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祖仁静默地驻守在陈家大院的老宅,不愿意说起陈家沟的故事,但是,陈家沟的故事就从这儿开始了。
遥想当年,陈家与黄家的祖先同时从湖广到此来。在他们八辈前的祖先,看到滔滔洪水,铺天盖地,被淹死的畜牲和人的死尸漂浮着,宝塔坝就像一个魔鬼张开了巨大的嘴巴,吞噬着大地。他们几个人站在山上,看着眼前的惨状,树上的鸟儿在哀鸣,悲情弥漫,哪儿是他们的停驻之地?在出发前,有人说,他们就到宝塔坝这儿,可这儿是一什么样的地方呢?这是一个吃人不见血的地方,还是向前走吧。就是那个大坝子,据说,几百年后这儿还修了飞机场,你说大不大。往后的几百年里,三年一小灾,五年一大灾。洪水就像是恶人嘴里吐出的话,想出来就出来,想伤谁就伤谁。他们就走到了峨城山脚下,这儿有山有水,背靠大山,像打仗一样,退可守,进可攻。后来人们选择了以姓氏命名这个地方,就叫陈家沟。我想,这是先祖的光荣。如果,他泉下有知,绝不枉走四川一遭。
有谁知道这儿有个陈家沟吗?陈家沟在中国的版图上,一个小圆点都够不上。如果在一比五百米的军事地图上,那一定是标注了的。在百年前这儿发生的故事,还让老一辈的人在茶余饭后津津有味地摆起龙门阵,听得后生们个一个的出了神。
那个时候,天下太平吗?那是非常的不太平。烽烟与狼,在中国成为一道中国人耻辱的风景。朝廷*,地方官吏贪赃枉法,加上外强的入侵,民不聊生。然而,对这个似乎是世外桃源的陈家沟来说,有一段时间,幽静得很。这幽静,是惨绝人寰的。听说过,太平天国起义吗?这是一个短暂的历史过程。一时的成功换得了偶尔的太平,坐上了龙椅后,一样的*没落。打仗的时候,还有一股子敢于拼命的勇气,不把旧世界搞个底儿朝天,誓不罢休。你想搞个样子,有既得利益者,他们是不愿意的,正如历史说,哪儿有压迫哪儿就有反抗。你把人家整倒了,他从内心里是不服的,会想方设法又来整你。陈祖仁想,人类历史就是你整我我整你的一部悲剧史。张献忠,那时整不赢了,就往四川跑,听说,入川时,他在一处山野大便,又没有纸和刮粪片,他顺手抓起一把草叶子就擦**,结果是抓到喝麻草了,往**上一抹,那是又痒又痛。据传说,张想,狗日的四川这个地方太呙了,草都这样凶,不知道人是啥样子了。看来,这个四川人硬是该杀。他从东杀到西,四川很多地方,成了荒无人烟的悲凉地。现在正儿八经的巴山、蜀人、?人的后裔少之又少,于是就有了明末清初的大移民湖广填四川了。我想那段幽静的时间,就只是很少人活着的时候。
其实,陈家沟这个地方。过去叫什么名字,我没有翻历史,也没有去考证,根本不知道。只是它后面有座山,叫做峨城山,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称呼。它前面是陡壁的悬崖,后面拖起一个老长的尾巴,像是凶狠的狼要进攻一样。就是这个地方,它像剑门关一样,易守难攻,自古以来是军事要塞。汉朝的樊哙在这儿镇守过,白莲教曾在这儿驻扎过,李靖曾在这儿战斗过,国民党军队与*军队在这儿鏖战过。
先祖来时,在遥远得并不遥远的明末,就是在最为幽静的时候之后,这儿还是原始森林,山中还有老虎与狼。山中的树,几人合围的很多,听说,在大炼钢铁前,这儿还有很多这样的树。陈姓先祖来之前,在湖南学了医,一般的病能医,就是有些棘手的病,他也能治得不少。到这个地方的人不少,有姓刘的,有姓朱的,有姓马的,有姓黄的,怕有十几个姓。只有陈、黄二姓人丁最为兴旺,而陈姓又比黄姓兴旺,以至于后来,这里就命名了陈家沟,特别是姓黄的就感到有些憋屈。陈家有祖传的医术,每一辈只传一个人,并且是传男不传女。到了第八辈,陈姓人丁已经有上千人,这里有山有水,良田千顷,百姓的日子过得还算是丰饶。第八辈这个陈姓的,叫祖仁。而姓黄的这个也是第八辈了,叫士堆。那个峨城山也叫陈黄二姓分得差不多,余下少数就是其他姓的。每年割笋子,也能卖不少的钱。这个竹笋用石灰水一泡,泡烂过后,再用石锤锤在兑窝里把它砸得稀烂,再经过一系列繁复的手艺,最后就造出了火纸。用的就是中国最为古老的造纸术。现在的档案馆里,解放前的档案很多就是这种纸记录的,这是火纸,也是祭祀祖先烧的这种纸。
峨城山上有庙宇,自汉朝以后就有。然而,张献忠入川连和尚也杀了,这个庙宇自然也给荒芜了。陈祖仁是陈姓的族长,黄士堆是黄姓的族长。到他们这一辈就有些富足,过去就句古话,穷算命来富烧香。他们两个扯到一起,说把山上的庙修一修,把香火点起。陈姓出五分之三的土地,黄姓出五分之二的土地,以供养庙里的和尚。这相当于现在股份有限公司,谁出资多谁就是董事长,就更有话语权与管理权。姓陈的当然就负责管理了,姓黄的就当会计。山上的香火越来越旺,方圆五百里以内的都有来峨城山上香的。每年香客舍的香油钱也不在少数,连和尚都过得有滋有味的。虽然外面的世界乾坤混乱,这儿好像与世隔绝一般,自过自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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