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有六个一百文的铜板,四个十文的,和三个一文的。另外就是这两个一两的银元了。”
数完那些钱币,钟宁嘉抬头望着林敏敏。
林敏敏正好奇地拿着一枚反面雕着条青龙,正面刻着个阿拉伯数字“1”的银币看个不停——显然,这也是那位世祖兄的功绩。
见钟宁嘉看着她,林敏敏抬手问道:“这是多少钱?”
钟宁卉正低着头阻止妹妹又去吮吸手指,听林敏敏那么问,便以为她和弟弟一样不会计算这些钱币,不禁略带鄙视地答道:“一共是二两又六百四十三文钱。”
林敏敏看她一眼,晃着手中的银币又道:“我是问,这枚一两的银币,能换多少个铜板。”
“十个一百的。”钟宁嘉抢着答道。
也就是说,他们所有的流动资金只有这两千六百四十三文钱了。
放下那枚银币,林敏敏忍不住揉了揉额。
似乎那位钟全钟先生并不怎么信任他的这个小妻子,在他外出的时候,他居然不是把孩子们托付给她这个续弦照看,而是把她也当孩子一样,和那几个孩子一同托付给了客栈老板,且还只给他们留下三枚银币的零用钱,说是如果他们有什么需要,只管先跟客栈老板赊欠着。
他这么做,或许是担心留下太多钱财会给妻儿招祸,却是没想过,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叫他这欠下一**债的妻儿该怎么办。
也难怪客栈的人要抓他们去抵债了。
幸亏这船票是早就买好的,不然凭他们这几个妇孺,大概连逃跑都做不到。
林敏敏忍不住又是一阵揉额。
两千六百四十三文钱。这数字听上去似乎挺庞大的,可是,只要一想到昨晚那么一碗面条就要三十文钱,而他们还要在海上漂两个月,这庞大的数字就远没有它听上去那么庞大了。
何况,孩子们又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不可能顿顿只吃面条——就算只吃面条,这点钱也支撑不到杭州。
看着在床上逗着妹妹玩耍的姐弟俩,林敏敏不禁一阵烦恼。
这艘客船只到杭州。到了杭州后,他们还要转去长宁——也就是说,除了伙食费外,她还必须预留出一部分的路费开支。
而且孩子们的爹还死了。既然这大周朝是从唐宋元明一路承袭下来的,那么林敏敏有理由相信,它也和其他朝代一样,讲究个祖宗礼法。如果她没能让这些孩子替他们的父亲披麻戴孝,将来指不定就会叫他们落下个“不孝”的罪名。这,在古代可是项重罪。
因此,孝服也是一笔不可省的开支。
伙食费、路费、孝服,这些都需要钱。
钱、钱、钱,她需要钱!
这么想着,林敏敏忍不住低头看着她那才刚刚开始习惯的纤长玉指。虽然她跟那位世祖兄一样都是穿越而来,但她可以肯定,她绝对没有带着金手指过来,因为此刻她的脑子里连一点可以挣到钱的方案都没有。
她叹息一声,站起身,在窄小的舱房里转了一圈,忽然弯腰从床下拉出包袱,将它们全都一一打开。
“娘,你在做什么?”
钟宁嘉趴在床边上疑惑地看着林敏敏。妹妹也学着他的样子趴在床边上,却正好看到林敏敏头上那根挽发的签条,便又来了兴趣,伸手就要去抽。姐姐钟宁卉眼疾手快,忙在她捣乱前一把将她抱开。
林敏敏冲着妹妹笑笑,抬手拔下那根签条递给妹妹,一边任由那头长发披泻在背上,一边回答着哥哥的问话:“我看看行李里面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行李里最值钱的,大概要属那只乌木匣子里的几套银碗了。
林敏敏才刚把那只匣子拿出来,就被姐姐钟宁卉劈手夺了过去。
“这是我娘的东西!”
看着她像只炸了毛的小猫般呲着牙,林敏敏默默放开那只木匣,又低下头去翻检其他东西。
这么一翻她才发现,这包袱里除了孩子们的衣物外,就只有几套应该是属于钟全的男装而已,居然没有任何财物。
林敏敏叹了口气,丢开那些衣物,泄气地往床边上一坐,揉着太阳穴道:“别的也就罢了,这孝服必须先给你们置办上,不然就算回到长宁,怕也会被人挑礼。”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她这个新晋的寡妇有心要领着孩子们给死去的夫君披麻戴孝,也得有这个经济能力才行。
林敏敏再次揉了揉额,视线不由落在她那死鬼丈夫留下的那几件直裰长袍上。
她隐约记得古代的衣服似乎挺值钱的,那些穷苦人家甚至夏天当冬衣,冬天当夏衣来周转着过日子。
她拎起那几件直裰,发现那几件衣服竟然都是丝绸面料的,且还都是七八成新,不由嘀咕道:“咱大周朝应该有当铺之类的吧……”
“不行!”谁知她的话音刚落,钟宁嘉就一把攥住那衣服,含着泪道:“这是爹的衣裳,不能当!”
看看哥哥攥在手里的衣服,再看看姐姐抱在怀里的匣子,林敏敏不由又揉了揉额。好吧,娘的东西不能动,爹的东西也不能动,那她只能从自己身上想法子了。
而,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那些包裹里居然看不到一件属于年青女子的用品。
“那个,”她模着鼻子问道,“这里面,哪些东西是我的?”
钟宁嘉看看满地凌乱的衣物,忽然一埋头。
钟宁卉则磕磕巴巴地道:“忘、忘收拾了……”又防卫地抬起下巴,“那时候逃命都来不及,谁还顾得上那些!”
“也是。”
林敏敏嘀咕着,一低头,正看到身上穿着的那件衣服。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她忙着逃命;第二天,她吐得昏天黑地;第三天,她昏睡了一天。所以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身上穿着的那件短襦看起来似乎挺上档次的。
她站起身,月兑掉那件短襦铺在床上,然后双手抱臂,低头打量着那件衣服。
那是一件绣着繁复花纹的丝绸短襦。即便是不懂针线,林敏敏也能分辨出那细密均匀得犹如缝纫机踩出来的针脚做工精良。而且,那衣料模起来轻软柔滑,看起来又金光灿灿。
“这衣服,应该能值个几文钱吧。”林敏敏抚着下唇喃喃自语。她这一路又是逃跑又是呕吐,居然没在这衣服上留下任何破损和污渍,还真是老天爷保佑。
“这是恒天祥的出品,”钟宁卉抓住妹妹想要去模那件短襦的小手,盯着林敏敏的双眼道:“当初买这件衣裳花了将近五十枚银元呢。”
五十枚银元?!林敏敏吓了一跳。如果她有这些银币,那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你是说,这衣服值五十枚银元?!”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向钟宁卉确认道。
钟宁卉点头。
林敏敏不由又眨了一下眼。现在她终于明白那个钟全为什么不信任这个林敏敏了,原来这女人就是个败家娘们!
而钟宁卉则歪着头,带着三分警惕七分迟疑地望着眼前那个只穿着件白色中衣,任由头发披散在肩上,却显得十分自在的女人。她难道不知道她这副模样十分不成体统吗?
显然,连比基尼都穿过的林敏敏并不觉得自己这一身衣冠不整有任何不妥之处。
“都说买贵卖贱,”她揉着唇沉思道,“估计卖是卖不到这个价的……”她忽然一扭头,不抱希望地问钟宁卉,“你大概不会知道这衣服能卖多少钱吧?”
而,让林敏敏意外的是,钟宁卉居然一口就答了上来:“如果是死当的话,至少应该可以当个二三十枚银币。”见林敏敏不信,她又强调道:“这是恒天祥今年春季的最新款。”
林敏敏眨眨眼,歪头看着钟宁卉道:“你,好像很熟悉当铺的样子。”
钟宁卉立刻扭头避开她的视线。
林敏敏再次眨了眨眼,忽然觉得那个钟全似乎也不是个靠谱的爹。于是她换了个话题:“那个恒天祥,是什么?”
“是皇家御用的制衣坊。”钟宁卉抬起头,很是认真地看着林敏敏问道:“你,真能舍得卖掉?”
“怎么?这件衣服难道还有什么其他意义吗?”林敏敏问。
钟宁卉垂了垂眼,又抬头道:“这是恒天祥的出品,一季只有一千件,你想要好久了。这原是爹送给你的礼物。”——以答谢她在他们父亲不在的时候照顾他们姐弟。
而林敏敏却是误会了她那未出口的话,道:“你们父亲的情义,我会记在心里的。但眼下还是钱更要紧。”——何况,严格说来,她可是在替他们夫妇养孩子!林敏敏暗想。
“我们能去吃饭了吗?”钟宁嘉跳下床,嘟着嘴抱怨道:“我都快饿死了。”
自觉已经解决了经济危机的林敏敏不禁呵呵一笑,穿回那件短襦,又将脑后的长发束起,打算挽个发髻。模着那长及腿弯的长发,她忽然问道:“这头发应该也能卖些钱吧?”
钟宁卉吓了一跳,自古以来头发就是女人的命根子,她曾亲眼看过大家族处置犯了错的内眷,就是强迫她们剪掉头发。那个婶婶甚至因为受到这种羞辱而上吊自杀了。
这女人……
望着林敏敏,钟宁卉心头又是一阵纠结。
林敏敏却已经利落地将那头长发盘好,一边弯腰从妹妹手里拿回那根签条一边道:“我估计这头发应该没这衣服值钱。不过这样也好,如果钱还不够的话,到时候再拿它来救急。”
她伸手捏捏妹妹那胖嘟嘟的脸颊,正待要直起腰来,却隐约听到耳畔飘过一声低语:“对不起。”
林敏敏诧异地扭头,只见钟宁卉一脸别扭地看向窗外,若不是她那发红的耳根,林敏敏几乎就要以为那声道歉只不过是她的一时幻听了。
她眨眨眼,忽然一捏姐姐的耳垂,直起腰,利落地簪好发髻,又弯腰抱起咯咯笑着的妹妹,对站在门边眼巴巴望着她们的弟弟道:“走了,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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