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梦华有没有被圣上挑中,夏翌并不知情。有夏琰在,除非圣上将金梦华送到夏翌面前,否则夏翌就完全没有可能听闻此事。而与此同时,杜芙的身子正慢慢转好,却诧异的发现并没有等来夏琰的下一步举动。
“你家主子最近可还好?”就这样被困在将军府,之于杜芙倒也没什么不能忍受的。比起当初她被孙奇扬监禁的日子,现下的状况着实要好上许多。是以,杜芙的心态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平和。甚至,还有扬起嘴角跟留在将军府的黑衣人搭话。
“嗯。”黑衣人一开始是不搭理杜芙的。他是被派来保护杜芙的,不是被派来陪杜芙聊天的。不过杜芙的态度很奇怪,一直锲而不舍的跟他说话。因着不能隐身回避,又始终被杜芙追着问,黑衣人被逼无奈,不得不简单的给予回应。
“那他怎么不来找我?生我气了?”杜芙纯粹是没话找话,打发时间而已。她自然清楚,现下的黑衣人肯定听命夏琰,而非夏翌。不过,面对这个前世在她最绝望的时刻突然出现的人,杜芙的心里总是说不出的感激和信赖。
黑衣人面无表情的目视正前方,只当没听见杜芙的问题。他是在这次二王爷出事之后,才被安排到将军府的。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杜芙跟四皇子有何关系,也不清楚四皇子对杜芙到底是何想法。不过想到四皇子居然派他来保护杜芙,黑衣人有对杜芙另眼相待,但还不足以抵达言听计从的地步。
全然不知道黑衣人心中的主子下意识的飘向了四皇子夏琰,杜芙依旧故我的继续搭话:“你家主子很好玩,也很可爱。你觉得呢?”
好玩?可爱?这两个词跟他家阴险奸诈、残忍冷酷的主子能联系到一块吗?黑衣人的眉头不受控制的皱起,转过头奇怪的看了一眼杜芙。这位将军府小姐的爱好,还真够诡异的!
“你能帮我给你家主子带个话吗?就说,我想他了!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你应该能办到的吧?”终于等来黑衣人的注目,杜芙还以为之前的那句话博得了黑衣人的认同。一时兴起,托付道。
想……黑衣人真的很难想象他家主子跟除了二王爷以外的人黏糊在一起的场景。不自觉的上下打量着杜芙,黑衣人甚是努力的想要寻找出杜芙令他家主子刮目相看的地方来。
“不可以帮忙吗?或者,你是觉得一个大男人帮忙带女儿家的私话很不好意思?要不然我写好书信,你帮我拿给你家主子也行!”没有感觉到黑衣人的恶意,杜芙一脸坦然的任由黑衣人打量,兴致盎然的继续套着近乎。
“嗯。”实在没能找到杜芙身上有任何不同常人的特别之处,黑衣人只当他家主子因着跟二王爷呆在一起久了,喜好亦跟着变得更为怪异。便也没再多想,应下了。
“你果然是好人!”神情兴奋的点点头,杜芙语气愉悦的赞赏完黑衣人,转身找来纸笔,开始写信。这是她给夏翌的第一封信,要好好写才行呢!
看着杜芙如此淡定的表现,张锦月和苏俊相顾无言,心里同时都松了一口气。只要杜芙没有倒下,将军府就还在!他们无需担心,只要静静的守在一旁就好!
不同于杜芙的悠哉日子,孙家一众人已经快要被互相之间的猜疑折腾疯了。原本杜鹃在世的时候,就更为偏心大房。不管孙杭和齐氏,还是孙奇福和孙奇泽,在孙家的地位都明显高过二房。长子长孙嘛,被寄予厚望无可厚非。
当然,太过明显的不公平待遇,很容易就会引发另一房的不满和嫉妒。孙杭和孙浩两兄弟之间的感情,从小就淡薄,谈不上亲近。齐氏和胡氏一前一后过门后,又因着婆婆杜鹃的甚是明显的态度引发了不可消除的隔阂。等到二房的孙奇扬出世,杜鹃正抱着长孙孙奇福,乐颠颠的恨不得向全天下展示……
大房和二房的关系之所以一直没有破裂,全是因着杜鹃的当家。不过这种表面平和的局势,伴随着杜鹃的死,以及夏翌中毒一事,已经频临决裂。眼下胡氏和孙奇扬先一步离开将军府,留下势单力薄的孙浩被大房打压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至……被众口铄金的指定为毒害二王爷的真凶!
将孙浩推出去,是孙杭一家无需说出口的默契。即便四皇子不相信二王爷是被胡氏和孙奇扬毒杀,至少也不排除孙浩是杀人凶手的可能性,不是吗?反正必须要推出一个替罪羔羊,将二房的人交出去,自然比猜忌他们大房的人来的理直气壮!
孙浩不是不想辩解,却苦于自己只有一张嘴,怎么也说不过大房好几张嘴。最终,孙浩气得大喊一声,自怨自艾的往地上一躺,随大房的人肆意往他身上泼脏水……不是他干的,就不是他干的!孙浩就不信,四皇子真的会冤枉好人,随意拉个人出去杀了泄愤!
“娘,这样……真的行吗?”那一日小侯爷和杜芙怀疑的都是他爹,可现在却被强行换成了二叔是凶手……孙奇福思来想去,总觉得心下有些不安。自打来到将军府,他们孙家就频频出事。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将他们孙家推向灭亡似得。
“怎么不行?难不成你还想你爹去送死?总之,凶手就是孙浩!谁来,也改不了这铁一般的事实!”齐氏此刻喊出口的嗓门有多大,她的心里就有多虚。她不知道这事到底能不能瞒天过海的敷衍过去,但却只能拼命的护住自家夫君和儿子。至于其他人,哪怕全都死了,也与她无关!
“可是……好吧!”面对齐氏瞪大的眼,孙奇福轻叹一口气,最终还是没再多说的默许了齐氏的做法。恐怕连他娘自己都没发现,从那日到现在,她娘的手总是会忍不住的发抖,就连身子也会一碰就发颤。就好像……就好像做了亏心事,生怕被人发现,又怕被人追问一般……
孙家人正忙着找到所谓的真凶,戚侯府内却是另一番沉静的场景。戚铭文自那日回府,就再也没有出过门。林倩却是日日出府,来去匆匆,只为了……递上进宫的牌子……
林倩要求见的人是皇后娘娘,不过很可惜,一直没有得到召见。每日游走在宫门之外,林倩无可避免也听到了一些消息。比如,皇后娘娘正忙于为二王爷挑选王妃;再比如,皇后娘娘和四皇子似乎相中了宰相家的女儿;更比如,皇贵妃娘家姐姐的女儿才是圣上挑中的二王妃人选……
林倩越听这些消息越心惊,不得已之下,只能求助了戚侯爷:“既然二王爷已经平安无事,为何将军府还被监视着不准进出?铭文说,芙儿病了好些时日了,偏生请过去的大夫不得进入将军府。这可如何是好?再拖下去,芙儿怕是……”
“将军府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或者说,现下整个朝堂,其实都在议论此事。夫人也知道,圣上一贯最是疼爱二王爷。如今二王爷突然在将军府遭难,还凑巧也是中毒……圣上难免就想到了当年一些不甚美好的旧事。夫人可还记得,当年圣上因为二王爷的中毒而雷霆大怒,接连数月都龙颜不悦的事?将军府这一次,着实是祸不单行,恰好踩中了圣上的禁忌。说起来,恐怕真的很难月兑身……”戚侯爷和杜飞羽同朝为官,却因着家中女眷的关系,两人的交情并不深。不过,这并不妨碍戚侯爷对杜飞羽上阵杀敌的英勇无畏的钦佩和肯定。杜飞羽是个好将军!他的女儿本不该遭遇更多的磨难,然而……哎,世事难料,有心无力啊……
“那也不关芙儿的事啊!将军府现下还剩下什么?除了一座空宅,就只有芙儿这么一个遗孤!杜飞羽是谁?难道他一生戎甲、披荆斩棘立下的汗马功劳,尚不足以保住一个娇弱孤女?圣上就算不顾念杜飞羽英勇杀敌、屡战屡胜、甚至战死沙场的忠诚,至少也得听听黎民百姓的心声!问问全天下的百姓,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飞羽将军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血脉,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皇权争斗之中?”林倩是真的被逼急了,竟是说出了此等质问圣上所作所为的大逆不道话语来。
“夫人!慎言!”戚侯爷又何尝不认同林倩的话?杜芙只是一个小小的孤女,怎么可能毒杀二王爷?又为何要毒杀二王爷?完全没有理由的事嘛!但是,偏生就是在将军府出的事!而且还是四皇子亲自带着御医去接的二王爷!这……事实确凿,根本容不得抵赖啊……
“慎言?我倒是想慎言!可我能冷静得下来吗?好!就算我勉强冷静了下来,那么芙儿呢?芙儿等得起吗?这事显然跟芙儿一介孤女毫不相干,凭什么要赔上芙儿的命?更何况……更何况二王爷现下不是安然无恙吗?而且还马上就要喜事临门的迎娶王妃……大喜的日子见血,真的好吗?圣上难道就不能体谅体谅?不能再缓缓?说不定……说不定就能抓住幕后真凶呢?”即便心知希望渺茫,林倩依然希望事情能有转机。皇权争斗,实在太黑暗。芙儿不过是倒霉的跟二王爷牵扯上了关系,谁知道就这么巧的出事了?
“夫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二王爷中毒一事肯定别有内情,不可能是杜家小姐所为。但是事情既然发生了,就必须得有个交代!至少,一定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平息圣上的怒火。夫人觉得,谁才是这个最适合的人?”即便真的查出是某位皇子所为,圣上也不可能昭告天下。故而,将军府的这个黑锅,是背定了!而杜芙……除非二王爷出面,方能凭借着圣上、皇后娘娘和四皇子对二王爷的疼爱和纵容保住一条命。否则,杜芙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不公平!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芙儿还那么小,她爹娘才刚刚过世,她……”林倩一向自诩,相比林灵,她要更为坚强。可是这一刻,她忽然也脆弱的只想落泪。老天爷究竟是要将芙儿逼到何等绝境才肯罢休?难道这个世上就真的没有天理而言了?
“夫人,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对于林倩每日都前去求见皇后娘娘的举动,戚侯爷看在眼里,却始终没想过阻拦。如若可以,他也希望能帮上杜芙这么一把。这么小的小姑娘,遭逢爹娘双世,家中又无长兄撑腰,远道而来投奔的表亲却心怀鬼胎……委实不容易!
“我能做的?但凡我能做的再多那么一点点,芙儿也不至于……”林倩很想高傲的冷笑一声,嗤之以鼻的自嘲一番。然而一想到杜芙有可能马上就要……她就忍不住的心酸……
“你能做的当然不止这么一点点!亏你还是当人姨母的,做事半点也不周全,连铭文这个表兄都及不上!”苍老声音忽然自门外响起,打破了一室的苍白和无力。随即,戚侯爷和林倩便看到了拄着拐杖被戚铭文扶进来的侯府老夫人。
“爹、娘,儿子不孝,事先去请了女乃女乃过来主持大局。所以,嘿嘿……”戚铭文没想到事情比他想的要糟糕许多。看着他娘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戚铭文想了想,没能忍住的去求了女乃女乃出面。
“娘,将军府的事……”见到戚老夫人,林倩眼前一亮,饱含希望的上前想要求情。
“行了行了,等你来告诉老婆子,你那芙儿外甥女啊,早就没命了!铭文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详细的说过了,具体怎么一回事呢,我心里也都有数。现下无外乎是圣上想要找人撒气,将军府正好触了霉头。原本,确实是没救的事。但是铭文跟我说了几件小事,不知道你俩有没有想明白。”侯府老夫人是个极为睿智的女人。老侯爷死得早,年纪轻轻的她独自一人撑着整个侯府。又是伺候公婆,又是照顾儿女,事无巨细,一律处理的井井有条。最厉害的是,她还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接连挡下了诸多叔伯对侯府大权的觊觎之心。这份魄力,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女人都能比拟的!
“娘您请明说。”并不清楚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重要的小事,林倩没有半分迟疑的向老夫人请教道。
“首先第一件小事,听闻二王爷是在咱们侯府认识的杜家小姐,而且两人一见如故,相处的极好。就连铭文,也被拉着一起玩,还被陷害跳了几次湖,只为逗二王爷开心。而这期间,二王爷对杜家小姐甚是亲密,就连四皇子也亲眼目睹。”看着若有所思的林倩,老夫人刻意停顿了一下,等着林倩回过味来。
“儿媳想起来了,那日二王爷和芙儿在侯府独处,确实很亲密。而且二王爷似乎对芙儿颇有好感,甚至诸多维护。儿媳不过是对芙儿的一句提醒之言,就引得了二王爷的不满。依娘所想,莫非……”如若真是她想的这样,虽然对芙儿来说并不一定会是一个好归宿,但至少能保住芙儿的命!只要人还活着,其他不管什么事,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想到此处,林倩方才提起的心,又迅速的落了回去。
“还有第二件小事,在二王爷被四皇子接回宫,将军府被重重守卫之后,铭文一而再再而三的进去自如,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直至杜家小姐生病,才被拦在了将军府外。而与此同时,二王爷恰好醒来。”对林倩这个儿媳妇,戚老夫人自认没有挑错。从林倩嫁进门到今时今日,从未让她失望过。这次为着杜芙一事,林倩有些乱了方寸,但是老夫人并未真的生气。关心则乱,林倩是个重情义的,配得上侯府夫人这个位置!
“娘的意思是,芙儿一开始并没有性命之忧,所以铭文才能出入自如;而真正的转变,是在二王爷醒来之后?换而言之,宫里已经得了二王爷的表态?可是如若二王爷对芙儿有意,为何又会拦着铭文请过去的大夫?而且连铭文,自那之后也不能再进出将军府?”这其中,似乎透着诡异。林倩仔细的寻思着方方面面,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因为宫里已经为杜家小姐派去了御医。为了保密起见,铭文不得再继续进出将军府,自宫外请过去的大夫更是多余。”一直没有说话的戚侯爷听到此处已然是眉头舒展,神色自若的肯定道。
“杜家小姐已经有了御医诊治,自然不需要外面的大夫。至于铭文,如若我没有猜错,杜家小姐遭这一难,追根究底还是为着咱们戚侯府。试想一下,如果说四皇子为着二王爷中毒一事灭了将军府。旁人先不说,儿媳妇你会不会心生怨恨?会不会连带对四皇子上位一事颇有微词?还有铭文,虽说跟杜家丫头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但却是真心把那孩子当自家妹妹疼的。此般情况下,咱们戚侯府即便不摆明立场,也决计不可能站在四皇子那一边!是与不是?”老夫人一句“丫头”、一声“孩子”,没有明言,亦是将杜芙视作了亲近之人。至于后一句问话,已经完全没有得知答案的必要了。
不愧是侯府老夫人,如此言简意赅就正中红心。林倩和戚铭文皆是下意识的点点头,连戚侯爷也眯了眯眼,面上露出深思。
“还有最后一件小事,早在二王爷醒来当日,铭文就被三皇子找上,并告知了一些宫内的消息。当然,也没有漏掉二王爷不仅安然无恙而且即将选王妃这个尚且没有传开的消息。更甚至,听铭文说,三皇子明显有意跟他交好,还相约再聚。而就在方才,三皇子派人传来口信,邀铭文明日上帝都第一酒楼。那么接下来的事,还需要我这个老婆子细说吗?”目光灼灼的盯着戚侯爷和林倩,老夫人的话里隐含深意。
“这……”真要这样说的话,三皇子的动作未免太大了点。戚侯爷皱起眉头,林倩的眼中亦闪过不赞同。
“眼下看来,事情并没有三皇子想的那般顺利。如若说四皇子真的记恨上咱们戚侯府,铁了心的要跟咱们鱼死网破,咱们无计可施,只能往三皇子那边站,倒也不失为一个退路。毕竟唯有这样,咱们方能自保。但是,还是那句话,不到万不得已,戚侯府不能参和进皇权争斗!不管是三皇子,抑或四皇子,戚侯府谁也不帮,哪个都不支持!”老夫人看得透彻,站错队的下场,比中立派要死的更惨。而且即便站对了立场,以戚侯府现如今大权在握的局势,也难保日后不功高震主,引来横祸……是以,戚侯府只能按兵不动!
“明白!”事关戚侯府的存亡,在场其他三人闻言都是神色一震,严阵以待的应道。
有了老夫人的镇场,侯府的危机暂时缓解,林倩和戚铭文也都跟着放下心来。不过,次日的邀约,戚铭文还是必须要去的。
不经事,不成长!仿若一夜间的功夫,戚铭文的脸上褪下了前些日子的张狂和不可一世。而随即挂上的,是慢慢开始沉淀下来的成熟和稳重。看来,将军府这件事对戚铭文的触动,不可谓不小!
戚铭文的变化,看在不同人的眼中,却是截然相反的感受。如侯府众人,欣慰不已,告诫诸多。而三皇子夏晔,玩味的翘起嘴角,走向了等在二楼的戚铭文。
“铭文,抱歉,我来迟了。”比邀约时辰稍微早那么一点点,夏晔自是没有来迟。不过客套话还是要说的,这样才能表现出对戚铭文的重视。
“三公子言重,是铭文来早了。”戚铭文先是起身为夏晔让了座,待到夏晔坐下,这才重新落座。接着,招来小二,笑着解释道,“还没点菜,等三公子做主。”
“铭文太见外了。随意点就是,今日我做东。”小侯爷戚铭文,真的变了呢!换了以前,恐怕早就自作主张的点好一大桌子的酒菜等着。哪里会像此刻这般,耐心的等着他来做主?看着好像被折了雄鹰翅膀似的戚铭文,夏晔的心下说不出的得意。
“不敢当,不敢当!理应铭文请客才是。三公子随意,随意……”带着热情的笑容指了指菜牌,戚铭文对夏晔的态度,恭敬有余,同时也不无……虚假的敷衍。相较之下,他还是喜欢跟二王爷和四皇子相处。自在,痛快!
“行,那我就做主了。”夏晔也没想真的跟戚铭文客套,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总是无法忽视的。即便为了低调,他们几兄弟在外都被称之为“公子”。然而,皇子就是皇子,岂可自降身份?
夏晔熟练的随口报上十几样菜色,再点上好酒,正戏便该开场了:“对了,铭文,这几日可还有再见到杜家小姐?”
“没有。”提起杜芙,戚铭文脸上的笑意散去,神色黯然的偏过头望向窗外,语气里满是怅然,“表妹她……还病着呢……”
“咦?杜家小姐病了?那可有请大夫过府瞧瞧?女儿家的身子骨都娇弱,耽误了诊治时间可不好。倘若有个万一,后悔莫及的。”明知故问的假意作出惊讶的语气,夏晔说着还露出几分担忧和焦急,“若是守卫不准宫外的大夫进出将军府,我也可以出面帮忙请宫里的御医前去试试。”
“多谢三公子的好意。不过……我想还是不必了。听说为着二王爷中毒一事,圣上龙颜大怒。三公子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面帮忙,恐怕会招来祸事。”面带感激的摇摇头,戚铭文感性的端起桌上的茶杯,“不管怎么说,都要感激三公子有这份心。铭文以茶代酒,敬三公子!”
恰在这时,酒菜开始上桌。夏晔爽朗一笑,亲自为戚铭文斟了一杯酒:“不用以茶代酒,咱们直接上真的!”
“好!来,干杯!”戚铭文别的不行,平日里一帮出身非富即贵的狐朋狗友之间的交际却是从来都不少。论起喝酒,他可不差!
“主子,三皇子已经跟小侯爷搭上线了。”同样是一身黑衣,鬼影般的身形彰显着来人的身份。毕恭毕敬的站在四皇子夏琰的面前,不管是夏晔的举动还是戚铭文的动静,暗二全都了若指掌。
“找个机会把那两个人的消息告知小侯爷。”特意请母后避而不见侯府夫人,夏琰等的就是今日。待到戚铭文知道,从将军府出走的孙家二夫人和孙奇扬,正安好无损的身处三皇子在宫外的别院……怕是会大吃一惊的吧?
“是!”干脆利落的领命,暗二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去,而是稍显僵硬的从怀中模出一封书信,“主子,暗一让属下把这封信转交给主子。”
没有任何字迹的空白信封,指代也并不清晰。然而夏琰的神色明显的愣住,奇怪的挑起眉头:“给我的?”
“暗一是这样说的!”听说是主子的心上人,想主子了才写的信……当时暗一的脸色很纠结,听得暗二感觉极为惊悚,差点没把这封信当成烫手山芋,无情的丢掉。
“将军府传出来的?”要是杜芙亲书,怎么也该是给皇兄啊!怎么会送到他这里来?不确定的看着暗二,夏琰的神情格外高深莫测。
“是!”一再被夏琰询问此事,暗二的头继续往下埋了埋,心下大呼冤枉。主子,他真的没有偷看信里的内容!至于暗一看没看,他是真的真的完全不知情!
认真的掂量了掂量手中的信,不轻……夏琰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应该是给他皇兄的。但是,暗卫不可能弄错,尤其还是最为优秀的暗一,决计不会在这件事上犯错误!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主子,属下先行告退。”夏琰不出声,暗二心底直发毛。衡量了一番此刻的处境,不怕死的想要溜走。
“等等!暗一除了告诉你,这封信是给我的……还说了什么?”不要以为他不知道这群暗卫平日里闲的发慌,最爱干的事就是凑在一起私传小道消息。夏琰就曾经亲眼撞上,数十个暗卫一反往日的冷酷严峻,兴致勃勃的聚在一起,打赌圣上当晚会翻哪个宫妃的牌子的场景。当时的那个场面,火热的夏琰都替他父皇脸臊!
“这个……那个……其实暗一什么也没说!”事关性命安危,暗二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在夏琰眼看着就要发怒的漆黑脸色下,飞快的一个扭身,再也顾及不了其他的拔腿就跑。也正是因着太过慌乱,暗二连轻功都忘了用上。他决定了,接下来再跟主子禀报事,就让暗三暗四来,不然暗五暗六也行!反正他是不来了!至少短期内,他不会再主动出现在主子面前!
夏琰敢发誓,这群属下在暗地里肯定没少编排他的私事!否则,暗二不会怕的落荒而逃!与此同时,夏琰更是确定,这封信是给他皇兄的无误!天知道唯恐天下不乱的暗卫们又误会了什么!算了,还是找个时间把二皇兄身边的暗十一揪出来问问好了……
暗卫,是皇后娘娘送给夏琰的势力。现如今的暗卫,从暗一到暗二十,都是夏琰一手挑出来的。暗一到暗十,留在了夏琰的身边。暗十一到暗二十,派到了夏翌那里。后面的其他暗卫,则各司其职,分别听命于前二十的暗卫。
虽说都是跟在身边,但也有着极大的不同。夏琰身边的暗卫是公然带着的,随时随地都在听命复命。而夏翌那里的暗卫,则被逼无奈的全部学好了一身藏着躲着不被夏翌发现的功夫。
没办法,谁让夏翌不但不喜被人跟着,偏偏又天生的直觉奇准,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找出他们呢!从暗十一到暗二十,哪个没被夏翌当面闹过脾气?二王爷虽然不像四皇子那般吓人,可单就一个委屈的瘪嘴表情,就瞧得他们心生负罪感,恨不得拔剑自刎……
无法贴身的近处保护,饶是暗卫也难免出疏漏。是以夏翌才会中毒,是以暗十一到暗二十才会直到此刻仍然在受罚。也是以,被派去将军府的才会是夏琰身边的暗一。
心中憋着说不上来的怒气走进夏翌的屋子,夏琰将手中的书信递了过去:“将军府送过来的。”
“芙儿写给我的信吗?”夏翌这几日的身体状况已经大好,闹脾气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想着很快就要见到芙儿,夏翌的心情出奇的好。欢呼一声,动作迅速的扑过来,抢过书信宝贝似得藏在了身后,“琰琰出去,不准偷看!”
如果他真的有心偷看,这封信还能送到皇兄的面前?夏琰的嘴角抽了抽,面色一黑再黑。见皇兄似乎没有继续搭理他的意思,夏琰臭着一张俊脸,很是不高兴的拂袖而去。
完全不在意夏琰的难看脸色,夏翌喜滋滋的打开书信,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出来:“二王爷,见信安好。听小黑说,二王爷的身体已无大碍,芙儿甚感心慰。”
小黑?小黑是谁啊?想了好一会都没想出是谁,夏翌索性拿着信跑到门口,小心翼翼的扒着门,满脸期盼的问着站在外面的夏琰:“琰琰,你认识小黑不?”
好吧,就知道不可能是写给他的信!不过,皇兄怎么知道他站在外面?偷听却被逮了个正着,夏琰故作风淡云轻的拍拍衣袖,目视着远处撇撇嘴:“暗一。”
“哦,原来是他啊!”想起暗一那常年不变的黑色装扮,夏翌认可的点点头,“确实是小黑。”
堂堂暗卫,他亲手挑出来的心月复,哪个不是一身绝技,武功高深?就被这两人此般不当一回事的胡乱起名……夏琰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倒也没有挪动脚步。他倒要好好听听,杜芙到底给他皇兄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酸言酸语!
“每每想起二王爷在将军府出事,芙儿胆颤心惊,夜不能寐。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信还没念完,夏翌便哭丧起了脸,不无伤心的说道,“呜呜,芙儿肯定很害怕,都没有好好睡觉。我不要芙儿死,我想芙儿,呜呜……”
“皇兄!你的芙儿还没死,正活蹦乱跳的在将军府呆着呢!闲着无事还能给你写封聊表思念的道歉信……”头疼的看着好似下一刻眼泪就要决堤的夏翌,夏琰板着脸提醒道。酸!果然够酸!听听杜芙这都写的什么?纯粹欺骗他皇兄的感情,逗他皇兄哭!
“可是芙儿过的很不好啊!琰琰都不准我去见芙儿,芙儿一个人呆在将军府,很害怕的!”心头又是伤心又是难过,心疼不已的夏翌才不听夏琰的解释,义正言辞的反驳道。
“皇兄先看信!把信看完了再想其他的。说不定你家芙儿有什么要紧的事想要告诉你。”夏琰当然不认为杜芙还会说什么要紧的事。然而转移皇兄的注意力更为重要,也就不计较了。
“嗯!芙儿肯定有很多很多话想跟我说……”郑重其事的说完,夏翌转过身,双手将书信捧在胸口,转过身小跑进屋。随即,在夏琰瞠目结舌的表情下,飞快的踢掉鞋子爬上床,窝在角落里聚精会神的看起信来。他才不要继续念出来!琰琰都一直躲在门外偷听!
皇兄居然不念了?怎么可能?顿感被嫌弃了的夏琰饱受打击的站在门外,迎着风差点落下泪来。要知道皇兄跟他之间,从来都没有秘密的!现下为着一个杜芙,皇兄已经屡次跟他闹了!
杜芙写给夏翌的信里确实没什么秘密。她不确定夏翌会不会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看到这封信的人。所以她很用心的避开了所有可能引起夏琰不满的话语,只是不厌其烦的叮嘱了好多夏翌一定要好好静养,乖乖吃药的话。
而在信的最后,杜芙说她很好,请夏翌勿念,并附上了五张她特地为夏翌画的画。算不得什么惊世绝俗的大作,只是勾勒出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小故事。
第一张画,湖边站着一个左顾右盼的小男孩,不远处一男一女正走过来。
第二张画,走到湖边的女子提脚踢中男子的**,旁边的小男孩高兴的拍手。
第三张画,湖中的男子拼命的向岸边挥手,女子拉着小男孩扬长而去。
第四张画,小男孩右手拉着女子,左手指着上书“茅厕”两字的小木屋。女子则扭过脸望向别处。
第五张画,女子站在原地背过身,小男孩独自走进茅厕。旁边的空白处写着四个字:男女有别!
“芙儿画错了啦!表哥会游水,没有挥手的!而且我比芙儿高,才不是小男孩!”尽管嘴里纠正着错误,夏翌的脸上却扬起了灿如朝阳的笑容。随即,珍之若宝的把画像藏了起来。他决定了,谁也不给看!琰琰和母后也不行,都不能偷看!
夏翌的想法很好,不过……事实很显然不是他想的那样。还没等他找到安全的地方把画藏起来,就被特意来看望他的圣上给撞见了:“翌儿,干什么呢?见着父皇也不喊人?”
“哎呀,父皇,我很忙!您先自个玩,我待会再陪您啦!”夏翌先是将画像藏在被子下来,又觉得不合适所以拿了出来。跳下床找了木盒刚想收起来,又觉得木盒太明显会被琰琰拿走。不放心的重新把画拿出来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就听到了圣上的喊话。想也没想的,夏翌径自回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一更,万字啦!给力不?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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