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仲听完吩咐便领着叶寒去了空出来的石室,可他也第一次见小姐如此失态,清绝的脸上是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
百叶宫一时变得静默而匆忙,不明白的人以为宫主中了毒,满是悲痛而失神。
而石厅的琉百叶却莫名的心堵,好似一口气梗在喉咙。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不说怕死,却爱惜这一世的命。她和柳蔓并无交情,可看到她的瞬间却不可抑制的心疼,压着心口,这难道是孪生的原因,是这具身体的反应?
不多久,叶仲再一次走进石厅,看着是桌边弯腰压着心口的她,好一会儿才低低的开口“小姐。”
琉百叶闻声,深深呼吸后转身,却看着叶仲的神色蹙了眉,果然听叶仲沉声道:“那位姑娘,毒已入心走脉,飞雪问小姐,是否去请圣手过来?”
琉百叶却在听了前半句便移了步,叶仲只得带路,琉百叶知道的是,飞雪医术上好,如若她说姥姥有办法才可能,模棱的问话只等于宣布柳蔓已死。
琉百叶与叶仲到达石室时,石室中的人各有情绪,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惊愕,只有飞雪与叶寒满脸悲木。
而刚来的她似乎已经知道结果,蹙着的柔眉不减,径直走到柳蔓身边,熟稔的伸手搭上她的脉搏。接触的一瞬间却只有冰凉传来,手腕间是平寂无波,她又抬手模向颈动脉,可知,是一样的结果。
飞雪看着小姐熟稔的动作,她从不知小姐懂医,但即便懂也不惊愕。
她知道榻上的是尚书府的四小姐,小姐的孪生妹妹,但与小姐并无感情,依她对小姐的了解,她清绝、智慧,只对应该的人露出情感,这个柳蔓的死,小姐不会悲伤,顶多是遗憾。
而飞雪所想一点不错,琉百叶遗憾她的大好青春,除了那一丝莫名的心疼,她并不悲伤,却是想着另一件事。
柳府千金中箭消失,山里定是满布的官兵在寻找,找不到尸体不会罢休。甚至可能打扰到姥姥清净。
可她总不能将柳蔓尸体送回去,不知为何,她不打算这么做。
心底莫名的想法让她不禁盯着满脸青色的柳蔓,姥姥打算救治四王爷,四王爷会和柳蔓成婚,与尚书府相连。而她是一个有着柳蔓的脸,却没有明白身份的人,何不借着机会,用柳蔓的脸避免不可面世的苦恼?
想罢,她最后看了柳蔓,才定然吩咐着:“飞雪、叶寒把柳蔓送到姥姥那儿安葬,和她老人家说明情况,再者,告诉姥姥,我去了尚书府,替她看望恩人了。”
她不想瞒着姥姥,也让她安心,让她知道七夫人不会因为丧失女儿而悲恸,而她也不必再躲藏身份,或许姥姥入京见四爷,她也能帮得上。
叶寒躬身低沉的只回一句:“是。”就要抱着柳蔓和飞雪离开,她却又忽然开口:
“慢着,把她的衣服给我换上,飞雪记得在三日之内弄出解药,让叶寒交给我。”
边说着便和柳蔓换了衣服,转首看着那支从柳身上拔下来的箭,照着深度,用净箭猛扎左肩。
“小姐!”这一举动却让边上的所有人忽然惊愕,瞪着她毫不犹豫的自残,甚至连眼都不眨,见她又把箭拔了出来,血流的瞬间,也只听到她略微压抑的闷哼。
叶仲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女子如此之狠,即便是个男子对待自己,也会低吼疼痛,眼前的她却只咬牙低哼,让他不禁心疼与莫名的敬重,从百叶宫建立开始,他便不知小姐除了美貌、智慧和明锐,还有哪里慑人,却就是令人敬佩,现在却似乎明白了,还有超乎的果决。
而就在叶仲想要上前止血时,琉百叶却先一步阻止了他的动作,拿起那支毒箭沾了伤口,钻心的疼痛顷刻让她白了红唇。
在众人惊愕之中,伤口慢慢变青。
飞雪终于回神,几乎失声哭啜,忙扒着她的伤口:“小姐!你这是何苦,这是要命的呀!”
琉百叶却因她的动作而疼得皱了眉,要说受伤,她曾经也不是没受过,却也忍痛自己挑过子弹,就不知道这古代的毒,能不能扛得住。她还带着玩笑的对着飞雪:
“知道要命便好,希望在你们小姐我,去见阎王之前,你把解药送过来。”
说着看了看石室里的人,她认识的不认识的,却都满是关怀的脸,她才含着疲乏的笑意:“从今日起,我便成了柳蔓,兴许甚少回宫了,日后台面上由飞雪代我,有任何要事,依旧找叶寒。”她的唇已经有些发白,却继续道:
“叶秋,将我……送到秋猎行营附近,叶寒随后赶回来……继续你的任务。”
她的话音一落,两派人马立即行动,飞雪、叶寒带着柳蔓遗体直奔飞雪峰,叶寒向圣手讲明情况后马不停蹄的回了秋猎山脉。
而叶秋的人将琉百叶放在软轿中,四人一组疾步掠走,每隔时间便换人,片刻不停,一队影子也穿梭林间,不多久便将她送回行营附近,叶秋众人锁着眉,恭谨的与几近昏迷的她告辞,悄然离开。
琉百叶知道箭毒在慢慢扩散,幸好自己涂得不多不少,她能够承受,至少脑子是清醒的,甚至能微微听到不远处搜查的官兵窸窣的脚步声。
她只得撑着身体,顺手在地上抓了泥土抹着衣裙,枯枝残叶揉在发间,弄出一副经过拼命挣扎才回到这里的模样后,她才凭着仅剩的力气往行营的烛光爬去。
她只记得身边胡乱的脚步声,缭乱刺眼的火把。
再睁眼时,却只模糊见着灰白的帐顶,周围一片寂静,不清楚这是过了几天,琉百叶只好抬手掀开被褥,却被肩口的刺痛扯得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这一惊呼倒也把帐外的人引了进来,是曾经跟在柳蔓身边的丫鬟,琉百叶见过她,只是这一次没再听她叽叽喳喳的数落自己主子了,而是瞪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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