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她身后的飞雨一直皱着眉,明显能感觉身边走过的人对小姐的眼光都不对,越是走近清仪殿,看着这些目光越是怪异。
对此,琉百叶只是淡淡的一笑,好似什么都预料到了。依旧挺胸抬头往里走,丝毫不落她平日里的气质。
果不其然,刚到清仪殿大殿外,脚步还未走上台阶,就已经听到了秋婉的嘤嘤哭声,那么柔肠寸断的,完全可以想象她躲在墨烨漓怀里的样子。
她依旧自顾的在心底笑着,面上却已经没了表情,步伐轻灵,信步往里走,到了殿内不得已,还带了些连自己都觉得虚伪的担心。
但是刚走到内殿门口却被一个宫女挡了下来,低眉便是宫女冷冷的眼,倒是对秋婉很衷心的模样,是看她近日得宠么?
“退下。”琉百叶还没说话,大殿里低沉的男音却先传了出来,不带情绪。
三人才又继续往里走。
身边有人端着铜盆脚步急促的离开,盆里的水还带着血色。
再走近两步,她终于皱起了眉,开口: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呢?”她看着满眼的血,皱眉看着梨花带雨的秋婉,却没有把目光放在墨烨漓脸上。
有些戏自然还是要演足的。
她也只是想看看,一个明君,是否对于女人,处理方式也会同样的洞察明理。
那头对戏的秋婉倒也真是配合,上一秒还哭得不能自已,下一秒却转头恶狠狠的对着她,张口就是开始喷人:
“就是她!皇上,您要给婉儿做主啊皇上!那是咱们的骨肉啊!”那样子真的好似流了产,悲恸欲绝。
“皇上~你要是不给婉儿一个公道,婉儿也随孩子去了,也不活了,呜……”
她还从来不知道,平日里看着温文尔雅,知书达理不说,起码还是识大体的,想当初第一次见秋婉,给她的印象是个体面的红颜,能够分忧解难型的,如今看来,这女人的脸孔可真是多彩啊。
秋婉现在都快学会唱戏了吧?如此无理取闹,甚至血口喷人,还喷得振振有词,却又软弱惹怜,简直是个斯文的泼妇。
当然这些都只是她的月复诽,回过神倒是也觉得,自己什么时候也学会将这么些个不堪的词都用在一个女人身上了?
她对秋婉,说不上憎恨,可是总是没有好感,虽然素无交集,可就是不喜欢她。但是此前作为秋婉的主子身份,她也还真是没欺负过她。
也许,这就是女人对所爱之人之物的一种态度,不喜,却因为顾念墨烨漓的面子而从未有所动作。
只可惜,秋婉一直不识好歹,这一次就不能怪她了。
就此刻,若不是为了演戏,若不是为了给秋婉留一点尊严,琉百叶真是懒得搭理这样的女人,这戏码真是过于老土。因此,她一点都不着急,只是依旧保持该有的风度,匀速开口:
“皇上,这话说的人说不明白,皇上可得听得明白了,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说来惭愧,作为后宫妃位最高者,却是第一次正式登门清仪殿,话说回来,我与菀贵人近日无仇,素日无怨,我为何要害她呢?”她继续皱着眉,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却也把话都说圆了。
怀里拥着秋婉的人也皱了皱眉,深深的叹了口气,许久无声。
琉百叶就那么站着看着他,良久,墨烨漓才低头先安慰了秋婉:
“好了,朕会还你一个公道,放心吧,皇儿没了可以再有,但是答应朕,好好养身子,其他事切勿多虑,对身子不好。”
这话说得体面而周到,不乏关怀,听似也不乏公道,但是秋婉听得明白,这态度,说明皇上就是向着琉百叶的。
宫外,她只是芳楼的女子,而琉百叶是她的幕后之主,是她的主子,她无能为力,可是如今这是在宫里,在皇上面前,若不是为了逃开琉百叶的掌控,她又何以进宫找皇上庇护?因而,此时不争取还待何时?
她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继续山雨欲来:
“皇上,皇上莫要敷衍婉儿,这件事就是丽贵妃狠心所为,她就是妒忌婉儿先有了身孕,皇上!……”
“好了!”秋婉的话还没说完,墨烨漓的声音将她的声音压了过去。
大殿内安静了会儿,或许是墨烨漓的声音太低,压得秋婉没有回过神。
她没想到自己如此狼狈之时,皇上竟然还用这样的语气与自己说话,回想自己将十几年的光阴都用来陪他,在他不得志时用心疏解,即便有过错,却也将身心都给了他,心底顿时一片酸楚。
看着秋婉严重的波流转动,满脸的娇弱,墨烨漓也就放柔了表情,微微侧首对着大殿内的一众人低吐一句::
“都退下,丽贵妃留下。”
“诺……”
陆陆续续的脚步往外,都大气不敢出,自然也有不少猜测着,总是闻名不见人,却一直盛传得宠的丽贵妃,这次恐怕是真的触怒圣心了。
一个弱势却陪伴了皇上十几年的贵人,一个忽而从北皇上厌恶到得宠的贵妃,也不知要上演一出什么样的深情或者悲情戏码。
等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琉百叶依旧安静的站着,一言不发,只是等着秋婉继续控诉,等着墨烨漓发问。
但他还是首先对着秋婉,放柔了的声音听着格外温暖:
“婉儿,朕知晓你的心情,可悲痛归悲痛,不得胡言乱语,你好好养身子,这些事就莫操心了……”
“皇上这是偏心,你就忍心看着我们的孩子含冤吗皇上?不是婉儿无理取闹,正好丽贵妃就在此处,婉儿也不怕把话说明朗,免得皇上又说婉儿不懂事,皇上想想,如今后宫是由贵妃娘娘一手掌管,太医上次所说的饮食问题,贵妃医术精湛,对此怎么能不知晓?可若是知晓了都不告诉婉儿,原因几何,皇上心里明明很清楚的!”
秋婉说的很是在理,眼泪随着往外流。
可一旁站着的琉百叶始终不说话,直到墨烨漓看了她,她才往那头走了走,他能这么看她,说明并不是完全信任她。
倒也能够理解,可是心底依旧有些凉,声音也变得轻然:
“菀贵人说话,千万要掂量好良心,我丽贵妃做人如何,有目共睹,我有没有那份闲心,大家也都清楚,倒是菀贵人千万别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日后可就不好走了。”
好歹大家都是在宫中,她可以出去百叶宫溜达,而她秋婉如今只有这么一个还算可以庇护她的地方,可别走得过激了毫无退路。
也许这样的话,在墨烨漓听来成了对秋婉的威胁,她见了他微微蹙起的眉,却也什么都不狡辩,只是转头对着他淡然:
“皇上如若不信我,也可以让人去查,我自当配合,但我也必须告诉皇上,若皇上了解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并非是我推卸责任,后宫的饮食食谱的确由我经手,但送往各个后宫的膳食,却有各自的掌事甄别是否适宜自己的主子食用。当然,作为贵妃,无论菀贵人是何说辞,我都有责任调查此事,一来,我一定将幕后主使揪出来,还你公道,二来,也还我自己清白,你说是不是,菀贵人?”
她一直看着秋婉,洞悉着她的一切表情变化。
知道她已经有所顾忌,眼里闪着胆怯,也就见好便收,她不再是会把别人逼到死路的叶爱了,凡事留点余地,人若不犯我,她也不必太较劲,但人若不知好歹,她就要变本加厉的换回去。
秋婉原本有些胆怯,想要收敛,可是一听她这么说,这摆明了咬死不承认,她可是留着证据的,就不信她琉百叶还能狡辩,心底的主意也一下就改了,转头对着墨烨漓,弱怜之余现出几分狠意:
“皇上,臣妾知晓自己不得势,但也不能任人欺负了去,臣妾还留着那盆旺盛的夹竹桃,是贵妃娘娘派人专门送过来的,那就是证明!丽贵妃是懂医之人,明知夹竹桃会致使人中毒,却还在得知臣妾有孕之时,派人送了过来,臣妾原本不想说,可为了孩子,臣妾不得不说!”
这话听在所有人耳朵里都没有错,有声有色,那盆生命力旺盛的夹竹桃,在秋婉说话的同时,也已经放在了大殿外,谁都可以看到。
显然为了唱这出戏,秋婉还是做了安排了。
可是站在一旁的琉百叶真是越听越好笑,给秋婉面子她还不要了!非要走到鱼死网破?可她还真是有些不忍心就这么戳穿她。
“是这样么?”墨烨漓终于抬头看着琉百叶,好似等着她说些什么解释,但是眼里的情绪却是沉重的。
是啊,这种情况,任谁都会相信秋婉。
虽然能够理解别人,但心地还是有些酸涩,长嘘一口气,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对着墨烨漓淡淡的道:
“希望我说的话都没有白说,皇上。这件事,我日后会给你交代的,今日就不打扰菀贵人了,皇上在此陪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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