为好奇,这也算华家的家族秘密了,只看项詅和项绍云怎么想了。
项绍云看完,回头去看一旁的项詅,满脸愁容,这毕竟不是什么好解决的事,“姑姑、姑父,此等邪物,不知怎么处理?”
夫妻两个同时转头去看他,沉默一会儿,“岳母说了华家还有族人在,这东西呈给圣上也做了交代,只看圣上的意思,若是还肯归还了交给华家的人,咱们也向九泉之下的外祖父与太祖父交代,若圣上不予归还,一心要自己寻来,咱们以恳请圣上容许以这条路线图找来华家的族人,多少以解决常州华家的日后子嗣的事情。”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项绍云与项詅相看一眼,默默赞同了徐三爷,既然已经寻到了,早交上去早好吧,之后便知圣上到底是出于好奇还是为了长生,这本来也不干项家的事,若是圣上有心,寻来华家族人,想要炼丹或是炼药蛊,那也是日后的事。
看看外面寒风起了,已近午后,想着出门急了,竟没用午膳,没直接回侯府,去了项府,厨娘煮了三碗面来,三人就着吃了一同去侯府去,项绍云去寻徐家兄弟,夫妻两个回西苑,两个孩子已经歇了午睡,在前厅坐了,说了几番话,徐三爷便拿着项家的印章和那份项老夫人留下来的信,身边就跟了文尚,主仆往宫中而去。
此时府里都是静悄悄的,徐三爷进宫后,她自己也没什么心思歇午觉,便靠在闲阁的热炕上,候着两个孩子起来。蔷儿进来,项詅抬眼看她一眼,便继续想着事。
去柜上拿了毛毡子来给项詅搭上,捧了手炉来给她暖手,之后立在一旁站着,项詅全程也没说话,手炉套了青色的套子,正暖暖的很舒适,手心早先被扎破皮的地方隐隐有着痒,放开摊开手来看,此时只瞧见红红的一点,若不是因为伤着这一处,也不知几时才知道那印章的秘密,心里盘算着,若是圣上一心要去寻,定是要找来华家族人,事情过了这许多年也不知应不应该。
蔷儿看着项詅一边看自己的手心,一边又不语,“少夫人您是不是伤口疼,奴婢再去取了伤药来,若是要紧的,还得请大夫呢。”
项詅摇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平日里做针线不小心针扎的恐怕还比不过,早就不疼了,不用给旁人知晓。”又道,“你去寻了周妈妈来,稍后去看看睿哥儿晚间想喝的白蹄汤炖得怎么样了。”
蔷儿小心应下,从闲阁出来到前厅,问了芍药,说周妈妈在屋里做针线,便去往后院厢房寻周妈妈。
周妈妈听着项詅要见她,放下手里的虎头鞋,这是给她才几个月的孙子做的,还有几件小衣服,一旁立柜上有一双还未成的四五岁孩子的布鞋,应该是给睿哥儿做的,项詅的两个孩子,身上穿的许多衣服鞋袜,周妈妈做来最是舒适,平日没事便会张罗着做一些,现在她年纪大了,嘴里不让她时时动针线,也只是在闲的时候做几双鞋子,西苑里面,几个丫头时时缠着她教一些好看又好用的针法,现在基本也不常动用这些,蔷儿一同帮着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待周妈妈洗了手两人一同出来,蔷儿去厨房,周妈妈进前厅,听着闲阁里面没声音,也不知道项詅是不是睡着了,轻手打起帘子,看里面项詅安静的靠在热炕上,抬眼瞧见周妈妈来了,示意她进来。
周妈妈上去接了手炉,又去添置了些银霜炭,试了温度,这才交给项詅,“少夫人怎不去歇会儿,这样坐着小心着凉。”
“妈妈坐吧,找您来说说话。”跟着周妈妈进来的芍药抬了绣凳来挨着炕边放下,项詅让周妈妈坐了,“芍药去回事房看看,今儿早间,像是没了烟墨,你去添置上。”芍药应了声在前厅招了小丫头来候着主子用茶水,屋里的项詅与周妈妈说起话来,“妈妈,今儿早晨我与三爷、云儿一同去了东大街右巷。”
周妈妈伸手帮她盖好毛毡毯子,等着她说下去,“看了母亲当年从常州带来的妆奁,许多料子已是不能用了,倒是器皿制物看上去十分精巧,也不知道常州如今是否还制这样样式。”
“少夫人若是喜欢,若不然派个人去取了来,还能摆件的便摆上,不能的也好生收着罢。”项老夫人当年的陪嫁,原先是项大女乃女乃收着,时常去整理归置,后来项詅管家之后,接着项大女乃女乃的习惯也时常派人去拾整,她自己却是从未亲自去瞧过,今儿不知怎么了不但去看了,还寻来自己说起这些妆奁。
项詅其实也只是心里不透气,周妈妈是当年项老夫人从常州带来的人,若是有许多不知的,除了周妈妈,旁人更是不知晓,“不用拿来摆,屋里屋外的摆件都是看习惯了的,唤了倒是不习惯。”
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项詅不说话,周妈妈自然也不会先开口。
“妈妈,当年你们还在常州时,家里有没有派人去寻华家在大理便失散了的族人?”或许这样的事周妈妈不一定知道,项詅只当多一个人说心事而已。
“少夫人怎想起问这个,当年华家老爷与太爷,每年都会打人回大理去寻人,就是年节下,还会着家人去祭祀,这事啊,府里的人都知道。”周妈妈一听项詅的语气便知道常州华家莫不是又有了事端,当年在新河便挑起过一次,现在说起,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知道寻着什么踪迹没有,难道这么多年也没消息?”若是寻得这样勤都没有寻着,华家自己的人定是比旁人更知当年根源,族人会在什么地方求生也清楚,却也没有寻来,如今换做自己,恐怕希望渺茫。
“难啊,奴婢是华家的家生子,奴婢的父亲原先便是伺候华家老主子的,世代都在寻人,却也没什么结果,少夫人这是忧心华家寻嗣的事情吗?”寻常找个人过继了承家业都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是现在的华家,项詅与项绍云虽一心想撑起华家,让华家不至于断了香火,往来却不是那么简单的,毕竟是开一门至亲,大意不得。
项詅点头,“也是这事,总归华家族人更好些,就怕寻不到。”
周妈妈赞同,“少夫人要宽心,这事啊,急不来,只能慢慢访着。”
主仆两个说着华家的旧事,周妈妈十几岁便跟着项老夫人来京都了,项老夫人在家做姑娘时,华家两位老爷、太爷管束又严格,家里连二门都少出,与继母的关系又不甚融洽,出门做客的机会更少,所以两人虽从常州来,但其实对常州的事知道得极少,关在闺房里整日绣花看书,两耳不闻窗外事,说的不过当年一些旧闻,实在没甚稀奇的,项詅听着心里也知周妈妈这里怕是也没什么线索了,就不知道徐三爷回来,圣上究竟给什么样的回复,往好了想,项詅是希望圣上不要信什么长生不老药,此事揭过便算了,帝王心术,怕是难说。
听见卧房两个孩子醒来的动静,芍药也打起帘子进来,周妈妈服侍项詅从热炕上起来,从闲阁进卧房去。
百草正哄着睿哥儿穿衣,嫃儿小丫头以自己穿了,就是领口的盘扣扣了半天,听见人进来,看见是项詅,笑嘻嘻打招呼,“母亲快来,盘扣不听话。”
项詅一时心里郁闷一扫而空,上前去侧身坐在床边,伸手帮她扣好,睿哥儿穿好外衣看见项詅进来,一时往身后一靠,“母亲来了,睿哥儿再睡会儿。”
母女两个转头看他好笑,“睿哥儿是趁着父亲不在,耍赖起来了,保不齐父亲正在外面瞧好了的。”项詅起身抱嫃儿下来,弯腰要拉睿哥儿起来,看他确实还迷糊得紧,“哥哥来了,睿哥儿不去看看吗?”
总算给了他起来的动力,抓着项詅的手起来做好,翻年后虚岁四岁了,离以进徐家练武堂的日子不远了,日后寅时起床,日日都要早练,容不得他这样打懒了,有心放纵,由着他穿着外衣在床榻上打滚,嘻嘻哈哈的笑开,没有什么比孩子的天真欢更让父母亲欢喜,嫃儿梳洗了过来,靠在项詅身上,看着弟弟玩耍,父亲不在,睿哥儿算是欢畅了,虽然徐三爷也不是事事都管着他,但至少相比项詅,他是比较严厉的,孩子们也怕他,当然这里面不包括嫃儿这个鬼灵精。
闹了好半天,这才准许穿上棉袍,束上腰带,加了一件无袖的短打半身皮袄,穿上小皮靴,坐在桌边给项詅帮他梳头,待两个孩子都收拾好,出得闲阁来,老太君屋里的云香进来,“少夫人”,项詅扶她起来,“是老太君有什么交代,这大雪天的,劳你跑这一趟。”
云香是老太君身边得用的人,老太君身边除了梁妈妈、李妈妈之外,就是她能往老太君跟前凑,想来是老太君有什么话要说,雪天路滑,两个妈妈年纪大了,不常办这些差事,都是年轻的媳妇子们来往。
“是,老太君吩咐奴婢将今儿惠姑女乃女乃带来的土仪给您送来,说是今儿雪大,晚饭便不用去给她老人家伺候,这里边有江洲有名的野味,厨房里已经卸架腌好了备用,炒着吃、用火锅子都行,老太君吩咐奴婢给您送来,给您和三爷、大姑娘、六少爷尝尝鲜。”说完跟着她的人将三个托盘递给芍药几个,项詅笑着让她谢过老太君记挂,周妈妈跟着送云香出去。
丫头们收拾了花厅的食案,两个孩子好奇是什么野物,去揭了盖子来看,原来是腊鹿肉,用料似平常的不同,切得匀称整齐,色泽油黄,看上去挺诱人的,既然不用去唯安院用晚膳,就在这西苑,项詅想着稍后再去备几个别样菜式,点火炉子来涮锅子,今儿是入冬第一场大雪,实在是冷得很了。
带着两个孩子去看院子里去年新栽植的红梅,自他们一家子回京住着这西苑,时不时的添置些花木,这院子里早已变了模样,春天时墙角杏花似白雪团簇,夏天怒放的百掌、合欢、芍药、、看得都错不了眼,秋天随风而起的雏菊,也是项詅这般讲究的人,有她在的地方,总是见随处的一草一花,院子里总是有一道风景是你喜欢的,因是初冬,所以花枝上盛开不多的花朵,多还是花苞,两个孩子站在树下数着盛开了几枝,“明儿冷风再吹,怕是你们都数不过来了,快别数了,小心等会儿喊脖子疼。”
离得十来步的地方,项詅在回廊亭子里招呼两个孩子过去,亭子里围了暖帐,在里面以看外面的风景,又以不受寒风侵袭。
一前一后跑上阶梯,后面是一路招呼的丫头婆子,“大姑娘,六少爷慢些吧,台阶滑脚。”不论她们说什么,照跑不误,项詅在上面看着,总念着她们还小,所以这方面从不会管得太严,待上得前来,撩开帷帐,“母亲,有十二朵红梅开了,昨儿才两朵。”
嫃儿接过茶杯喝热水,与项詅汇报才将的成果,哪知睿哥儿不依,“不对,姐姐说的不对,是十三朵,睿哥儿数得清楚。”
项詅一看,又来了,两人在一块,总是有争吵,越吵又越喜欢在一处玩。果然,嫃儿不服,难道自己连梅花也数不清吗,“不对,是十二朵。”
“十三朵”“十二朵”,逗了亭子里面的人,看她们姐弟俩个认真的样子,项詅一边看热闹一边算着徐三爷该回来了,回府先去给长辈请安,稍后些便要准备今儿的晚膳了,看这争吵愈演愈烈,不得不出来开解,“好了好了,争来当饭吃不是,定要较出高低来?”
嫃儿哼,“睿哥儿乱说,你都没有数,我是数得很清楚。”脸侧一边去一副不与你计较的样子。
睿哥儿又不服气,“谁说我没有数了,我数得很清楚,就是十三朵,不信待父亲回来做公断,就是十三朵。”嘴里说着十三点,小脑袋还跟着一点一点的,十分强势。
“父亲来就父亲来,就是十二朵。”嫃儿大些,看着项詅在一旁皱眉,虽然也怕她生气,是不争馒头争口气不是,就是自己是对的,好胜心人人有之,对弟弟相争,又不是争东西,现在是争道理,所以要坚持。
项詅看嫃儿扭头来看自己以为她要让一让,哪知一个比一个倔,各自拘着自己的理,难不成真要等徐三爷回来了,做公断不成。才想到徐三爷,廊下传来声音,“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见吵架的声音?”
两个孩子听见他的声音,欢呼一声,“父亲回来了”,两人都从帷帐里面探头去看,瞧见徐三爷喜盈盈的站在廊下看她们,招呼道,“父亲快来。”睿哥儿直接出亭子沿着回廊出来接,在石阶口接着徐三爷先给他抱拳行礼,项詅在后面看着笑开,这孩子,怎么这样鬼精,徐三爷笑着受了他的礼,见他抬手要牵,便顺手牵住,父子两一同去亭子里,嫃儿也去接,也在进亭子台阶上行礼了牵着进去,项詅起身,帮他把大氅解下交给百草拿进屋里,就等着徐三爷怎么公断这姐弟两的案子,接过心兰倒上的热茶递给才坐下的徐三爷,两个小的随着也坐下,却离得不远,眼巴巴的看着徐三爷慢悠悠接过茶碗还与项詅说起闲话来,仿若看不见她们眼里的渴求,项詅自己先忍不住,这场景实在好笑。
睿哥儿等不得父亲这样没反应,急着出声,“父亲,您回来时瞧见了咱们去岁栽的红梅?今儿开了十三朵。”
嫃儿瞪大她的桃花眼,睿哥儿这是耍赖呢,这不是明摆着让父亲承认他说的红梅就是十三朵?这是耍诈,在转头看徐三爷嗯点头,心里也急了,这怎么行,明明就是十二朵,哪里来的十三多,伸手扯了徐三爷的衣袖,“父亲,是十二朵,不是十三多。”
项詅一脸好笑的看着徐三爷,就看他怎么断这红梅纠纷案,闲适的端起茶碗边喝边看热闹。
徐三爷看着一双儿女,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不是很好解决的一件事吗?“睿哥儿说的十三朵,嫃儿说的十二朵,谁说的是对的呢,这样,父亲一同去数一数,看到底是多少吧。”
两孩子一想,也只有这样了,父子三人起身要去数梅花,徐三爷看不过项詅含笑不去,招呼她,“母亲也来,怎么也得有公断不是。”孩子们都点头赞同,母亲也要去的,项詅无奈起身,睿哥儿与项詅走后面,嫃儿与徐三爷走前面,今儿西苑里面就出现了着公断梅花的案子,身边的人笑开,想不到徐三爷这样严肃的人也有这般与孩子玩计较的心。
待一家子到梅花树下,嫃儿指着开得最盛的一枝说,“父亲,这一枝是五朵”,又指一旁另一枝,“这边是三朵”,随后指了其他几枝,合起来就是十二朵,毕竟是大了一岁多,心思比睿哥儿明朗一些,徐三爷嗯应她,低头去问睿哥儿,“睿哥儿说是几朵?”
睿哥儿看着姐姐说得十分有理,但他坚信就是十三朵,见徐三爷问他,满脸肯定,“父亲,是十三朵,一定是。”
徐三爷一声‘好’,“父亲来数,看到底是多少朵。”伸手抱起两个孩子,臂弯里一边一个,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数梅花,两个孩子眼不错开的盯着徐三爷数数的手指,直到数了十一下,没了,姐弟俩呆了,怎么会是十一朵呢,你看我我看你,再转头看父亲,徐三爷也不说话,嘴角却嚼着笑,姐弟俩个不知是谁先笑出声,随后趴在徐三爷身上笑咯咯直不起腰来,项詅不管她们到底数了多少,小孩子嘛,闹过了就好,这下不是好了吗,在一旁看着他们三个开心胡闹,这就是冬日里最美好的美景,任何红梅飘雪也比不上。
玩够了要去书房习字,这会子又牵手和好了,徐三爷与项詅走后面,才上得台阶来,准备打起帘子进去,徐三爷扯住她,跟着的仆妇忙躬身低头,项詅也不知他要做甚,抬头看他,此时寒风如刀割,相看的两个人眼里都是温暖,看他抬手将手指放开,郝然指缝间有一朵红梅展现,项詅笑开,小声示意他,“骗人”,徐三爷含笑不理会,将红梅比着原先她头上的簪间戴好,红梅玉簪,仿若眼前的桃花玉脸,煞是好看得紧,正要说话,厚重的门帘子从里面撩开,露出两张孩儿脸,“父亲、母亲,怎么不进来?”好奇的打量双亲的脸色,还是项詅禁不住,侧脸移开视线,假似怪道,“快进去,外便冷。”说完伸手将两个赶紧往屋里赶,抬头看徐三爷还在笑,回他一脸笑容,抬脚便也进了前厅。
从前厅里有门进项詅的回事房,进去了各自在自己的小书案前坐了,丫头们忙上去帮着研墨铺纸,徐三爷寻了项詅坐着的对面位置,看着项詅随手翻了桌面上的基本游记,就这样支着下巴欣赏起妻子的娇容来,果真是越看越好看。项詅忙着找昨儿还没看完的游记,一心在这上面,倒是没有在意对面的徐三爷。
屋里两个孩子端坐了拿笔临摹,嫃儿以写出简单的几个字,睿哥儿不过是在画横竖撇捺,朝屋里的人打了手势都出去候着,徐三爷往项詅身边的椅子坐过去,这时项詅才看到这人的小动作,眼眸横他一眼,示意他别胡闹,徐三爷倒也不作怪,两人小声说起话来,自他回来,项詅便想知道他这一趟进宫情形如何,屋里的人都出去了,只剩两个孩子,这才问起来,两人说得小声,倒也不影响,“圣上将印章归还与我,只是那信件却被留下,怕是以后也不会回来,那却是岳母唯一留给你的亲笔信。”
项詅摇头,“无妨,母亲留下的东西何止这一件呢,再说,咱们诚心将它呈给圣上,是没有藏私的,日后有什么变故来,也不用多烦忧。”
徐三爷点头,他就知道她会理解的,“留了信件,问了些关于华家的旧事,倒是对华家寻族人来传嗣有些兴致,我恐他多有寻这地图上所表明的地方的心思,也不能否定,圣上还是想要那所谓的长生不老药。”
原先也有心理准备,不过经徐三爷证实了还是觉得十分不舒服,明明这世上就不存在这样的东西,就是存在,也是邪物,只有害处没有好处,再说皇家,对养蛊那是明文禁止的,虽然州官放火与百姓点灯是两码事,但若是好生生的,自然牵连不到他们身上,若是事出诡异无法收拾之后,牵不牵扯那就说不定了。
“我想,圣上不定是想要什么药蛊的草药,而是想寻当年华氏炼取丹药的人,此时用不到,不妨日后会用到。”徐三爷自小陪侍在皇帝身边,即便不能猜透皇帝十之**的心思,不过猜出一二还是以的,皇帝不是那等昏庸无度之人,就眼前来说,他还不至于为了什么长生不老药丧失心智来,用那等邪物更是不能,不过上位之人总喜欢些常人没有的东西,药蛊是上晋历朝历代明文禁止不能涉及的东西,就是苗疆,习俗难改,所以只能任由,但这东西不能出自苗疆之外,若是被官府察觉,一律当斩首论罪,所以除了苗疆之外的地方极少会有这样的人,时有遇着那歪门邪道的巫医道婆会有养些蛊虫作怪,但像是当年华如烟的妖娆药蛊,晋玮的长生蛊,这类厉害的蛊虫是不会有的,所以皇帝是想要制药的人,而不是要这些个邪物,就是有着长生的诱惑也不至于走到那一步,宫中有了钦天监,宫外皇家寺庙里面有密宗的法师,现在圣上不过是想再寻一个能看疑难杂症的药师而已,不过这药师不好寻,既怕是个厉害的带偏了自个儿的心神,又怕是个无能的,当用的时候用不上,现在有了华家这个隐族出来,虽然还不定还能不能找到,不过有了项老夫人这份信件,寻着信上所说的地方,有了药草便不怕寻不到人来,所以项家将东西交上去便是立功,寻人的是怕是轮不上了,不过这样一来,倒是两边的目标一致了。
看项詅像是想开,这事处理不好日后就是个祸害,虽然这东西由皇帝掌管,不会有人敢觊觎,凡事总要求个安心。
御书房大殿里面,皇帝负手立于御案后,静静的想着心事,往上几代君王,怕是上晋开国以来也没有像他这般顺遂的帝王,由太子继位,虽出了个叛王晋玮,剿灭时折损许多将士,但之后国之平定安稳,他这个皇帝倒也做得如意,再是西北富家天下的矿藏,重挫周边两国,他也不过三十几岁而已,正是春风得意之时,眼光再次落在那份徐三爷呈给他的书信,本来这也不过是华氏一族留下的唯一的以寻找根源的东西,原也该还给项家,不过这东西不能随意落入别人手里,一不小心便会引来灾祸,伸手翻过背面,这实在是一份难得的篆刻,就是现在,也少有这样功力的人了,若不是因为这内容实在不便遗留,倒是以给宫里镌刻司的人看一看,这样一想,将眼前的地图又细细看了一边,心里临摹许久,朝外面喊了一句,“火炉来。”
侯在大殿外的内侍进来,两人抬进来一尊火炉,在离皇帝十步开外停下,皇帝一挥手,两人躬身退下,似下了决心般,伸手将那信件拿起来,薄如蝉翼般似感觉不到丝毫重量,轻飘飘的拿起来,几步走到火炉旁,随手便把信件扔进了火炉里面,看着信件瞬间被火苗吞没,只余一溜亲眼不见,就是残渣也不曾留下,敛下神色,周身是傲视天下般气势,只有晋玮那样的蠢人才会信什么永生之法,高贵之躯竟用什么药蛊那等污物来蚕食,愚,愚不及。就让这东西成为永远也解不开的密,华家,只有自己需要的时候才能出现,而且出现的人正是自己想要的,项家要找华家族人来为常州的华家外祖传嗣,那自己便帮一帮他们,孝,大过天下事,有孝义的人值得拉拔。
侯府西苑,热腾腾的锅子冒着白烟徐三爷领着妻子儿女围坐在食案旁,项绍云留饭在府里,不过却是在外院与徐家兄弟一起,老太君交代了他们不用去唯安院伺候,所以家中人各自在自己的院子,用了晚膳,备上小炉子,再添上几样小菜,这冬日鹿肉又是腌制好的秋鹿,肉肥脂厚,实在是美味,每个院子都冒出汤锅的香味来。项詅笑着让周妈妈余下一半,花厅里面留一半,其他的让丫头婆子们在厢房也摆了火炉子,换着下去吃饭。
嫃儿专拣牛肉吃,今儿新见了这腊味鹿肉,见睿哥儿吃得香,便也换换口味尝了尝,项詅在一旁好笑,“实在好吃得紧,快要尝一尝。”徐三爷一边品酒,一边看着嫃儿挑拣,再看身边认真用饭的睿哥儿,这便是养儿养女的不同显现出来,也不管她们母女相劝,抬手看了手里的酒盏,这是项詅夏季便从新河调来的韶华酒,自去新河任职三年回来之后,再喝不惯京都的清酒,就好上了这新河的韶华,嘴角坏笑,朝正埋头的睿哥儿说,“睿哥儿”,睿哥儿吃饭时最是安静,家里人也极少这样边吃便说话,不过也是他们一家四口同在的时候,往往不讲究这些,听见徐三爷叫他,抬头起来应声,嘴角还有饭粒,徐三爷看他实在爱,伸手帮他拨了那饭粒,将手里的酒杯喂到他嘴边,项詅正为着嫃儿挑拣头疼,没瞧过他们父子这边,倒是一旁伺候的芍药和百草,蔷儿瞧见,一脸惊吓,想要出声提醒项詅,徐三爷一个眼风过来,动也不敢动,睿哥儿实在好奇每日父亲与几位伯父敬酒给祖父喝,早就想尝尝味道了,今儿见父亲允许,脸上扯着笑,凑上去啜了一舌头,瞬间火烧般**辣的感觉串得整个脑袋都是热的,将舌头伸出来,蔷儿忙倒了温水为他,徐三爷一时心情大好,哈哈笑出声,一旁还在争论的母女两个被吓了一跳,看着睿哥儿抱着茶盅喝个不停,徐三爷举着酒盏大笑,项詅呀一声,忙起身去看睿哥儿,几口温水下去之后,舒服很多了,不过脸上还是红彤彤的,看着项詅担心的看他,大方的说,“母亲,父亲的酒不好喝。”
这话又引得徐三爷笑不停,项詅是又气又无语,当着儿女和仆妇的面又不好说他,蔷儿又端了白开水,让睿哥儿又喝下,徐三爷笑够了出声,“没事,碰了舌头而已。”
项詅背着身瞪他他一眼,忍了忍还是说了句,“他还小呢。”
睿哥儿不喜欢别人说他小,他都以同哥哥睡外院了不小了呢,“母亲,儿子不小了呢。”
徐三爷闪着精光的眼睛朝项詅打哈哈,“就是就是,快吃菜,我来帮你涮。”说着挑了项詅最喜欢吃的腿精肉,放到锅里涮熟了点了香油和芝麻,放到她碗里,现在实在不是说他的地方,再看睿哥儿早就没事了继续埋头吃他的饭了,再要纠缠便没意思,心里缓一口气,也涮了一块给他夹去,这便是不计较的意思了,徐三爷安心的自己斟酒,悠悠的抿上一口,实在是一大享受呢,没想独酌也醉人,以他的酒量这点酒下去,自然算不得什么,不过今儿不是心境不一样嘛,吃法晚膳,竟然有些醺然,项詅让备下醒酒汤,喝了没多会连消食都没去,陪着两个孩子便睡下了,倒是少见徐三爷这般性情。
睡到半夜醒来,身边是妻子儿女,动动有些僵硬的手臂,轻轻下了床,放下床帷,自己寻了外袍穿上,再套上衣架子上的棉袍,出到闲阁来自己倒了暖壶里面的茶水,守夜的百草听见声响进来,徐三爷让她自去睡不用管他,百草退下,在桌边坐了一会儿,算着时辰便打起帘子出到前厅,外面文尚、文清、文浩正等着,见他出来上来行礼,“三爷,圣上传了文影召三人去了大理,他们三人走前给您留了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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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努力码字去,么么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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