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飞并没有跟他们返回巨木镇。
他沿路往武馆走去,却鬼使神差的走到沐家的地界,有那么一瞬间,卢飞很想见沐盻把事情说给她听,不过最终只是自嘲一笑,移过脚步老老实实的往武馆走去。
回到武馆,卢飞径直前往卒班,在一群还亮着光的抽象建筑中找到一间尤其**特行的平房走了进去。
果然,厉秋芒端坐在一张只有三条腿的几案后,看他泰然的神色,就好像知道卢飞会来找他一样。
卢飞大咧咧的盘坐下来,一老一少默契无比的都没有先说话,到底是老人家的养气功夫深厚,卢飞也不敢在这个神秘高人面前卖弄什么小聪明,干脆直接请教道:“前辈,你看这事…武馆方面会怎么处理?”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厉老头露出一个很促狭的笑:“商会只做买卖交易,武馆只管教徒授学,不管私下里有哪些额外的活计,但明面上,就只有这些。”
“那就是说…”
“那就是说你要遵守游戏规则!”厉秋芒说到这竟停下来打了个呵欠:“不管你如何的看不惯那帮人的行事风格,但没办法,这种搬不到台面上的规则往往更有约束力,同样,违背它的后果也很恐怖。”
“你现在得罪了华家,难道还想得罪城主?”厉秋芒慢悠悠的说着,警告的意思却是不能再明显了。
卢飞扯了扯嘴角,道:“小孩子才分对错,成年人只看利弊,我知道怎么做。”
厉秋芒这才大笑起来:“很好,你能这么想我就可以放心了,不过你嘴上说着知道,私下里可不老实,还想试探无涯商会的底线和寻求沐家的帮助?”
“你监视我?”卢飞不禁惶恐,这死老头子,该不会有那种…独特的,爱好吧。
厉秋芒何等人精,光看卢飞脸上的怪异表情就知道他把事情想歪了,当即照头呼了他一巴掌,冷着脸把卢飞赶了出去。
卢飞踉跄着逃出来,脸上的笑容咻的荡然无存,事情到这一步变得无法翻盘,城主一系不会贸动,商会和武馆也不想插手,就连个人的复仇行为也被禁止,这样的结果简直不能更糟。
看着卢飞的身影逐渐没入黑暗,厉秋芒无趣的哼了一声:“心还是不够狠啊,怎么就不求我出手把那什么华家给屠了呢?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一点血性都没有了啊!”
如此嘀咕了半天,他又忽地打了一个冷颤,有点心有余悸的咕哝到:“不过现在,还是要低调啊,要不然又被那几个抓住把柄问罪,唉…”
在卢飞结束试探的时候,城主一系的行动才刚刚开始,当因计划成功而欣喜激动中的华虹天被告知城主上门时,这个有着奇怪鹰钩鼻的男人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屏退左右坐等正主到来。
烨城主是便装而来,朗声笑着踏进门来,张口便是一通:“华家主,小辈们玩耍打闹,向来是由小辈自己解决,做长辈的若强自出头,怕是会堕了名声!”
城主如此近乎直白的警告让华虹天心里一个咯噔,但一想自己死去的儿子,胆气一横,打了个哈哈道:“城主大人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烨城主大大方方的坐在一把阔背椅上,声音却是冷了下来:“华家主不觉得做的过分了吗?越泽城是我的治下,却出现大批禁药流出伤人的事情,这是不打算给我烨磐面子喽?人死账消,华家主可要自重!”
烨磐彻底把话说开,这着实出乎华虹天意料之外,按理说像这种事是不会挑明了说的,事情发生后城主府封锁消息的表现让他觉得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可没想到一会的工夫就被找上门来,而且还是以这么一种要开战的姿态。
然而华虹天很快就镇定下来,既然提到了自己儿子的死,那就有大把的文章可以做了。
“城主大人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如果仅仅是小辈之间的争斗,我自然不会拉段亲自参与,可现在大家都清楚,我儿子死了!一句轻飘飘的人死账消就想把这事划过去?我不能答应!”
烨磐冷笑:“是你的意思,还是整个华家的意思?”
“有什么区别吗?”华虹天反问到,以他华家家主的身份来说,他的意思也确实可以理解成华家的意思。
烨磐忽地起身往外走去,一句狠话却是撂下了:“事情到此为止!若再有今日之事,便是拼着上头的处罚也要将你拿下,区区几百份效死药,莫要挑战我的底线!”
华虹天怔怔的看着对方远去,紧握着的拳头突然松开,竟露出丝丝笑意,随即这点笑意迅速膨胀,扩大,直至演变成哈哈大笑:“倒真被你吓住了,如果真的不怕,又何必找我说这些话!杀我骨血,必偿之!”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也是一个很多人无法入眠的夜,莫晟敏回到巨木镇在父亲床头跪了整整一夜,这个略有些中二且不通人情世故的大少真正明白亲情的重要,但却有些晚,或许世上所有的珍惜都要等到失去之后。
面无表情的莫晟敏不住的淌着眼泪,母亲走的时候他还小,妹妹更是还在襁褓,这份缺失的爱就被父亲用溺爱的方式来弥补,从而导致他自大,偏执,易怒的性格,自来到天星武馆前他还觉的父亲实在太过啰嗦。
可现在,看着床上父亲毫无血色的脸,还有胸前,月复部总计三处伤口,想再听听那另自己厌烦的唠叨也变成了一种奢望。
他就这么跪着,莫三林一脸惨色的走过来向他汇报损失情况,巨木镇这次的人员伤亡倒不大,除了几个人在与匪帮的正面冲突中死了外,大部分人虽然都挂了伤但修养一阵就好,那些妇女儿童老人在冲突开始之前就基本逃进了林子里,这都得归功于莫阳成功拖住了时间。
然而另一部分的损失就有点大了,匪徒进镇后火把乱丢,巨木镇的房子又多是就地取材的木质结构,这一把火下来烧的可就厉害,数百镇民都因此无家可归。
莫晟敏愣愣的听着,也不知听没听到,听没听进去,莫三林也不催,就陪着站在一边偷偷的抹泪。
半晌,莫三林忽地听到一声如丝欲断般的呼叫:“三叔…”
莫三林心神一震,荡起袖子抹干眼泪,恭敬的对莫晟敏弯了弯腰:“任少爷吩咐!”
“去,拿钱雇人,木材有的是,尽快把房子重新做起来,这几日劳你多费心,那些无家可归的,先由莫家养着吧。”
莫晟敏低声做出安排,复又恢复那种双目无神的状态,直愣愣的盯着父亲,眼都不眨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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