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的动荡在单老爷子回来之后终于告一段落,除了冯潇霆仍旧被囚禁在牢中,冯家的所有公司重新恢复往日运作,没有人知道,在这场浩瀚的变动中,究竟生了怎样的故事,更加没有人知道,在冯家东山再起的背后,一个女人的消失牵动着所有的利害关系。|每两个看言情的人当中,就有一个注册过°°小°说°网的账号。
单老爷子命人将单亦宸软禁在了单宅,除了进去送饭的小莫,谁都不许与他相见。
小莫手足无措地经过重重警卫的把守,走进房间内,将餐盘放下。
眼前那个脸色憔悴,神情冷淡的男人,早在倪筱尔离开的那一天就失去了魂魄,唯一能够唤醒他的,只有她的消息。
听见声音,他淡淡问道:“找到了吗?”
他鼻子一酸,摇了摇头,“我们派去的人找遍了整座a市,都没有现少夫人的影子。”
“重央呢?”
小莫咬牙,“重央也……也消失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重央的消失一定与少夫人有关系,明知道他对少夫人有情意,却一直瞒着首长,直到今日铸成大错。
腿一软,小莫跪了下来,眼睛一红,“首长,你打我吧,其实我早就知道重央对少夫人……是我顾念着与重央是生死情义的兄弟,始终没有告诉首长……我错了,首长你责罚我吧!”
堂堂七尺男儿,刀里来火里去,历经几番生死,从不轻易掉泪的小莫,此刻在单亦宸的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他知道,即便是此刻在单亦宸面前死了,也不足以回报单亦宸对他与重央的信任,他有愧,他该死!
然而,一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敢看单亦宸的眼睛,却听到他清冷的声音,“如果她还活着……有重央在她身边护着,我很放心。”
他呆了一呆,抬起头看向单亦宸,他所认识的首长,英明神武,睿智聪慧,年纪轻轻却军功卓越,无论在任何艰险的情况下,他始终如同神祇一般存在,指引着所有人的方向。
然而此刻,他却在这位年轻首长的脸上看到了茫然与疲倦,仿佛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力量,存在于他眼前的,只是一具空荡荡的枯骨而已。
小莫骇然,“首长,你……”
话音未落,单亦宸的嘴角边已经溢出了一丝血迹,脸色苍白如纸地倒在了他的面前。
“首长!”一声惨然的叫声响彻整座单宅。
关耀宇提着医药箱匆匆穿过单家的层层警卫,却在最后一位带枪警卫员的把守下被拒之门外。
“少爷的病已经由其他医生看诊,关少爷请回。”
关耀宇气急,冷笑道:“怎么,现在连我的路都要挡?是不是我关家少爷的身份入不了你们的法眼?”
警卫员冷冰冰道:“单老爷子吩咐,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去看望少爷。”
“如果是我呢?”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分明是平静的语调,在空气中施加的压力却令人不容忽视。
警卫员心中一惊,慌忙垂首行礼,“长官好!”
一身戎装的单亦荃沉静地站在门口,风尘仆仆,看样子刚接到消息从边境赶回来。
关耀宇仿佛见到救星一般冲向单亦荃,“大哥,你再不回来,单亦宸那小子就要死在单家了!”
单亦荃淡淡道:“你先进去看他,我去见爷爷。”
想起单家那个顽固至极的老太爷,关耀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祝你好运。”
有了单亦荃的吩咐,警卫员哪里敢拦关耀宇,只能沉默地看着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关耀宇推开房门,幽暗的房间里,死一般的沉寂,他屏住呼吸聆听了片刻,竟然丝毫感受不到活人的生命体征,他慌忙开灯,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怔住。
他从小就和单亦宸一起长大,尽管是同龄人,他心里却悄悄拿单亦宸当作偶像崇拜,崇拜他的冷酷,崇拜他的狠厉决绝,更加崇拜他理智到近乎怕的感情。
然而此刻,这个令他崇拜了二十几年的年轻军人,却像个孩子一样抱着一副油画坐在沙上,他执着地将脑袋依偎在油画上,仿佛抱着自己的爱人一般深情。
“找到了吗?”他喃喃问道,干涩的嘴唇有些白,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这句话,早已记不清重复问了多少句,他始终盼着能够得到一个“是”字的回答。
倪筱尔现在人在何处?她还活着吗?如果还活着,为什么他翻遍整座城市也找不到她的踪影?他想到了所有的能性,却始终不愿相信最坏的能。
关耀宇眼睛有些涩,他舌忝了舌忝嘴唇,走到单亦宸身边,终于看清楚了那副油画,巴黎协和广场上,一个笑靥如花跳着舞的少女和一个远远伫立观望的年轻军官。
他终于相信,这世间有一种感情叫做一见钟情,更有一种感情叫做情深不铸。
“单亦宸,再这样下去,还没找到倪筱尔,你的身体就先垮了,听我的,你先把药吃了。”关耀宇伸手拿过药,递给单亦宸。
他缓缓转过头,冷淡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自嘲,“什么药?安眠药?”
关耀宇怔了一下,继而狼狈地缩回了手中的药,沉默片刻,他苦笑道:“你现在算什么?殉情吗?你别忘了,你是单亦宸,是单家的骄傲,是整个华东军区军衔最高,最年轻有为的首长,有多少人为你马首是瞻,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他一直以为从前这些啰里吧嗦安慰人的话,他一辈子都不能说得出口,是现在他才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玩世不恭,看见单亦宸了无生气的模样,他为兄弟感到心痛。
单亦宸飘渺轻微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说得对,我是单亦宸,所有人都仰望我,追随我,却从没有人问问我累不累,痛不痛,开不开心。只有我的妻子,只有她在乎我。”
活在单家近乎残酷的训练中,他早就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早就忘记了疼痛与疲倦是什么滋味,是那个明明很笨却总以为自己很聪明的傻丫头,只有她不厌其烦地守在他身边,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一点一滴地舌忝舐他的伤口。
他本以更宠她,本以给她更多安全感,然而一切都终结在这场意外中。
关耀宇知道他绝不能听进自己的劝说,只能咬牙将安眠药收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哥回来了,有他在,单老爷子说不定会放过你,你好自为之。”
他走出大厅,却见一个身段窈窕的女人站在那儿,夕阳西下,她模糊的面容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与从前见到的那个自信果决的女人相比,宛如不同的两个人。
“他怎么样了,还是不肯吃药吗?”红薇轻声问道。
关耀宇低头笑了笑,“你在他身边安插了那么多眼线,他的状况你会不知道?”言语中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红薇并没有生气,她安静地看向关耀宇,眸子中闪过一丝伤痛,“我了解他,他不会在单家呆多久了……”
关耀宇愕然,还没有细细体会这番话的意思,只听到书房的门打开,单亦荃走了出来,沉沉的面容上看不清喜与悲。
“爷爷让亦宸去书房。”单亦荃淡淡吩咐道。
红薇脸色一白,顿时冲到书房里面,急切道:“爷爷,你饶过亦宸!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红薇,你退下!”单亦荃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将红薇扯了出来。
红薇绝望的眼神看向单亦荃,“大哥,你为什么不肯帮我?”
关耀宇满头雾水地看着两人的举动,却见勤务兵将一根鞭子送去了书房,顿时脸色一变,他早就听说过单家家规严苛,单亦宸这次盛怒之下动用私权,波及无辜的冯家众人,令a市经济震动,想来一定责罚深重。
脸色苍白的单亦宸仿佛一具没有魂魄的行尸走肉一般进了书房,只听到里面传来单老爷子严厉的声音,“我早就说过,那个女人嫁入单家迟早会出事,我也提醒过你不要任意妄为,如今你为了她居然做到如此地步,值吗?”
红薇紧紧攥住衣袖,屏住呼吸,神情紧张。
却听到一声清冷的回答,“值得。”
红薇身子一晃,顿时后退了几步,只听到单老爷子怒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认错?好,那我就替你去世的父亲打到你承认错误为止!”
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令红薇颤抖了一下,她咬唇要冲进去,却被单亦荃拉住。
“这顿刑罚,他必须要受下。”他冷冷道。
站在书房外的三位年轻人面色各异地听着里面的鞭子声音,要不是亲眼看着单亦宸进去,没有人能够相信在这残酷的刑罚下,单亦宸居然能够忍住巨大的疼痛而不吭声。
要不是单母哭天抢地地赶到书房外,单老爷子根本就不会停手。
单母垂泪道:“父亲,亦宸任性,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教导好,您打我吧。”
单老爷子扬到半空的鞭子顿住,儿子去世得早,他这个儿媳含辛茹苦地将孙子抚养长大,这些年来单家亏欠她良久,他又怎么能当着众人的面让她这个做母亲的伤心?
单老爷子重重摞了鞭子,叹息了一声,“带他下去。”
红薇一个箭步冲了进去,见到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单亦宸,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单亦荃与关耀宇合力将单亦宸搬回了房间,单母红肿着眼睛道:“我留在这里照顾亦宸,你们先回去吧。”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单母掀开儿子的衣服瞅了一眼鞭伤,立刻又哭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爷爷的心思呢,只要你求饶,爷爷怎么舍得打你?”
单亦宸勉强睁开眼睛,露出一抹惨白的笑容,“母亲,我对单家有愧。”只有受了爷爷的责罚,他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单母抹了一把眼泪,给他的伤口换上药,看着他睡着,这才缓缓退了出去。
门口,红薇不安地看着单母,“夫人,亦宸已经休息了吗?”
单母点点头,疲倦道:“折腾了一天,大家也都累了,红薇,你也回去吧。”
红薇犹豫着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回头,“我看他一眼就走。”她缓缓推开房间的门,蹑手蹑脚地朝单亦宸的房间走去,他的房间,从小到大她来过无数次,然而只有这次,她的脚步是那么不确定,那么犹疑。
她抬起目光,轻轻扫向单亦宸的床,顿时怔住。
一件带血的白衬衣被叠得整整齐齐搁在床上,旁边还有一圈包扎伤口的绷带,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来自他身上最后的一抹气息。
窗外的寒风凛冽地灌了进来,吹得白色窗帘宛如船帆一般鼓胀,落地窗开了两扇,在漆黑的夜里凄凉地,迎接她的泪流满面。
她早就知道,单家区区几个警卫根本拦不住他,或许他早就想要走了,在接受到单老爷子的惩罚之后,再一次为了那个女人,肆意地扔下所有,静悄悄地离开了。
a城的高级法院门口,叶苗苗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离开庭还有五分钟,看样子倪筱尔是来不了了,她心情轻松地向法庭内走去,只要今天这场官司输掉,倪筱尔以后绝不能在律师圈内立足。
笑容满面地推开大门,迎接的她是一脸冷峻,身穿律师袍的熟悉男子。
脸上的笑容僵住,她震惊地站在原地,看着那男子脸上浮现的淡淡笑意,“叶律师,你已经迟到很久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掩饰性地浅浅一笑,朝着他的方向走去,经过原告律师身边时,那男律师低声急促问道:“你怎么没告诉我寰宇换首席辩护律师的事情?”
叶苗苗咬牙,“闭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她一脸平静地站到男人身边,平静无波道:“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回到锦风了。”
“是吗?我记得从前有人说过,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今天这一战,将是我爬起来的第一个战场。”不急不缓地应付完叶苗苗,他抬眸看向法官,静静道:“我是蓝少波,暂代被告寰宇集团的首席辩护律师一职……”
叶苗苗心中疑虑交织,一双眸子不时扫向旁听席里的凌宇轩,难道蓝少波是他请来的?
蓝少波的突然出现扭转局面,将一盘早已规划好的棋局彻底搅乱,原本的部署早已溃不成军,原告律师被驳斥得节节败退,直至休庭都没能调整好节奏应对蓝少波的凌厉攻势。
最后的结案陈词做完,寰宇集团总裁满意地点点头,输赢已经立见分晓,凌宇轩微笑着站起身与寰宇总裁握手,锦风再一次在业内创造了不败神话。
原告律师面色铁青地盯了叶苗苗一眼,拂袖而去,只怕他早已认为叶苗苗实行的是反间计,叶苗苗有心追上去解释,却苦于身旁蓝少波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她不自在地别过头,“看什么看?”
蓝少波冷冷一笑,“看一个女人究竟能狠毒到哪一步。”
她怔了片刻,看向他毫无温度的眸子,从前,哪怕她对他再过分,他也一度忍让避退,风度完美得令她产生错觉,误以为他会是她叶苗苗的男人。
今天,他终于和自己彻底撕破脸了,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对自己的厌恶。
这样也好,在他面前,终于不用伪装良善,叶苗苗嫣然一笑,“蓝律师,如今我是锦风律所的合伙人,你初来乍到,我劝你还是谨言慎行,今天运气好赢了官司,下次就不一定了。”
转过身,她的笑脸迅速凝固,气急败坏地赶回公司,叶苗苗推开凌宇轩的门,却见他正细细端详着手中的一个花瓶,那花瓶色彩淡雅,瓶身上有着梅花的纹路,别致小巧。
她没好气地冲过去,“为什么在没有通知我的情况下,撤换首席辩护律师?”
轻轻放下手中的花瓶,凌宇轩抬起眼皮子,懒洋洋看向她,“作为锦风的总裁,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要确保锦风利益的最大化。”
表面听起来,这话似乎十分冠冕堂皇,然而叶苗苗却嘲讽地笑了起来,“你撒谎!你分明不希望看到倪筱尔一败涂地,所以找来蓝少波救她!”她太了解蓝少波了,他生性孤傲,绝不能重新回到锦风与她合作官司,除非凌宇轩抛出了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而那理由绝不能是钱。
“你早就知道倪筱尔无法前来打官司,所以事先找了蓝少波顶替,我才知道,为了倪筱尔你居然亲自赶到日本将蓝少波接回来。”尽管她一再告诉自己,凌宇轩是个冷血的奸商,是他闪烁的眼神令她失望了。
面对叶苗苗的咄咄逼人,凌宇轩有些恼怒,他微微皱眉,“什么时候轮到你质问我的决定了?”
叶苗苗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抑住内心的嫉妒与不忿,她直视着凌宇轩,缓缓说道:“倪筱尔她有什么好?”她究竟有什么好,值得被人一再维护?
凌宇轩露齿一笑,十分干脆地回答,“她很讨我母亲的欢心。”
荒唐!叶苗苗一脸怒色地离去。她却不知道,凌宇轩说的是实话。
原本他并不想为倪筱尔费心,是当他看到倪筱尔桌上的包裹后,他顿时心软,她只听自己的母亲说过一次,就记得了母亲的喜好,并为她买了花瓶用来插梅花。
遇上这样一个有心的女孩儿,母亲一定十分开心,凌宇轩一生所求,无非是母亲开心,看在母亲的笑靥上,他亲手毁掉了叶苗苗的计划。
轻轻抚模着光滑的瓶身,似乎感觉到几分惋惜,凌宇轩惆怅地叹息了一声。
叶苗苗怒气冲冲地上了车,正准备系上安全带,后座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叶苗苗,你总算出现了。”
她浑身僵住,透过后视镜看见男人的脸,顿时心中叫苦不迭,脸上却竭力装作镇定无比,“胡律师,麻烦你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
男人粗糙的双手如同井绳一般缠绕住了叶苗苗的脖子,他嘿嘿笑了,“我打了这么多回官司,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女人设计,现在官司输了,面子也丢了,你叶苗苗耍我也耍够了,总该给我点补偿吧?”
叶苗苗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然而她仍旧竭力跟男人解释,“寰宇集团的这件案子我的确不想赢,只是没想到中途会换律师,胡律师,你何必跟我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伸手握住了方向盘,趁他不注意,脚下一踩油门,顺势推开车门想要翻滚下去。
胡律师早就看出了她的企图,恶狠狠一巴掌扇向叶苗苗,“该死的女人!”
叶苗苗被打得眼冒金星,顿时恨极,转身与胡律师厮打起来,车子一下失去了控制,在马路上东拐西弯,扭成一条s型蜿蜒前进。
叶苗苗嘶声道:“既然你敢不要脸到上门找我,那我也不怕跟你撕破脸!今天谁都别想活着从这里出去!”
那位胡律师原本只是想着输了官司丢了颜面,妄想能够从叶苗苗这里讹诈些钱,谁知道叶苗苗居然跟他来真的,顿时心慌了,眼看她像个疯子一样对自己又撕又咬的,顿时一股怒火袭上心头,接连又是几巴掌朝叶苗苗扇了过去,“疯女人!你快松开我!”
挨了几巴掌之后,叶苗苗的鼻血缓缓流了出来,她披头散,面色狰狞,实在是怕得令人颤栗,胡律师厌恶地收回自己的目光,恶狠狠推开叶苗苗,在飞驰的速度中翻滚下了车。
叶苗苗捂住肿胀的脸抬起头,却看到一辆卡车朝自己迎面开来,她心中一慌,下意识地去踩煞车,然而脚上穿着高跟鞋,百忙中脚跟一滑,踩空了煞车,顿时脸色煞白起来。
眼看卡车朝自己直逼过来,叶苗苗闭上眼睛,尖叫出了声。
正在这时,车顶忽然出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飞了上来,紧接着,一股大力将叶苗苗从车厢里径直拽了出来,跟随着惯性,叶苗苗狠狠摔到了地上,而她的车子也在这时与卡车撞上,轰隆一声巨响之后,成为了一堆废铜烂铁。
呆呆看着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叶苗苗害怕得浑身抖,刚刚如果不是有人救自己,说不定她早就死在这场意外里了。
只是那救自己的人呢?她颤巍巍地站起来四处张望,顿时瞥见车水马龙中,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冷淡地消失在人群中,尽管四周人群众多,他超凡月兑俗的气质却令人一眼就认出来,顿时心中一跳。
单亦宸?
再定睛一看,芸芸众生中,尽是容貌普通的凡人,哪里还有那神祇一般俊美的男子?
叶苗苗紧紧咬唇,是单亦宸救了自己,她就知道,自己对于单亦宸一定是特别的,否则他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她?
叶苗苗忍不住傻笑了起来,直到救护车将她送到医院,才意识到自己遇见单亦宸的那一瞬间狼狈到了极点。
叶苗苗盯着镜子中像馒头一样高高肿起的脸颊,目光渐渐幽暗起来,那个该死的姓胡的男人,她一定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正暗自怨恨当中,一缕幽香忽然飘了进来。
叶苗苗讶异地回头,顿时看到了一束洁白的鸢尾,身穿白大褂的男子随手将它插在花瓶中,微笑着朝她伸出手来,“你好,我是这里的高级医师关耀宇。”
见她狐疑地打量他,却并不伸手,他模了模鼻子,尴尬地自我介绍,“我是筱尔的好朋友,听说你是她的同事,所以来看看你。”
叶苗苗这才明白过来,他的热情原来源自于倪筱尔,她莞尔一笑,“我叫叶苗苗,好久没见筱尔去公司了,她过得还好吗?”
关耀宇脸色一黯,正要回答,病房大门忽然被粗鲁地推开,只见一个双手叉腰的女人柳眉倒竖道:“关耀宇,你又来搭讪年轻貌美的女病人是不是?”
似乎对女人的这种行为早已见怪不怪了,关耀宇镇定地冲叶苗苗一笑,“叶小姐,你稍等。”他淡定地关上门,将气势汹汹的谢小诗一路拉到走廊的最尽头,这才怒道:“谢小诗,你还有完没完?”
谢小诗俏脸一冷,瞪大了眼睛吼道:“你和别的女人搭讪就是不对!”
关耀宇微微眯起眼睛,他静静打量了谢小诗一眼,沉声道:“我现在郑重其事地问你,你谢小诗此时此地,是以什么身份来管束我关耀宇?”
他的眼里有着微微的期待,又有些不动声色的紧张,只盼着她能够回答出令他满意的答案。
然而,她沉吟良久,却郑重其事地回答道:“筱尔是我最好的姐妹,你身为刘雯雯的男朋友,应该好好照顾他们一家。”
关耀宇的心一沉,却不得不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淡淡道:“你放心,我会一心一意对雯雯好。”他冷漠地与她擦肩而过,恍若陌生人一般。
谢小诗的脸逐渐黯淡下来,如果以,她真想在三秒钟之前吼出他是她男人这句话。
惜命运往往阴差阳错,她和他,好像总是这么不断地错过。
转眼间时间匆匆流逝,a城的冬天结束在一场暴风雪后,也正是在这一场大雪过后,单亦荃在巴黎的街头终于找到了数月未见的单亦宸。
阳光沐浴的广场上,身子笔挺的东方男人优雅地站在一群手舞足蹈高声欢唱的外国人当中,漆黑深邃的眼眸里一丝伤痛一闪而过,他仰头看向七彩的音喷泉,恍惚中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穿着红裙翩翩起舞的少女。
穿过拥挤的人群,单亦荃沉声道:“我找了你一个月。”
单亦宸薄唇微勾,“我已经极力隐藏自己的踪迹了,本以为大哥还要再花上一个月才能找到我。”
“爷爷身体不好,玩够了,就回家吧。”默默伸手拍了拍单亦宸的肩膀,他犹豫了片刻,又加了一句,“单家并没有放弃寻找倪筱尔。”
听到最后一句话,单亦宸的身子微不见地颤抖了一下,然而很快,他冷傲地扬起头,“我会亲自找到她。”无论她是生是死,无论她被带往何处,他都不会放弃寻找她的踪迹。
单亦荃知道他心中刻骨铭心的伤痛并没有愈合,只是沉声道:“亦宸,你应当明白,爷爷不希望你为了一个女人失去理智。”
单亦宸的目光似乎看向了某处,顿时微微一笑,“连大哥都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苛责我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单亦荃刚硬的面部表情顿时变得柔情无限起来,那个站在喷泉下笑意盈盈的女人,宁愿放弃勒家舒适的千金小姐生活,也要跟随他在边境担惊受怕过着艰苦的日子,这样的女人,他没有理由不爱。
或许,他不应该站在爷爷的立场要求单亦宸做到断情绝爱。
从巴黎回来之后,单亦宸再也没有回过与倪筱尔同住的别墅,白天他呆在军区处理军务,到了晚上就回到单宅陪伴单老爷子下棋喝酒,对于倪筱尔的事情绝口不提,仿佛忘了这个在生命中出现的女人。
所有人都以为单亦宸早已忘记了倪筱尔,只有打扫房间的佣人知道,那副搁置在房间许久的油画,从来都是纤尘不染,似乎每天都被人抚模了无数遍。
单家平静的生活终于被某天清晨佣人的尖叫声打破。
所有人循着声音匆匆奔往单老爷子的房间,只见地上撒了一地的白色药丸,单老爷子昏倒在地上,脸色青。
“快送医院!”单亦荃当机立断吩咐道。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接到消息的单亦宸也匆匆赶到医院,“爷爷的病情怎么样?”
“医生还在抢救。”简洁地答复之后,单亦荃脸色严肃地加了一句,“亦宸,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准备……”他说了一半,似乎连自己也觉得不置信,忍不住苍凉地笑了笑。
气氛凝重得令人恐惧,单母已经捂住嘴小声哭泣起来,单伯伯强自忍着满月复悲伤安慰着,谁都知道,这一次单老爷子的病只怕是凶多吉少。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在众人急切的围观中沉默了几秒钟,才道:“老爷子的身体不容观,希望你们家属在最后的时间里好好陪伴他。”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单母腿一软,晕倒了过去,单伯伯摘下眼镜,擦了擦流出的眼泪,饶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当这一刻来临时,仍旧不能坦然接受。
医生环顾四周一圈,最终将目光停在了单亦宸身上,“单军长,老爷子请你进去一趟。”
穿过弥漫着消毒水气息的病房,单亦宸走到单老爷子的床畔,不过是短短一天的时间,单老爷子的脸上一片灰白之色,他微微翕动嘴唇,似乎要说什么。
单亦宸俯子,凑了过去,只听单老爷子艰难地说道:“孩子,你是单家的希望……忘了那个女人,跟红薇一起……一起为单家延续香火……”
他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爷爷,我做不到。”
单老爷子闭上眼睛,老泪纵横,“你是要看着我死不瞑目吗?”他哆哆嗦嗦地伸手似乎要扯掉输液管,单亦宸脸色大变,伸手阻住,单老爷子一双黯淡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他痛苦不堪地别过头,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住了。
单老爷子微弱的声音传来,“孩子,不要怨恨我……我活了大半辈子,就要走了,临走前就只有这么一个愿望……”说到激动处,他的手猛地抓住单亦宸,艰难地喘了口气,“为单家……传宗接代……”
病房外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片刻之后,门开了,单亦宸安静地走了出来,“爷爷让你们进去。”
众人慌忙涌了进去,隐约听到单老爷子低声吩咐了一些身后事,引得单母垂泪不止,单伯伯红着眼睛哽咽道:“爸,你还有什么心愿,我们一定替你完成。”
单老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一双目光忽然变得虚空起来,“我……我要去找你母亲了……”话音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单母忽然爆了撕心裂肺的哭声,窗外一行白鸽挥着翅膀扑棱棱飞过,给这个城市增加了几许苍凉与寂寥。
单家老爷子的突然去世,引了军政界所有高官的哀悼之情,不少人专程赶到a城参加老爷子的吊唁,却被单家老管家挡在门外。
“老爷子说了,他生前喜欢清静,死后也希望得到清静,各位请回吧。”
众人面面相觑,只能默然归去。
单老爷子的丧事办得出乎意料地低调,悄无声息地结束在三天时间内,往日一向由单老爷子把持的单家上下,全都难掩悲伤之情,单母更是突然病倒,红薇为此专门留在家中照顾长辈。
安慰单母吃了药,亲眼看着她入睡,红薇悄悄退了出来,找到家中佣人问道:“你们二少爷去哪儿了?”
“二少爷留在墓园没有回来。”佣人小心作答,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已经一天一夜了。”
红薇看了一眼外面阴霾的天色,拿了把伞匆匆出门,单家的墓园建在裴云山上,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就已经到达,虽说已经是初春,山上的冰雪却没有完全融化,红薇脚下走得急,一不小心滑了一跤,左脚顿时隐隐作痛起来,想是拉到了上次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她掀开鞋袜,看了一眼肿成馒头的脚背,抓了一坨雪敷在上面,这才穿好鞋袜,咬牙直起身子朝山上继续走去。
轻轻推开墓园的门,她一眼便看到了挺拔站在单老爷子墓碑前的男人,阴沉的天色下,他穿着一袭黑色大衣,肩膀上落了几片叶子,背影落寞。
红薇的心忽然抽疼起来,她犹豫了片刻,缓缓走了上去,替他撑起了伞。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她执着地站在他身后,为他举着伞,无论他要站多久,她都决定陪着他。
天空渐渐飘起了小雨,淅沥淅沥地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红薇强忍着手臂的酸涩,将伞朝单亦宸的方向多移了几寸,手脚明明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却仍旧坚持站在他身边。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身子被冻得颤抖,他侧过脸,鲜明的眉眼在阴霾的天色中有些模糊,幽深的目光凝在她通红的手上,沉默了片刻,他伸手解开大衣的扣子,在她错愕的目光中给她披了上去。
她心中微微一甜,伸手拢紧了他的大衣,低头就能嗅到来自他身上的味道,熟悉得令人想要沉醉其中,永远都不再醒来。
“这里很冷,你先回去。”他沉声道。
红薇摇摇头,“我等你一起走。”
他微微偏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中的那抹专注令红薇的脸颊慢慢红了起来,认识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当她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从没用过这样柔和的目光盯着她过,今天的他,有些奇怪……
却听到他遥远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轻轻呢喃,“你不听话的模样,倒有几分像她……”
一腔憧憬与喜悦在他的呢喃中缓缓沉入万丈深渊,红薇紧紧抿唇,执拗地看向他,“我只是我,我不像任何人。”
仿佛被她一句话点醒,单亦宸将目光转向单老爷子的墓碑,半晌,淡淡道:“你说的不错,你就是你,不是谁的替代品……爷爷,原谅我的不孝。”缓缓弯下腰,朝墓碑施礼,他重新站直了身体,接过红薇手中的伞,“下山吧。”
红薇默默与他并肩行走,此刻走在他身边,共同挤在一把雨伞的空间下,距离不免逐渐变得亲密起来,他比她高出许多,只要自己的脑袋朝左边微微一偏,就能依靠进他怀里。
她悄悄回眸看了他一眼,顺着坚毅的下巴往上,是他紧抿的,稍显冷酷的薄唇,何曾几时,他曾经薄唇微扬,似笑非笑地在月夜下与她把酒言欢,再往上,是他幽深邃远的眸子,仿佛能看清人心的一切,却独独对她的满腔深情视若无睹。
如果不能得到他的心,只是站在他身旁是能够被允许的吧?她垂下目光,暗自握紧了拳头。
“在想什么?”他忽然打破沉默,仿若随意地找了一个话题来打时间。
红薇停住了脚步,犹豫了片刻,终于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艰难地开口,“我脚痛。”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表情,她悄悄地想起曾经看过的某本书上说过,女人适当地表现柔弱常常能够引起男人的怜惜,哪怕他是那么冷漠那么不捉模,她也想孤注一掷试探与他之间的能性。
他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意料到她居然会主动喊疼,半晌,他伏子,将宽阔的后背留给了她,“上来,我背你下山。”
红薇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强行按压住内心的欢喜,她故作镇定地爬上他的背,双手不自然地搂住他的脖子,一颗心狂跳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第一次,第一次被他如此反常地温柔以待,她忽然有一种夙愿得成,幸福地想要流泪的冲动。
下山后,天色已黑,单亦宸将她放下,打开车门,看着她钻进车里,尔后将车门关上。
她愕然,“你不上来?”
他扭头看向司机,淡淡吩咐,“路上小心。”
她趴在车窗上眼看着伫立在路边的身影越来越远,忽然心中一动,冷声道:“停车。”
司机结巴道:“是红小姐,少爷吩咐我送你回家……”话音未落,脑袋上被顶住了一个冰冷的硬东西,司机慌张得连话也说不清楚了,慌忙踩了刹车将车子停在路边。
“记住了,单亦宸要是日后问起来,你就说将我送到家了。”低声吩咐完毕,她将枪收了起来,打开车门朝着单亦宸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本无心跟踪他,只是自从单老爷子去世以后,单亦宸的情绪就变得十分奇怪,她十分担心,却又知道依照他冷漠自负的个性,最不喜欢被人束缚,只能悄悄尾随他,一路小心照应。
她原本好奇他究竟会去哪里,直到眼前出现那栋掩映在竹林下的宅子时,她才怔住。
迎出来开门的是熟悉的兰姨,只见她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少爷,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单亦宸微微一笑,脸上是少有的柔和表情,“兰姨,我饿了。”
兰姨呆了一呆,这才反应过来,立马咋咋呼呼地奔回去吩咐佣人准备饭菜了。
红薇攥紧了手心,指甲寸寸扎进肌肤里却毫无知觉,原来,他始终忘不了倪筱尔,即使单老爷子临终前以命相逼,他仍旧不肯忘记那个女人,重新开始生活吗?
她抬头看向单亦宸,却不提防他如电般的锐利目光扫向自己的藏身之处,只听到清冷的声音传来,“既然来了,就一起吃顿饭。”
红薇咬唇,他看到自己了?
明知道跟踪他的行为很傻,是她仍旧忍不住想要给自己找出合适的理由,反正她只是想要保护他的安全,行踪败露也没什么丢脸的吧?
尴尬地迈出一条腿来,她微微一笑,“想不到你的警戒心这么高。”
他挑眉一笑,“别忘了我曾是你的教官。”转身随意地走进大宅内,他的声音淡淡传过来,“天色晚了,今晚你就留在这里休息吧。”
她站在门外,明知道这里是他跟那个女人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处处留着那女人的气息,是仍旧抵不过想要和他共进晚餐的心思,迟疑良久,终于抬脚走了进来。
或许是在自己家中,单亦宸明显放松了许多,在温馨的灯光下,连带着眉眼也柔软细腻了许多,随意地挽起袖子,他低头品尝了一口兰姨煮的鸡汤,眼中尽是赞叹,“兰姨煮的东西总是那么好吃。”
兰姨抓起围裙擦了擦手,笑眯眯道:“要说道煮汤,始终是少女乃女乃在行……”忽然意识到不该提倪筱尔,兰姨脸色一白,慌忙住了嘴。
原本轻松的气氛骤然变得凝重起来,兰姨找了个借口逃去厨房,只留下红薇与沉默不语的单亦宸。
就在红薇准备转移话题的时候,单亦宸忽然轻轻笑了,“他们总以为避而不谈或许更好,却不知道我始终盼着能够从旁人的嘴里听到她的名字。”
“你一直等着她回来,难道就从没想过,或许她……根本就回不来了?”红薇心中一酸,忍不住问道。
自从倪筱尔失踪以后,她眼睁睁看着单亦宸跟疯了一样将整座a城翻了个底朝天,在寻找无果之后又派兵在其他城市四处寻找,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按理说如果倪筱尔还活着,不能一点线索都找不到,是偌大一个人,却偏偏石沉大海一点消息也没有。
要不是红薇几度拦着单亦宸,估计他早就对监狱里的冯潇霆动私刑了,她也曾认为冯潇霆撒谎隐瞒了倪筱尔的去处,是后来几度盘问之后,她确信连冯潇霆也不知道倪筱尔的死活。
或许,倪筱尔早就死在了某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她想让单亦宸清醒一些,不要感情用事一次又一次地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原本以为自己的话会激怒单亦宸,谁知他平静到近乎怕,抬起眸子,他冷静从容道:“我会耐心地翻遍每一寸土地直到找到她,如果她当真回不来,冯潇霆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明明是平静道极点的语气,听起来却偏偏隐含了浓重的戾气与杀机。
红薇心中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面上却只能保持着勉强的微笑,“看来冯潇霆要好好保佑自己能够长命百岁了。”
一顿饭吃罢,兰姨忽然搓着双手走了进来,对着单亦宸耳语了几句,红薇只隐约听到“少女乃女乃……朋友……”几个字,顿时知道一定是与倪筱尔有关的事情。
果然,单亦宸的脸色立刻变得平和起来,“让她进来。”
听起来,似乎有客人前来拜访?
红薇好奇地将目光转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穿蓝色长款风衣的女子跟随在兰姨身后,娉婷地踩着高跟鞋出现在大厅橘色的灯光下。
那女人看起来十分俏丽,只是有些略显狼狈,乌黑的长被雨水打得有些凌乱,湿哒哒地垂在额前,雨水顺着她的裤腿往下滴,要不是看到她眼中闪烁不定的光芒,红薇差点以为这个女人刚从暴风雨的中心挣扎着出来。
她微微垂下目光,唇角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女人没想到大厅中还有另一位女人的存在,冻得白的脸顿时又青了几分,尽管心中有再多的郁闷,然而她瞬间想起了自己来的主要目的,她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这才看向单亦宸,“单军长,真是不好意思,要不是因为我打不到车,钱包又被偷,一定不会来这里麻烦你……”
单亦宸淡淡笑了,“叶小姐不必客气,既然是筱尔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让兰姨带你去换身衣服,回头住在客房吧。”
叶苗苗顿时脸红了,“这怎么以?太麻烦单军长了。”
见两人之间似乎还要推来推去,红薇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不麻烦,单军长一向喜欢怜香惜玉,见不得女人受苦,叶小姐就安心住下吧。”
叶苗苗上下打量了一下红薇,对方虽然穿着简单,然而身上自有一股与凛冽的气势,模不清楚她是什么来路,不便得罪,于是她楚楚动人地一笑,“那就谢谢了。”心中则恨得牙痒痒,自己好不容易打听到单亦宸今日在家,想要上门与他亲近,只是谁想到眼下多了个程咬金,尤其看这女人一副说话随意的样子,看起来似乎与单亦宸交情匪浅?
叶苗苗跟随兰姨进了客房,刚要关上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兰姨顿时愣了一下,“红小姐,你的客房在东边……”
“知道了,兰姨,我跟叶小姐聊聊天,你先去休息吧。”将兰姨送走之后,红薇笑容满面地随手关上门,靠在墙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叶苗苗。
叶苗苗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直接告诉她这个女人不是善茬,她一边笑盈盈看着红薇,一边飞快地思索要怎么把她赶出房间,“红小姐,天晚了,不如我们改天再聊?”
红薇大步向前走了两步,忽然一把拽住叶苗苗的衣领,将她狠狠摔到了床上,叶苗苗惊恐地抬起头,“你干什么?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原来叶小姐胆子这么小,我还以为一个女人单枪匹马地半夜来到男人家,一定有着非比寻常的勇气呢。”她双手环胸,上上下下打量了叶苗苗一眼,冷笑一声,“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我劝你还是趁早收起那份心思。单亦宸不是你能肖想的男人。”
她一针见血直接撕破了叶苗苗的面具,顿时叫她难堪至极,叶苗苗也不是吃素的,她爬了起来,脸上娇弱的表情早已褪去,换上了恶狠狠的表情,“我对单亦宸是什么心思与你无关,少在这里多管闲事!”
“我要是管定了这件闲事呢?”红薇露齿一笑,忽然扬手一巴掌,狠狠掴上了叶苗苗娇女敕的脸颊,这一巴掌来势又狠又快,叶苗苗哪里躲得开?硬生生被打得一个趔趄,白皙的小脸种的像馒头一般,她恨恨地抬起脸,“你……”情知跟眼前这女人无法抗衡,她抓起包哭着奔了出去。
“兰姨,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您!”匆匆跟不明就里的兰姨打了声招呼,叶苗苗捂着脸颊咬牙切齿地离开。
红薇坐在窗台上,看着黑暗中逐渐缩小的人影,自嘲地笑笑,她这又是何必呢,白白替倪筱尔赶跑了一个情敌,这叶苗苗看着柔弱,实际上倒是个狠角色,也不知道倪筱尔身边怎么尽藏了这么些心怀不轨的朋友。
叶苗苗气冲冲地从单家出来,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男人,“噔噔瞪”倒退好几步,差点没一**坐在地上,她稳住身子,一腔怒火无处泄,顿时冲着对方吼了一声,“你没长眼睛呢?”等到看清楚了面前男人的长相,顿时呆住了。
男人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上叶苗苗,一张黝黑的脸顿时憋得通红,“你说谁不长眼呢?这位小姐,你得弄清楚了,是你先往我身上撞的。”
都说冤家路窄,叶苗苗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一脸嫌弃跟她对峙的男人,居然会是上次在法院的洗手间里写后的维修工——阿力!
此刻她狐疑地打量了对方一眼,“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你跟踪我?”她对这个长相憨厚的男人着实没什么好印象,要不是念在他老老实实归还了自己手链的份儿上,绝不能还心平气和地留在这里和他说话。
阿力黑着脸绕开她,被她再次挡住,她斜睨了他一眼,“喂,我问你话呢。”
对付这种蛮不讲理的女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不加理会,阿力闷不吭声地又往旁边跨了一步,谁知叶苗苗不依不饶再次挡在了他面前。
他终于苦着脸问道:“这位小姐,我只是碰巧路过这里,绝对没有跟踪你的意思。”
叶苗苗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半晌,忽然微微一笑,“我记得,你叫阿力对吧?你做维修工的话,一个月应该赚不了多少钱吧?”
见她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阿力有些不适应地往后退了两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苗苗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抽出几张钞票递给阿力,“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阿力盯着钞票,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他压抑住内心的怒火,“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叶苗苗指了指单家门口高达数米的铁门,“爬进去,帮我卸掉停在里面的吉普车车胎。”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我是这家的女主人,小三登堂入室把车停在我家,我总不能白白让她欺负了。”
阿力一脸古怪的表情,“你是这家的女主人?”
叶苗苗面不改色,“是啊,你只需要进去把车胎卸掉,这些钱就都是你的了,放心吧,你悄悄地干完之后就迅速溜出来,没人会现的。”
阿力就算再笨也明白了叶苗苗让他做的不是好事,他一脸厌恶地将她手上的钱推开,“小姐,有钱就该去多做一些善事,你这样迟早会遭到报应的。”抬起目光看了一眼熟悉的门庭,阿力无视叶苗苗愤怒的视线,大步绕过她离开。
走过了几条街区之后,身后那个讨厌的女人并没有跟上来,阿力松了口气,靠在一处快餐店的墙外平缓了一下情绪,这才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上一支烟狠狠吸了起来。
天色很晚,初春的风裹着寒冷毫不留情地刮过他的脸,大约是冻得受不了了,他竖起了衣服的领子跺跺脚,却始终没有走进去避寒。
他在等一个人,一个不知道是否会来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淅沥淅沥的小雨又飘了下来,给原本就严寒的天气更增添了几分刺骨,兜里的烟已经全部吸完了,他抬起有些抖的手,交互着搓了搓,正低头冲冰冷的双手哈了口热气,阿力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
寂静的夜里,两个喝得大醉酩酊的男人摇摇晃晃地出现在街上,其中一个穿着褐色皮衣的男人大着舌头,响亮地嚎叫了一声,“兄弟,只要我皮修还在这江湖上混一天,我就罩着你一天!”
一旁是个圆头圆脑,一脸油腻的胖子,听到皮修的豪言壮语,顿时呵呵笑了,“修哥,你罩着我的事咱们以后再说,你现在能不能先把上个月借我的钱还给我?”
皮修似乎有些恼怒,提高了声音骂骂咧咧,“不就是几万块钱的小事?你还怕我皮修没钱还给你?这个月我没那么多流动资金,下个月再说。”
胖子已经有些不悦了,却只能打着哈哈继续商讨,“修哥,你看,我家里老婆刚生下孩子,一家三口都等着救命钱呢,你就行行好,把这帐给结了吧?”
“我去你的!”皮修一脚踹上胖子的**,顿时将圆滚滚的胖子给踹得飞出去三丈远,他指着胖子怒道:“我告诉你!这钱,我还真就不打算还了,一个大老爷们儿整天啰里吧嗦的,烦不烦?”
阿力观望到此刻才现原来他俩并非一伙儿的,他抬起脚朝皮修走去,谁知地上的胖子似乎豁出去了,爬了起来之后狠狠朝皮修撞去,这一下就将皮修撞倒了,胖子似乎没想到自己力气那么大,瞬间爬起来,仓皇四顾之后逃之夭夭。
阿力快步走到皮修身边,一把将拎住了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皮修,你还认得我妈?”
皮修软塌塌地倒在地上,毫无声息,一副醉死过去的模样。
阿力知道皮修生性狡猾,又是吃过他亏的人,以为皮修装模作样欺骗他,顿时怒火中烧将他直接抓了起来,“你以为装死我就会放过你吗?我的那些血汗钱呢?”
此时天边乌云散开,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月光,借着天边的一抹亮,阿力的视线忽然停留在了皮修褐色皮夹克上泅出的一点暗红当中。
他手一抖,猛地松开了皮修的衣领倒退了几步,悄无声息的寒风凛冽地拂过他的脑后,令人毛骨悚然,阿力颤抖了片刻,又缓步上前,伸手试探了一下皮修的鼻息,吓得一**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逃离现场。
皮修死了。
阿力连夜逃回自己租住的出租屋,裹着被子颤抖了一夜,离开a市之后,他就开始游走于几个城市之间,靠着自己的工匠手艺挣了一些辛苦钱,谁知道不巧在一次喝酒中遇到了皮修这个骗子,借口利用私募基金的谎言骗走了他的全部钱款,事后阿力一路追踪皮修到了a市,他原本只是想要回自己的钱而已,谁知事情变成了这副模样?
皮修一定是死在那个胖子的手里了,只是昨晚自己没有及时报警,不知道事情会不会招惹到他的头上。
阿力想到这里,心中越不安起来,他从被子里伸出手,刚够到床头柜的一包烟,门就被踹开了。
手一抖,烟撒了一地,一群警察涌了进来,乌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不许动!”
阿力僵硬地举起手,在警察冷冷地掏出手铐时,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警车一路长啸将阿力带回了警察局,入夜了,两个警察面色严肃地盯着坐在面前的阿力,“说说你都看到些什么了?”
阿力慌忙将所有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完了之后惴惴不安地等候着警察的宣判。
两名警察彼此对望了一眼,似乎在考量阿力说的话有几分信度,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警察严肃道:“目前你是杀害皮修的犯罪嫌疑人,在没有抓到正式的犯人之前我,我们将会扣留你一段时间,如果你有a市的亲人,也以暂时让他们前来保释你出去。”
亲人?自己从小就是孤儿,跟随张叔在单家长大,他已经离开单家了,是断断不能让年事已高的张叔担心的,除了单家,恐怕再也没有称得上的亲人的人了。
阿力摇摇头,“警官,人真不是我杀的,没有人能够保释我,我在监狱里多呆两天,等到你们把案子破了放我出去就行了。”
年长一些的警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放心,万一真不是你杀的,我们也不会冤枉你。”他挥了挥手,命人将阿力带了下去。
头一次被关在看守所里,那种四面全部的都是墙壁,只有一扇小铁窗的感觉,令阿力尝到了孤独寂寞的滋味,他不太说话,只是蜷缩在角落里默默盯着四周的一群不知什么时候被关进来的的人,个个都用不善的眼神盯着他。
阿力不自在地垂下目光,心中想起了报纸上常常报导监狱暴力虐囚的传闻,顿时下意识地又往角落里钻了钻。
他胆怯的行为顿时引起了其中一个囚犯的嗤笑,“一个大老爷们儿,长得这么阳刚,怎么性格跟个姑娘似的娇弱?”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大笑了起来,嘲弄意味十足。
阿力咬牙握紧拳头,虽然愤怒,却始终不敢以一对多,跟他真刀实枪地干起来。
眼见对阿力的羞辱没有得到反击,带头囚犯顿时跟其他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逐渐围到了阿力身边。
一片阴影覆盖下,他伸手拍了拍阿力的脑袋,“我说哥们儿,借根烟来抽抽?”
阿力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我没烟,进来的时候就被搜走了。”
带头大哥显然有些不悦了,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下阿力,继续追问,“那么钱呢,身上总该悄悄藏着一些吧?”
阿力再次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头上忽然被狠狠拍了一巴掌,阿力整张脸被打得往右边偏了一下,趴在了地上狼狈不堪,鼻子忽然一热,一股鼻血缓缓流了出来,他伸手模了一把,满手殷红。
耳畔传来几个佬友放肆的笑声,似乎觉得逗弄阿力是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我就说了嘛,孬种一个。”带头大哥轻蔑地说了一声,随即走到了自己的床位上睡觉,“困了,睡觉,明天有时间再跟他玩玩。”
阿力默默地爬起来,用袖子擦干净了鼻血,他知道眼前的这群人跟自己不一样,只要自己洗月兑了嫌疑,立马就能够出去,而这群人却大多是犯了事儿,一时半会儿出不去的,于是破罐子破摔,平日里尽是欺负那些一心委曲求全,想要表现好一点争取早日出去的犯人。
阿力从小就不喜欢跟人起争端,然而眼前的羞辱也是他第一次受到,他强行压住内心的怒火,本想安静地躺下睡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刚刚那带头大哥的声音始终在脑海中盘旋。
他说,命天有时间,还会继续跟自己玩,这样说来,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过自己了?
越想越恼怒,越想越睡不着觉,阿力烦躁地翻了个身,忽然后脑勺一痛,似乎被什么影舞给砸了一下。
只听到带头大哥没好气地抱怨道:“新来的,你一直翻来翻去地吵,叫老子怎么睡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过后,他似乎汲着拖鞋走到了阿力身后,捡起了刚刚砸他的东西。
阿力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立刻看到了被握在带头大哥手中的肥皂盒。
“看什么看?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带头大哥恶狠狠地道。
阿力沉默地垂下目光,在带头大哥正要转身时忽然一个箭步扑了上去,将他一把撂倒在地,举起拳头狠狠砸了下去。
带头大哥痛得嗷嗷直叫,迅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大伙儿一窝蜂地围上去拳打脚踢地将阿力给拖开,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躺在地上的带头大哥就已经鼻青脸肿被揍得像个猪头。
铁门外忽然被警棍狠狠敲了几下,泛着金属声的空气中,传来警察恨铁不成钢的声音,“2号,你因为斗殴需要被多关两天!要是有人来保你,让他尽早来!”
“我没有亲人保释。”丢下一句简单的话,阿力蜷缩着身子躺了下去。
他不是软弱,只是害怕被……
一场斗殴被撕扯开,那带头大哥显然也没想到阿力居然会动手打人,顿时脸色铁青,眼中怨气如毒蛇一般,要不是警察已经到了,一定会再次动手教训他。
阿力脾气倔强,始终一口咬定自己在a市没有亲人,倒是警察费劲千辛万苦找出了能够将他担保释放的人。
三天以后,阿力被警察带了出来,警察将他手上的手铐解开,说道:“今天有人来保释你,你以走了。”
他愣了一下,如今在a市,有谁会亲自来保释他?
带着一股疑惑,他走出了监狱,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容色妍丽的少妇,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即使这样,也丝毫遮掩不住浑圆的月复部,身旁站着一个小心翼翼的佣人,时不时替她按揉着肩膀照顾她。
那少妇见到他,顿时站了起来,美丽的大眼睛闪烁着放松的笑意。
阿力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拉扯了一下,疼得想要立刻在这女人面前逃之夭夭,他一直以为,以后再也不会有跟她见面的那天,毕竟今世不同往日,他和她,再也不是当初的那般境地了。
见他神色僵硬地站在面前,并没有重逢之后欢愉的表情,阿秀眼中的笑意也慢慢收敛了,她淡淡道:“你没事就好,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她示意一旁的佣人递给阿力一个鼓鼓的牛皮纸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即便心中有再多想说的话,到了如今也只能化作一句“珍重”,她知道自己和他,早已回不到从前那段日子,人生各自向前,才会令彼此都释然开心。
阿力缓缓伸手接过牛皮纸袋,手指轻轻抚模便知道里面装的是钱,他艰难地咽下心中那股酸涩的表情,怔怔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她柔唇微启,一脸歉意,“过去是我对不起你,这笔钱希望你能拿去做点小买卖,以后离开a城好好生活。”
在她矜持贵气的举止下,阿力缓缓闭上眼睛,无声地笑了。
从前在单家,他是修建草坪的小工,她还是做着粗活的佣人阿秀,即使她做错事了被驱逐出单家,他也仍旧义无反顾地跟着她离去,他对她倾注有多大的爱,此刻对她的无情就有多么的恨。
为什么直到此刻她才愿意道歉说是错了?不是因为她真的觉得错了,而是高高在上的她早已不再介意过往的那一段是是非非,他像只蝼蚁一般需要借助她的救济才能活下去,她,得到了想要的,对过去早就释然了。
想要对方死心其实并不需要做什么,谁先从一段纠缠不清的往事中走出来,谁就成功地做到了残酷无情。
佣人似乎察觉到了阿力不稳定的情绪,有些害怕地拉着阿秀的衣服,小声道:“少女乃女乃,老爷吩咐了,今天要早些回去,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眼见该说的话都说了,阿秀收回目光,扶着佣人的手正要走,忽然听到牛皮纸袋的撕裂声刺耳地传来,一下又一下,用力而又决绝,她怔住了,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阿力扬手一挥,漫天的纸币仿佛寒冬的一场大雪,覆盖了他与她之间的整片天空,飞舞的凌乱纸币中,她看见了阿力眼中伤心欲绝的神情,惊心动魄地仿佛那年初次撞见她与冯潇霆在酒店中苟且的神情一样令人心碎。
他说:“阿秀,你不必如此怜我,只要你过得好,我永远都不会去打扰你。”
那抹颓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她眼前,决绝得令她眼睛有些酸涩,是难过吗,她问自己,不,也许只是留恋生命中最后一个与自己亲近过的人离开。
阿力没有拿到钱,别说生存,就连有心想要离开a市都做不到,他心中挣扎良久,终于再次站在了单家门口,除了这里,他想不到还能有别处以收留自己。
不知道站了多久,就在他犹豫到底要不要按响门铃时,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阿力!”他心中一颤,回过头去,只见张叔正不置信地盯着他,一副受惊的模样。
阿力眼睛有些湿润,“张叔……”他自小孤儿出身,张叔待他如同亲生儿子一样,但是为了一个女人,他当初却毅然决然地离去,现在站在他面前,着实觉得没有脸面再见张叔。
张叔急忙打开门将阿力拉了进来,激动得话都说不连贯,“太好了太好了!这下你回来,家里就热闹了!”张叔将阿力拉到园子里,欣喜若狂地跟所有人通报他的归来,大伙儿自然是热烈欢迎,兰姨擦了擦眼睛,感慨道:“要是少夫人知道阿力回来了,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突然提到少夫人,几乎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气氛压抑得令人无法呼吸。
阿力没有意识到沉闷的气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要去见见少夫人,当初她为我劳心劳力这么多,我想要感谢她。”
兰姨与张叔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到底是没能按捺住悲伤的情绪,良久,兰姨勉强笑道:“阿力,少夫人她……失踪了。”
阿力震惊地看着大家,然而大家的低头不语告诉他,这都是真的。
毕竟是单家讳莫如深的事情,兰姨再三叮嘱阿力不许在家里提及此事,重新让他住回了小木屋,继续干着花匠的工作。
这日,阿力正打理花园里的玫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以为是张叔,没有回头。
那人静静站了片刻,忽然出声问道:“你是阿力?”声音清冷无波,震慑得阿力手中的剪子掉在了地上,他急忙回头,低头不敢看来人的眼睛,“首长,是我。”
单亦宸穿着家居常服,懒散随意地环顾了一下园子里的玫瑰,淡淡问道:“听说以前这花园里的花都是你在打理?”
“是。”阿力低头说了一声,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单家门外看到的自称是单家少夫人的叶苗苗,心中不禁一堵,尽管兰姨再三告诫不许提起倪筱尔,尤其不许在单亦宸面前提起,他仍旧忍不住加了一句,“自从少夫人进入单家以后,这里的花园就一直是我在打理,特别是这里的玫瑰花圃。”
四周的空气仿佛静默了,不知过了多久,惴惴不安的阿力听到了单亦宸淡淡的笑声,“难道他们没告诉过你,不许在我面前提起筱尔?”
他平静的语气里听不出悲喜,然而阿力却鼓足了勇气继续说道:“即使不提,阿力也相信首长心里从没有忘记过少夫人的身影。”
他不相信单亦宸会因为你筱尔的失踪而渐渐忘记她,在单家的那段日子,他亲眼看着单亦宸将倪筱尔宠到了极致,那些言笑晏晏的恩爱日子尚且在他一个下人的眼里徘徊,单亦宸身为当事人又怎么会说忘就忘?
单亦宸盯着面前有些紧张的阿力,半晌,他眼中浮现出一丝恍惚的笑意,“好好打理少夫人的花圃。”没有再多余的话,他转身离开,心中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阿力说得对,他没有一刻忘记过倪筱尔的音容笑貌,她任性也好,刁蛮也罢,始终是他心中一块无法言说的痛,眼睁睁看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寻找她下落的人去了一拨又一拨,所有能够用上的办法他已经全部都用上。
是那个女人却仿佛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竟然彻底消失得干干净净,一丝线索也没有留下来。
他表面镇定从容地等候着她的消息,心中却早已焦躁慌乱到了极点,是谁说华东军区的年轻首长单亦宸是最最无情到了骨子里的?那些自以为了解他,畏惧他冷酷与铁血的人,根本就未曾走进他的心里。
他情绪疲惫地回到大厅,却见到一抹熟悉的背影站在窗前,那女人背影窈窕,穿着一件宽松的爱羊毛衫,捧着马克杯斜倚在玻璃墙上,似乎在欣赏窗外的风景。
他的心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立刻疼得令他站立不稳,扶住了沙一角,是她回来了吗?
半是狂喜,半是疯癫,他快步上前从后面环住了女人的腰,用力之大似乎要将怀里的女人给碾碎在自己的身体里,他急急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找你差点快要疯掉?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回来?”
怀里的女人僵硬了片刻,安静地回过头,单亦宸对上她的容貌,立刻松开手倒退了几步。
红薇心里早已因为痛苦而抽搐成了一团,却仍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微笑道:“我来的时候不小心弄湿了衣服,看见你房间里有一件,就随手拿来穿了,没想到……”没想到会被他错认为是倪筱尔。
单亦宸迅速恢复了冷静长官的模样,淡淡道:“刚刚是我失态了。”表情平静的仿佛刚刚差点狂的那个男人不是他。
红薇心里苦涩万分,眼见单亦宸似乎要上楼,忍不住出声问道:“难道在我面前一定要伪装得这么无情?单亦宸,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为什么连我你都不肯坦诚相待?”
明明她和他之间只隔了一条通道,然而她却觉得眼前这个淡漠的男人与自己的距离好远好远,远到她没有勇气走到他身边,看清那个被笼罩在云雾中的他真实的情绪。
单亦宸微微侧过头,坚毅的下颚带了一丝淡淡的疏离,“红薇,以后有什么事,在军区说就好,我不想把公事带到家里。”他毫不留情地将她划在了公事的范围内,吝啬到不肯给她丝毫的希望。
红薇垂下头,马克杯里的咖啡温度早已冷却下来,苦涩得令她想要松手,她抬起头环顾四周,这里是单亦宸与倪筱尔结婚以后住的住宅,这客厅里的灯光,地上铺的毛毯,墙壁上的油画,自己身上的衣服,甚至是手中的杯子,每一样都是倪筱尔亲手置办的,他一心一意地在满是有她气息的地方生活,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对于这个家的每一个人而言,她只是一个闯入禁地的外人,从来就不曾受到过欢迎。
“倪筱尔,你再不回来,我真不知道为了得到这个男人,会不会毁了你一手缔造的家……”红薇喃喃说道,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怕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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