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才没有死,他回来了。
那天下大雨时,阿才他们走到了一个叫做“野牛沟”的地方,大雨给那山沟里注满了洪水,“野牛沟”离塔脉河滩已经不远了。
望着咆哮的大水,阿才心急如焚。当地老乡说,这个洪水没有十天半个月下不去。就是洪水下去了,过这条沟也需羊皮筏,因为这里的河水很深。
在“野牛沟”住了一天后,阿才就再也等不下去了,他们花高价从老乡手里租了几个羊皮筏子,冒雨冒险过河。
羊皮筏子在洪水里,就像是几片草叶,霎时就被洪水裹挟着顺流而下,越漂离塔脉滩越远。途中,有几个羊皮筏子被水冲翻,大水吞噬了上面的人和马。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浪头将剩余的羊皮筏子推到了岸边。大家都醒来后,发现三十人的队伍只剩下了十人,阿才也在其中。
找到当地住户后,阿才他们吃了惊,这个地方离塔脉河滩还有百里之遥,一路的艰辛正在等待着他们。
没有马匹,只有用双腿行走,没有食物,只能靠乞讨果月复。阿才他们喝泉水、睡山涧,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塔脉河滩。
塔脉河滩守军发现他们后,阿才一行已经累得走不动了,士兵将他们抬到了军营。
驻军将领看到他们,以为是士兵们救了一群要饭的,正要转身离去时,一个阿才的护卫人员用微弱的声音叫住了那个将领。他颤巍巍的从皮囊里拿出了一份公文,并将公文高高地举过了头顶。当那个将领看到文件封面上吐蕃王那朱红的大印后,率领士兵们齐刷刷地跪倒在了地下。
原来,那是一份吐蕃王的任命书和一封给塔脉河滩驻军将领的指示信件。阿才自己不知道,他已被任命为吐蕃法臣,官职要比塔脉河滩驻军将领高得多。吐蕃王要求塔脉河滩驻军要隆重迎接阿才,待阿才成婚后,派重兵护送阿才回到都城,给阿才举行任职典礼。
听完吐蕃王的指示和拜见过阿才后,驻军将领诚惶诚恐了,他立即下令,让人马上准备新衣并立即烧水伺候阿才沐浴更衣,待阿才收拾停当,马上举行宴会,为阿才接风洗尘。
看着毕恭毕敬的吐蕃将领,阿才摆了摆手,只要求先喝一杯热茶,然后他要先去小山村见玉凝、见玉凝的父母。那个将领再三劝说阿才,让过后再去。他的意思是说阿才这个样子去有些不礼貌,还说玉凝一家在不在家也不知道,请求阿才改日再去。阿才没有答应请求,坚持马上就去。那个将领无奈,只好答应派人护送阿才。阿才拒绝派人跟他一起去,因身体虚弱,不能骑马,只要求派一辆马车送他。
阿才上了马车后,那个将领带着几个人偷偷在后面跟随着阿才朝山村走去。
在阿才不断地催促下,马车很快就到了小山村。为了给玉凝一份惊喜,阿才在村口就下了马车,步行向玉凝家里走去。
看见蓬头垢面的阿才,村里人已经认不出他,都以为是来了个要饭的,大家都躲得远远的,只有几个小孩跟在阿才后面看热闹。
走到那个熟悉的院门口时,阿才的眼泪控制不住了,他哽咽着大喊了一声:“玉凝!阿才回来了!”
还没容院子里有回声,旁边的乡亲们听出了阿才的声音,大家都跑了过来,哭着把阿才围在了中间,对他嘘寒问暖。阿才流着泪和乡亲们握手拥抱,泣不成声地邀请乡亲们:“都到家里坐吧!我这就给大家开门!”说着话阿才就去推门,门没推开,阿才一眼看见了院门上挂着一把锁。
一个乡亲哭着走到阿才面前:“元帅,不要再敲门了,玉凝出远门了,您先到乡亲们家里坐坐吧!”众人都哭着争先邀请阿才去自己家休息。
阿才止住了眼泪:“玉凝出远门了?她去哪儿了?”
众乡亲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有人说玉凝一家走得很急,没和乡亲们告别就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阿才有些失望,他拱手对乡亲们说:“我就不麻烦乡亲们了!大家请回吧!改天我再来吧!”说完给乡亲们摆手告别。
阿才上了马车后,众人都擦着泪挥着手送他,马车离开很远后,阿才看见乡亲们还没离开村口。
赶车夫按照阿才的再三苦求,一路朝那片格桑花跑去,没见着玉凝,他要先去看看玉凝似的鲜花,缓解一下自己的思念之苦。
远远地,阿才就看见了那片格桑花,一支支花在风的吹动下轻轻起舞,像是在细语轻喃……
近了,更近了!阿才到了格桑花的身旁,焦急地下了车,他有些动情,感觉就像是见了玉凝。阿才爱怜地扶起被风吹倒了的格桑花,擦掉了格桑花身上的泥土……在雨的摧残下,格桑花有些萎靡,有些枯萎……阿才想拥抱格桑花,可花太多、太密。
他折了一枝花,爱怜地看了一眼,就把花放在了鼻前。花儿摆动了一下,一阵清香袭了过来那是玉凝身上的香气、那是玉凝在翩翩起舞……阿才微微闭上了眼睛,慢慢享受着幸福……玉凝彷佛来到了他身边,手里拿着一只硕大的格桑花,微笑着朝他挥舞着。“又是偷来的吧?”阿才轻声问玉凝,可她光笑不应答……
享受够了花香,阿才睁开了眼睛。他发现对面站着个人,穿着漂亮的衣服……他柔了一下眼睛那是玉凝!
“玉凝!”阿才大喊了一声跑了过去。
到了跟前阿才才发现,那不是玉凝,是玉凝的妹妹,她俩长得太像了!
“小妹?”阿才喊了一声,发现妹妹正在流泪。
“姐夫!”小妹叫了一声就扑到了阿才怀中,一边大哭着,一边用双手捶打着阿才的双肩:“你回来晚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呀!姐夫啊……”妹妹哭的说不出话了。
“你说什么?!”阿才抓着小妹的双肩大声问道:“玉凝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小妹你快告诉我!”
小妹哭着跌倒在了地下,哭的声音越来越大。阿才蹲在地下扶住了小妹:“好妹妹!你快告诉我!你姐姐怎么了?”
“姐姐已经没了……她已经走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呀姐夫!”
“玉凝……”阿才懵懂地站了起来喃喃自语,接着就大喊起来:“玉凝!你在哪里?你去哪里了?”一边喊一边紧紧撕住了自己的头发:“苍天啊!这是怎么了?你们咋这样对待我啊!”说完就大哭起来。
偷偷跟在阿才后面的驻军将领和乡亲们跑了过来,大家上前扶住了阿才,众人都在落泪。
小妹哭着站了起来,她把阿才带到了三座土堆跟前,告诉阿才,那是三座新坟,父母、姐姐就安息在里面。阿才趴在玉凝的坟上哭昏了过去……
原来,十天前,玉凝换了衣服、吃了饭后就来到了这片格桑花前,她把格桑花插在头上后,流着泪说:“阿才!我今天漂亮吗?你别着急,玉凝随你而去!”说完后服毒自尽,躺倒在了格桑花丛中……
久等玉凝不归的父母找到了这里,见女儿已死去,两天后也因悲伤去世。小妹得到消息回到家中,悲痛欲绝的安葬了父母和姐姐。
那个将领和众乡亲都想瞒阿才一段时间,等他恢复了体力再告诉他玉凝已经去世的消息。可是,没能瞒住。
在玉凝的墓前,阿才已经麻木了,谁给他说话他都不吭声,谁拉他也不走。没办法的众人只好在那里支起了一顶帐篷让他歇息,想等他减轻悲痛后再把他接走。
阿才一言不发、不吃不喝的在玉凝的坟前坐了三天三夜,因悲伤过度,死在了玉凝的坟前。
玉凝的妹妹在不长的时间里连续失去四位亲人,悲痛的都快要疯了。她哭着对众人说,她要让幕立鲜偿还血债。说完后就不见了,大家听到一阵哭声从天际传来,哭声越来越远……
呱哒板的故事讲完了,我看见黄晓雪的眼角挂着泪珠,那几个女生都在流泪,我也想哭一场……这个故事太悲惨了!悲惨的让人就要窒息,难道世间真有这种故事、真有这种爱情……
不一会儿,大家在呱哒板的带领下,真的看到了一片格桑花。他说,这片格桑花就是玉凝种下的。
那些格桑花,长的很艳丽,花上的红比别的地方的格桑花更引目,她的白更肃穆,就好像是在悼念玉凝和阿才……
黄晓雪走进了格桑花丛中,她的眼泪大滴的落在了花丛里。我把头转了过去,眼睛控制不住地流下了泪。我不想让伙伴们看到我哭了,因为我是个“小男子汉”……
这时,一群雪白的羊儿正从我们身边经过,牧羊姑娘用羊鞭赶着羊群,一首有些凄凉的歌从她嗓子里涌了出来:
也许我们不该相识,
相识了就情意痴痴。
也许相识是苍天意,
给你我留下了抹不去的记忆。
也许我们不该相爱,
相爱就意味着失去。
也许爱是一片烟云,
肝肠寸断将永远地伴随我你。
我们格桑花下相识,
我们格桑花下相依。
格桑花醉人的芬芳,
紧紧拴住了我和你!
那段爱我们泪中珍惜没别离。
我们的爱刻骨铭心,
我们的爱海枯石烂。
让思绪带着这份爱,
期盼等待格桑花绽放再相聚。
羊群走远了,歌声也越来越远了……这首歌儿,又让我们多了些眼泪,多了些悲伤……
我觉得很奇怪,很多仙女、狐仙的命运都很悲惨,我不想再让黄晓雪做仙女或是当狐仙,只想让她永远做我的同学,做我的朋友……
仙女、狐仙和人的接触是不长久的,而同学、朋友却是长久的,是永远的,是不会轻易发生生离死别的……
我希望黄晓雪永远是个正常的女孩,永远不会像仙女、狐仙一样轻易飞走,给我、给同学们留下遗憾。我也不需要自己去做什么英雄、人才,动不动就离开仙女、狐仙一样的同学,去自寻烦恼……
“你们看!”呱哒板指着花丛对面四个土堆说:“那就是玉凝他们的墓”。
大家听了后,都跑到了那几个土堆跟前,那土堆像墓也不像墓,但大家觉得玉凝他们就埋在那里……
“我前面讲的秋根你们还记得吗?”呱哒板问大家。不等大家回答他又说:“那个白娘子是玉凝妹妹的后代,而那个秋根是幕立鲜的后代。他在家乡遭灾后来到这里,被玉凝妹妹的后代认出,就受到了报复。那个幕立鲜,也在玉凝妹妹的报复下暴病而亡。”
呱哒板的故事讲完了,大家都没说话,好像都在思考什么,但谁也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
离开那片格桑花后,大家随着呱哒板朝神仙山仙人洞走去。黄晓雪静静的在我身边走着,眼睛红红的。我知道,她的心里还在难受。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哄她,只好说,那个故事只是个传说,不会是真的!她摇摇头,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起转来。看到她这个样子,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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