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来,时间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过得飞快。夏日的酷暑褪去,迎来的就是秋日的凉爽。
塞北的秋天,比京城的更具有韵味,那一股子浓浓的萧瑟、凄凉,不需要那些瑰丽诗词的渲染,就能够让人心惊,让人心情也随之哀凉起来。
舒然也月兑下了夏衫,换上了轻便但保暖的秋衣,她这样乐观的人,都不敢随意出门,去看那些萧瑟飘零的落叶,就怕自己也忍不住伤感起来,肃王又会觉得自己怎么了。
想起赵宁川,舒然不禁微笑,也许,老天让自己来到这里的意义就在这里吧,让自己遇到他、爱上他,最后死心塌地地陪着他走过这一生,无论前方有多么地难以预测、坎坷不平。
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这样去接受一个人,让他走进自己的生命,并且,把心也给了他。
他或许至今也不知道,她其实比他想象的还要更爱他一点。
不过这样也好,让他再好好努力,好好对她,她的感情可是得来不易的哦。
舒然得意地笑着,然后低头咬断了手中的丝线。
舒然的生辰在八月十五,她今年在塞北度过了十四岁的生日,这也是她来到大晋以后第一次没有和亲人一起过的生日,不过有赵宁川在,也就满足了。
说起生辰,这也是她和苏宁之间的一个矛盾呢。
舒然的生辰是八月十五,苏宁虽然比舒然大,但生辰却挨得很近,是八月十六。
八月十五是中秋节,家家户户的团圆日,舒然若是举办生辰宴会,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所以一直都是自家人一起过的,而苏宁在八月十六,按理说她的生辰也回会很热闹,可偏偏那些像乐安郡主这样顶级的贵女们,这天都要去给舒然送贺礼,补生辰宴,竟是大部分都推了,只有几个品级不高的贵女,或是那些小门小户的小姐去,苏宁能高兴吗?
舒然又不可能为了调节两人关系,就让那些朋友不要来了,凭什么?
两人的梁子也就越结越深。
舒然暗暗想,今年苏宁的生辰应该很快活吧?没了她在前面挡着,那些贵女也不会拂了她面子。
当然,乐安、王盈秀和蒋月她们除外,即便没有舒然,她们也不会和苏家交好的。
这年生辰,她们还大老远地寄了礼物过来,连蒋月都耐着性子给她写了一封信,问她何时回来,乐安和王盈秀则会跟她说一些京中贵女们的趣事。
舒家也给她带了好些东西,吃的用的,琳琅满目。
原本舒云礼想来塞北一趟,顺便把兰屏、兰帘带来,毕竟她用惯了两人,但被舒然拦住了,因为她知道,她在塞北呆不了多久了。
明年八月她就十五了,圣旨已经下来,日子定在了十月份,她至少等开春就得回去。
为了这个,肃王不知道闹了多久的别扭,不想让她回去,说是在这里成亲也行,不然两人就得分开近半年,大晋的习俗,婚期定下以后,双方就不得再见面了,传说这样的夫妻才能够长长久久。
在这成婚,当然是不可能的,她不会让别人用这件事来攻击他,说他无视皇帝,没有孝心,自尊自大,甚至……保藏祸心。她不忍心他受到任何伤害,这是其一,其二,她也想在亲人的见证下,嫁给他。
“哎,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哄。”舒然摇摇头,无奈地叹口气,认命的拿起托盘,端着炖好的一盅汤,朝启苑走去,丫鬟们想接过托盘,却被她阻止了。
秋夜寒凉,等舒然到了启苑的时候,手已经冰冷了。
她见里面有两道人影,知道赵宁川还在和下属议事,便没让人通报,自己坐在廊下,接过丫鬟递来的手炉暖着手。
仆从没去通报,可那些明暗卫都早早就把消息告诉了肃王,肃王简略的把事情说了一下,然后就让人下去了,那人在门口看到舒然,也微微躬身,舒然点头。
“怎么来了?”赵宁川负手站在门口,嘴唇微抿,眼眸微垂着打量着她,语气中有着微微的不满,“不是说不管我了吗?”
遇上这样一个越活越回去的人,舒然实在是没法子了,他不会是小时候没处撒娇、赌气,如今全对着她来了吧?
“哪能呢?”舒然端着托盘,绕过她径直走到桌前,把盖子打开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女孩子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丫鬟们都自觉地留在了门外,赵宁川伸手关好门,转身看着舒然,却面无表情,也不肯朝她走来。
舒然头疼,这人明明什么道理都知道,都明白,可为什么就是犯倔了呢?
“快点尝尝,可是专门给你做的呢,再不喝就凉了。”舒然走过去,推着他的后背往前走,一直把他推到桌后坐下。
她亲自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像哄小孩子一样说道:“啊……”
赵宁川瞥她一眼,再看看眼前这勺鲜美的汤,暗哼一声,还是张口吞了下去。
一勺又一勺,直到一盅汤喝完,赵宁川还是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这傲娇的人,明明是自己没理,偏偏还要自己哄,舒然在心里月复诽着,可脸上却是一脸笑意,“好喝不?”
赵宁川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嘴,那帕子不是之前那块了,却也还是他前段时间从她这里顺去的。看着他拿她的帕子擦嘴,舒然眼角一抽,“喂,你就这么糟蹋我的东西啊?炖个汤,你不说句好喝,一张帕子,还被你拿来擦嘴?”
舒然把汤盅收拾好,往桌边一挪,气鼓鼓地说道:“我看啊,你是嫌弃我了,”她满脸都是被“嫌弃”的委屈,“人家说得对,男人啊,最是喜新厌旧,喜欢的时候能对你多好,讨厌的时候就能对你多坏,女人最是可怜……”
赵宁川被她的铺天怨言弄得成功破功,皱眉敲着桌子说道:“我何时嫌弃你了?”
“现在!”
赵宁川摇摇头,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身边,“没有,我怎么会嫌弃你?你不嫌弃我就好的了,你知道的,我只是不想……”
“你只是不想让我回去,独自面对京中的那些变化,只是不想与我分开。”舒然站在他身边,低头用手指轻轻抚着他的脸庞,划过他越加分明的轮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这大半年来,太子倒台,但却被封了瑞亲王,而英王呢,声势渐起,在百官当中有了一定地位,成王呢,这些日子安安分分地呆在京城,等着婚期到来,可他娶的是王家女儿,这个世代清贵的书香世家的嫡女,那他可就成了众人争抢的对象了。
瑞亲王不知道是故意要给英王添堵还是怎的,明知道没有废太子复起的先例,而且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只不过是堵人之口罢了,有谁不清楚?他是再也无望帝位的。可是他却在消沉一段时间后,加入了争夺队伍,处处和英王作对,再加上之前年纪还小的那些皇子已经渐渐长大,他们身后的人也开始蠢蠢欲动,所以英王虽然表面风光,可日子着实不大好过。
而舒家,舒然中毒之后,张氏命小张氏准备了一应祭祀用品,用牛车拉着,浩浩荡荡地往自家的坟山而去,沿途的百姓们看到那些没有用白布遮掩起来的祭祀用品,纷纷明白舒家这是要去祭祀先人,再加上之前舒小姐中毒的传言,也就知道这是求先人保佑去了。
一场祭祀没什么打紧,可这关头,却提醒了所有人,舒家上两辈的男人都是为国捐躯,用生命换得了这一方太平,可如今,他们的后代,被皇后下毒了!
多让人寒心啊!
皇后,那可是一国之母啊!她那么做,皇帝能不知道吗?!
皇帝没想到,舒家居然敢这么做,他的确拦下了皇后给舒然下毒的消息,也没有阻止,可那又怎么样?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他都不会放过。
但表面功夫不能不做,舒家那几个子弟,除了偶尔不大听话,其他时候用起来还很顺手。于是,为了堵悠悠众口,皇帝都给三个成年子弟加了官。
可舒家想要的交待不是这些,暂时不能再闹了,但一口气都憋着呢!
“可是,王爷,”舒然坐下,把头靠在他的肩头,“这有什么呢?我不是一个人,我身后有你,有舒家,我还怕什么呢?”
他们,都是会永远站在她身后支持她的。
“况且……你说,你是不是真的爱我爱到一刻都不愿分离了?”舒然说了这话,自己就先脸红了,却还是硬撑着,眼睛亮亮地盯着赵宁川。
赵宁川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一手轻抚着她的秀发,低声说道:“你说的我又怎不明白?只是……还是不放心啊,我怕我有什么思虑不周的,又害得你……”
还是她中毒的事给他的阴影太大了,虽说如今毒已经快排完了,可他在各方面还是小心翼翼的。
“现在只是暂时分离啊,我三月份离开,也就分开七个月,等我们成、成亲了,就再也不分开了……”舒然轻轻地说道,“你这些日子啊,可得好好给我补聘礼呢,你那聘礼啊,我之前可是一个都瞧不上,那么寒酸……”
舒然不停的说着反话,“还有啊,你要偷偷给我塞些嫁妆才是,舒家没有什么家底,到时候嫁妆太少不是丢你面子么?我也抬不起头啊。”
赵宁川被她说得笑了起来,“好。”
舒然心底一松,他终于不再闹别扭了。
“时间慢些走就好了。”一个大男人,居然发出了本该女子发出的感慨。
舒然闷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