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四娘家正式迁入姜家滩的第二天,全家人就开始为盖房子忙碌了起来。
原本是打算把新铺子就建在老铺子附近的,可赵四娘为了让赵永忠安心,决定在姜家滩置办些田产,就跑去咨询里正姜武,结果让她改变了主意。
原来姜家拥有的田地离码头还有一段距离,码头旁的那一大片杂草丛生的土地虽然属于姜家滩,可那块地实在太过荒凉,至今仍是没人要的无主之地。
赵四娘再三考虑之后,说服家里人同意将那块的荒地全买下来。
由于之前赵四娘家向全村人公开了番薯粉的方子,里正很是感念她家对乡亲们的恩情,于是很爽快地将那块二十几亩的荒地,以三十两银子的低价卖给了她家。
又因为姜老爷子坚持把自家靠近码头的那块地送给赵四娘家,于是但凡姜家滩靠近码头的田地一下子都归了赵四娘家所有,她家一跃成为拥有近三十亩田地的小地主。
“地主婆”赵四娘在那块离码头更近的荒地上,千挑万选了一处地质坚硬、地势颇高的地方盖新铺子。
选址问题解决好了,接下来就是盖房人选问题。十村八店手艺最好瓦匠是乔家庄的曹瓦匠,当然他家收费也是最贵的。本着“质量第一”原则,大家消除分歧,最终决定就请曹瓦匠来盖房子。
如今正值农闲时分,恰巧曹瓦匠手上也没有其他活计,去请他的第二天,他就带着两个徒弟来姜家滩开工了。
盖房子光有师徒三人肯定是不够的,大家决定再去请些乡亲们帮忙。
由于这回他们家要盖一间铺子和两套房子,不是一两天的事儿,前前后后少说得花上一两个月的功夫。所以决定除了给帮闲的人提供早午两餐外,还支付每天三十文钱的工钱。
别看三十文钱要低于码头上的最高工钱,可码头上的活计是极重的体力活儿。虽说干习惯了之后就不会像刚开始干时那样把肩膀磨破,可一天下来还是会手脚发肿,不知要比帮闲累上多少倍。而且这活计还不稳定。来码头上寻活计干的穷人越来越多,除了极个别和好几家商行的管事都相熟的人。谁也不能保证每天都能找到活儿干,大部分人一个月只能干上十几二十天。而帮闲这份儿活计至少能干上一个月,除开下雨,天天有活,相对稳定。因此村里头很多人都抢着来给他们家帮闲,其中不乏青壮年。
出乎意料的是,在一大批踊跃报名的人选中,他们家选的几个人,不是上了年纪的,就是半大小子。落选了的乡亲们虽然有些遗憾。可谁也没有不满,反而对他们家充满了敬意。
乡里乡亲的,各个人家的家境相互间都清楚得很,那些选上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家徒四壁,并且家中没有壮劳力。像他们这种年纪的。就算想去码头上挣命,人家也会嫌弃。即使勉强招了他们,也绝不会给足工钱,最多给个十几二十文钱。乡亲们都看出来了,他们家这是有心在帮衬日子快要过不下去的人家。
再加上他们家不单公开了番薯粉的方子,见到乡亲们起早贪黑地排队等用石磨,还把自家新买的磨盘直接拉到旧石磨那儿。供乡亲们一起使用。一时间乡亲们都对他们家赞不绝口。
别看那些请来帮闲的乡亲们老的老少的少,可手脚很是麻利,加上他们感念姜老爷子一家的恩情,干起活儿来更是卖力。于是不到半个月的工夫,新铺子就即将完工了。
这一日,铺子里大家忙过了早上的饭点。赵永忠和赵三郎就去工地帮把手,赵四娘也跟了出去。
自从这近三十亩地都归了赵四娘家,赵四娘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去巡视一圈。
别人若是看到自家的田里满是杂草,十成里头有九成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水塘。甚至有一大块根本就是连番薯都种不了的河滩地,肯定是笑不出来的。可赵四娘不同常人,每次见了都乐呵呵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对这块她很看好的土地做着规划。
今天赵四娘比平时走得稍微远了一些,来到了最靠近码头的那一块地方,结果让她看到了很不堪的一幕,再定睛查看了一番被杂草掩映的地面,更是让她当即黑了脸。
匆匆回到铺子后,赵四娘坐着发了一会儿呆,就立刻起身准备起工地上众人的晌午饭。饭一做好,赵四娘就让她娘和小姨送到工地上,不要耽搁赶紧把她爹和大哥给叫回来。
姜氏她们见赵四娘板着一张小脸,以为赵四娘有什么大事要和家里人商量,忙应了下来,把饭菜搬上手推车后推起来就跑。不一会儿,赵永忠他们就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见铺子里没有客人,赵四娘就让大家围坐在了一起,然后很郑重地说道:“铺子就要完工了,接下来别忙着盖咱家的房子,咱们得在码头附近先盖上一间茅房!”
赵四娘话音落下许久,都没有得到家人的回应。原因无他,大伙儿都被雷得目瞪口呆。
赵四娘见没人响应她,轻咳了两声,用凌厉的目光扫视自家老爹。
赵永忠被自家小闺女的目光所慑,忙问道:“四娘啊,平白无故的咱们盖茅房干啥呀?”
“是呀,没事儿花这冤枉钱做啥?”总算回过神来姜氏也问道。
“妹妹,虽说咱们原本有一百多两银子,可一间铺子和两套房子一盖,再扣掉装修的费用和工钱,另外咱家买地还从铺子里预支了十两银子。几项一来,铺子里的银子就所剩无几了,这茅房还是别盖了吧!”赵三郎见妹妹一脸坚定,不像是在开玩笑,连忙开口劝道。
在所有人看来,赵四娘时而精明能干,时而不着调儿。之前赵四娘极力劝说家里花三十两银子置办荒地,就让人觉得很不靠谱了。可考虑到那地虽烂,却能保证铺子的独家生意,也就咬牙答应了。不过这盖茅房的主意实在是太不靠谱,大伙儿都不赞成。
赵四娘见状,痛心疾首地说道:“你们是没看到,咱家码头上的那块地上到处都是黄白之物,给人家糟蹋得不成样,这不盖茅房能成吗?”
虽然以前没有听说过“黄白之物”,可赵永忠还是猜到了意思,劝解道:“有那啥‘黄白之物’是好事儿呀!咱家的地都荒得很,正好捡回去当肥料呗!”
赵四郎善意地猜想道:“妹妹是担心码头上的叔叔们没地方解手吗?没事儿的,咱们男人可不像你们女人,在铺子里忽然想上个茅房了,还特地跑去后面的张家女乃女乃家,咱都是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下的!”
赵四娘很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心道:昨儿在铺子后面我差点儿踩到一坨,原来就是你们几个干的好事儿!
不过为了拉票,赵四娘决定暂且不去计较,娓娓劝说道:“话是这么说,可大家都不希望造价那么高的新铺子四周脏兮兮的吧?咱们看了倒无所谓,要是客人见了影响了食欲可怎么办?”
尽管赵四娘这么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大家虽然没有发表意见,却都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说真的,古代的卫生意识不强,往田地里施有机肥料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他们真心觉得没有必要出钱出力去盖这玩意儿。
但在赵四娘看来遍地黄白之物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事儿,这五谷轮回之所非建不可。最后见苦劝无功,赵四娘按了按怀里的碎银子,拍板决定自个儿掏钱盖茅房。
一家人都很清楚,那些银子迟早会被赵四娘败光。转念想想,也罢,茅房就茅房吧,好歹还能留下个实物,也就随她去了。
虽然赵四娘算是达到了目的,可想到要自掏腰包,不禁有些心疼。于是干起活儿来就有点儿带着情绪,哼哼唧唧的。
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在铺子门口停下,赵四娘没有像往常一样扭头张望,而是保持原样,装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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