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雨骁是被刺眼的阳光灼醒的,睁开惺忪的双目第一眼便看到一个红衣似火的俊美男子待在自己眼前,寒魇哥哥?无声的吐出这四个字。
“你醒了”红衣男子俯身将她扶起。
傅雨骁抚上胀痛的太阳穴,忽然想起昨晚的画面,抓着他的手惊恐道“蛇,有蛇!!”
“没事了,我把它赶走了,这里没有蛇”男子轻拍她的后背宽慰道。
傅雨骁这才平息了惊恐,喘息声渐小。
雨骁抓着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拍掉身上的草叶,紧紧握着他的手心存余悸道“寒魇哥哥,你又救了我,谢谢你”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寒魇微微一笑,俊逸的脸庞说不出的温文儒雅。
一拢红衣,如火如荼。乌发用一根银丝随意绑着,既有束冠也没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显得颇为轻盈。
就这简简单单的微微一笑让她余悸之心稍稍平息,傅雨骁竟看得发了呆,久久才回过神,不免又是尴尬一笑。继而和他一起踏上这片绿野。
这片草地青又绿,脚踩在上面松松软软,缓和了心中不适。林木从立,似乎没个尽头,寒魇带着傅雨骁在草地上散步,时不时说上几句话打发这寂静。
傅雨骁轻轻走在他身后,看着他健实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以前他们也在这草地上行走,却从没像今天这般舒心,这份舒心,这份安全感,是因为这次的死里逃生吗?
不知走了多久,一排林木之间寒魇忽感异样,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停滞于树间,指甲陷进树干,深深浅浅的印痕无不宣示着痛苦。
“寒魇哥哥你怎么了?”见他脸色不对,异于平常的煞白令傅雨骁骤生惊忧。
“没事,有点头晕而已”
寒魇搪塞,眸中的伤色一闪而过,却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你是不是生病了?”雨骁问。
“恩”
“怎么不吃药?生病了就该吃药,你要什么药,我去帮你买”
她的天真令他动容,寒魇的脸上泛起了苦涩的笑,似是任命一般,淡淡道“我的药,买不到”
“到底是什么药,我爹是……有钱人,一定能买到你的药”
本来想说她爹是丞相来着,想想还是默然缄口了。
“一种白色的花,白中泛红隐约不易察觉,果实也呈红色”
他的病,普天之下也只有梓棠花的果实才能治得了,可惜那花,他找了多年未曾见过。说与她听,也从不抱念想。
傅雨骁听他说着,眼前浮现了一片白茫“我好像见过”
“真的!”寒魇激动地握住她的双肩,摇晃的力度令她面色微曲。他眉下炯炯发光的一双眼睛,像荆棘丛中的一堆火,燃起希望之焰。
“可是我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
傅雨骁越说越小声,她不想看到他失望,可他眼中的火焰还是消失了,仿佛一个久居黑暗之人重见阳光……之后又迎来了乌云密布。这种大起大落的极端苦楚令她心疼不已。
“对不起寒魇哥哥,我会努力的去想的”
“没事,我本不该抱有希望”寒魇叹息着,语音中,满是无法排谴的苦涩意味。
傅雨骁自感抱歉,不想将思绪堆砌在这感伤的话题上,看着苍茫茫的绿地,她道“我出来有一天了,家里人该担心了”
她说的家里人无非是那游少明,把丞相的女儿弄丢了,也不知该急成什么样。
“跟我来”寒魇自然懂得她的意思,于是带她来到一处亭台。
碧水竹林,两山排闼,唯有‘青、静’二字方可形容,认识他这么久从来不知道这片绿野之上还有这么一方境地。
秀水绕门蓝作带,远山当户翠为屏。
“原来这里还有这么美的景色?”傅雨骁感叹。
“这是我住的碧水潭”寒魇指着竹林间夹的小路便道“沿着这条小道一直走自会到邺城”
傅雨骁有些急切,小道间走了一段路,愧疚之感袭来,他救了自己,她也想帮他,可是越帮越忙,给了他希望又生生浇灭。傅雨骁真是恨死自己了,怎么这么蠢,既然不知道就不该说见过。
回头,远远还能看见他温润的浅笑,傅雨骁同样回以一抹甜甜的微笑,再次踏上回途。
见她的背影渐渐消失,他的手再次抚上胸口,那嗜血的**在心中不停地翻滚,是时候该离开碧水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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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雨骁在林间小路蹦跶着,还真蹦出了无垠草地来到熟悉的邺城。
邺城,我骁骁虎又回来了!
傅雨骁欢快的视线对上了一道惊悚的目光,那人看到自己跟见了鬼似的,拔腿就跑。
那不是昨晚在百花楼保护自己的守卫吗,跑什么啊?雨骁疑惑不解,一路跟着他……
守卫跑到一巷子里,惊恐声道“少……少爷,我我……见到鬼了”
“鬼?什么鬼?”
这声音是……游少明。
傅雨骁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歪着脑袋朝那守卫俏皮一笑“是我吗?”
骁骁!满目愁云在见到她时仿佛阳光照射,瞬间消散了所有阴霾。半悬着的心随着女子的出现稳而落地。
游少明细长的桃花眼星光璀璨“你没事,太好了!”
听到他松了口气,那感觉好沉重。他的身后,那守卫浑身僵硬,惊悚的目光扫向地面上那摇晃的影子之后稍稍平缓,随后悄悄逃开。
傅雨骁只觉得好笑,却又不曾笑,只是对望,询道“把你吓到了吧”
“昨晚才把我吓到了”游少明灿笑,往日的放荡不羁又重回脸上,就算是见到她的鬼魂他也不会惊慌,最怕的是她这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那他这辈子都无法心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一个朋友救了”
傅雨骁将当时大战蟒蛇的紧张情景描述的天花乱坠、惊恐万分。呃,其实是自己醒来后的情景,前面那些人蛇大战的惊心动魄场面是她瞎掰的。
出于安慰,出于歉意,游少明请她在楼外楼大吃特吃了一顿。
楼外楼影素,兰亭酒味香。楼外楼,邺城有名地菜邸,专供达官显贵宿食的酒肆。曾有‘闻香止步,知味停车’之说。
春风漫拂梨花白,细雨浮湿竹叶青。
酒,绝对的香醇;菜,绝对的美味;价钱也是绝对的……不合理。不过又不花自己的银子,不吃白不吃。
傅雨骁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含含糊糊地问他“你见过一种白色的花,白中泛红,果实也呈红色的吗?”
游少明放下筷子,漫不经心道“你说曼陀罗吗,皇宫就有”
“真的?那你快带我进宫啊”傅雨骁有些小激动,放下鸡腿便要求着进宫。
“叫你爹带你去”
“不行啊,我爹不可能带我进宫的”傅雨骁绕过桌子来到他面前拉着他的衣袖撒娇央求。
自己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进宫?进祠堂还差不多。
游少明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嘴,不,是很多嘴。说曼陀罗就好了,干嘛还要强调宫里有。别人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他这叫还没吃饱,就给自己揽事。
“你到底答不答应啊?”
“我能说不答应吗?”
“不能,你要不带我进宫,我就告诉游伯父说你拐我进百花楼,还害我被蛇卷走”软的不行干脆来硬的要挟。
游少明只觉得头很大,也很痛,摊上这么号人物,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无奈妥协道“我们晚上再去,现在先吃饭可以吗?”
“可以可以,你多吃点”傅雨骁万分殷勤地为他夹菜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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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院,锦绣宫外,一个锦绣华裳的娇俏女子正弯着腰低着头在墙一角寻找什么东西。
“豆豆快出来,主人在这儿”女子咧着小嘴呼唤,一排排皓齿在阳光下似珍珠般洁白耀眼。
她的身后宫女侍卫排成一列面色担忧又焦急。
小宫女见她跪在地上,面色一惊,壮着胆子上前喊道“公主,您身份高贵,不可以跪在地上”
此女子正是苍冥国刁钻跋扈的九公主夜九儿。
“该死的奴才,轮到你说话了吗,本公主的狗狗都被你们吓跑了!!”夜九儿正憋着一肚子怒火无处可发,指着身后的带刀侍卫破口道“你们都给本公主滚,没有本宫的允许,谁都不准靠近锦绣宫,违令者斩!”
一声怒吼,身后的侍卫鱼贯而出,就连宫女也纷纷退下,宁得罪小人勿得罪女人,宁得罪女人勿得罪九公主。这是皇宫的生存法则。
望着这清朗的锦绣宫,夜九儿再次伏在地上柔声呼道“豆豆快出来,坏人都给赶跑了”
这般吓人的吼声,怕这叫‘豆豆’的小狗也不敢现出。
夜九儿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的豆豆,起身拍了拍华裳上的灰尘走进锦绣宫,对门外站着的小宫女吩咐道“本宫的豆豆还没回来,这门就别关了,你都本宫退下,别杵在这儿吓着本宫的狗狗”
“是,奴婢这就退下”小宫女福了福身颤巍巍地走出了锦绣宫。
夜的帷幕悄悄降临,披在这高墙瓦砾之上,暗色一角两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悄然走来。
“什么人?”守门的侍卫长戟交叉在两人身前挡住去路。
男子扯下腰牌亮在眼前。
“原来是游公子”侍卫即刻恭敬道“放行”
长戟收,宫门大开。趁着夜色游少明带着傅雨骁走进皇宫。
“我记得锦绣宫好像有曼陀罗”游少明说着,眼前浮现出一凶神恶煞的跋扈女子,不禁一阵寒颤。
傅雨骁模了模鼻间粘的牢牢的胡子,笑嘻嘻地开口“锦绣宫我认识,一会儿我进去找曼陀罗,你帮我把风哈”
游少明从宝蓝色缎子衣袍中掏出上次的蒙面黑巾递给她“曼陀罗有麻醉的作用,切不可吸入”
“谢了”雨骁接过,自信笑道“我先走一步,你记得跟上”
“喂……”游少明话未完,伊人已跃然而走。
他还没告诉她锦绣宫的主人是何等跋扈,需小心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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