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王灿眼里激射出两道骇人的寒芒,“就凭外公外婆都是在我们家走的,丧葬事宜都是我爸和我妈安排的!”
“谁要你们安排了?”罗晟怒啐道,“多管闲事!”
“是啊,我们多管闲事。”王灿格格地笑了起来,“我姓王,你们姓罗。外公外婆去世的时候,我这个外孙还都守在身边送终,你们呢?你们在哪?罗阳,外公去世那天你和老婆吵架,她气回娘家,你追了去。为了哄老婆开心,你也不顾家中有丧事,竟带她去峨眉山,耍了四天,等外公下葬了才回来。我没说错吧?”
罗阳嗫嚅着道:“我,我又不知道爷爷他,他走了……”
“放屁。舅舅和舅妈都来了,你会不知道?你不想姓罗,你不要罗家的祖宗就明说,别他妈的在在大家面前装无辜!”
罗阳大怒,可与王灿杀人似的目光一碰触,不但怒火消了,胆气也没了,就连筋骨都酥了,耷下了脑袋,哪里还敢再说一个字?
“罗昭!”王灿又将目光锁定在了慌得手足无措的罗昭身上,“外公去世时我亲自给你打的电话,当时你朋友惹了事,你要去帮他撑场面,非但不回来奔丧,反而还骂说:早不死晚不死,偏在这时候死,老东西就会跟我作对。是不是这样?”
“我,当时我,我以为你,你在跟我开玩笑……”罗昭已经慌得都快要哭了,哪里还能解释利索?
“玩笑?”王灿真个大笑了起来,“外公去世前病了整整两个月,你可有来看过一眼吗?”不待罗昭解释,他就瞧定罗晟,怒声道,“还有你,你比他们还可恨,更不是人。至少你大哥是为了老婆才不要祖宗,你二哥是为了哥们义气不要祖宗,而你呢?你他妈纯粹就是个真正的人渣!舅妈打电话让你回来奔丧,你明明在网吧打游戏,却说学校不放人。舅舅再给你们老师打电话,你们老师说学校里根本找不着人。结果当天你钱没带够,欠了网吧的账的老板不放你走,电话打过来求救,还是我爸让大姑爹去给你解的围。当天晚上你是守了灵,但你去趁着……”
“**的,老子让你胡说去!”罗晟像疯虎似地挥拳扑了上来,一副要拼命的架式。王灿岂会将他放在眼里?抬腿就是一脚,将他踹得匍倒在地,嗷嗷地痛号着爬不起来。
王灿犹不解恨,差点没忍住一脚踏了上去。真要是那样,罗晟的小命一准儿得玩完。他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住狂躁的情绪,这才不徐不疾地道:“那天晚上绕完灵后就要盖棺了,你却趁着大家都去吃宵夜了,把掖在外公手里的‘买路钱’给偷了。”说到此处,猛啐了一口,骂道,“你说,你他妈的还算是个人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买路钱’是掖在死人手里或是嘴里,在进‘鬼门关’时打点小鬼的,免得遭遇为难。在传统的丧葬习俗上,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再贪婪的人,再没有良心的人,也不会去偷拿死人的‘买路钱’,按过去的说法,这是要断子绝孙,天打雷劈的。真不敢想像,看着人模人样的罗晟竟然还干下了这等恶事?!
“你他妈胡说,胡说!”罗晟强忍着疼痛嘶吼道,“全是胡说!!”
“王灿没有胡说!”当初主持罗瑞生葬礼的风水先生胡道丰站了出来,“那晚盖棺时,王灿在旁边对大伟说:爸,仔细瞧瞧有没有少了什么。我这一检查,才发现‘买路钱’没了。当时我还奇怪:明明入棺的时候就已经把钱掖手里了,怎么就没了呢……”
胡道丰话没说完,罗晟就嚷道:“我在地上捡的,我就是在地上捡的……”
“不可能!”胡道丰厉声道,“死的人手有多紧我最清楚,掖进去的钱不可能掉下来。罗三娃,当着你爷爷的灵位,你敢发誓说那钱是捡的吗?”
罗晟抬起头来望了望罗瑞生的灵位,像是被雷劈了一记,脸色瞬时就焦了,哪还有发誓的勇气和力量?
瞧着这情形,大家都明白真相是怎么回事了。
罗晟读书那会儿有多坏大家最清楚,为了找钱上网打游戏,亲戚、邻里,能骗的都骗了,能偷的都偷了,三次搞进派出所,三次都是罗强找关系把他弄出来的。这样的人对证这样的事,还有什么可说的?
一时间,众宾客无不唾骂罗晟背祖忘宗,丧失人性。
王灿虽然成功逆转得胜,可他非但笑不出来,反而还说不出的悲哀。亲戚之间,原本该和和乐乐,互助互帮的,结果闹成不共戴天的仇敌,真是没意思得很呀。
他没有得势不让,更没有剩胜追击,而是黯然地叹道:“三位表哥,今儿你们来了,而且还带来了这么多冥币,那就证明你们有追悔之心。既是如此,趁着这个机会都烧给两位老人家吧——如果你们还愿意姓罗,还认罗家的祖宗的话,就老老实实地烧完,别让人戳着罗家的脊梁骨骂你们这群儿孙连猪狗都不如!”
罗氏三兄弟想退缩也没机会了,他们的内心充满了绝望。
别看王灿连手脚都不曾动,甚至连一句恶骂都没有,但却将他们死死地钉在了道德的耻辱架之上,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当真是比窝心挨了一刀还要疼,更觉恐怖。
其实王灿何尝想这样?如果他们老老实实来的贺喜,一家子上下都会把他们当成至亲贵客来接待,别说是羞辱了,就连一句重话都不会说。闹成这样真不能怪王灿太狠,太不讲亲情,只怪他们太不识趣,太自不量力。
王灿就是这样的人:害人之心他没有,但防人的手段他有千百样。他就像刺猬,你不招惹他,瞧着不过像粗野的老鼠,可一旦惹着他了,那就得小心他身上的刺了。
他的刺不得尖锐,无物不破,而且还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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