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把这烂摊子甩给你,她就走了!她这是故意看你好欺负呢!”五少夫人的话语带刺,声音略尖,一双大大的睡凤眼一睁,一个媚眼抛过来,神态悠闲。
六少夫人抬抬下巴,十分自信地道:“九弟妹,不用怕。我和五嫂已经在路上商量好了,咱们待会儿把这事审个水落石出,让二嫂瞧瞧,什么叫本事?”
“我上午怎么说来着?我早就说过了,等不了一天,二嫂就会来求我们帮忙的!果然被我说中了吧!”五少夫人脸上神采飞扬,语气得意地道。
两人腰身摇曳着,神态悠闲地走了过来。
秋香带着小丫鬟端来杌子,钟未央让着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坐下,笑道:“有几个丫鬟中暑了,等大夫来瞧过了,咱们就开始审吧!现在正让那几个管事媳妇在盘问。”至于库房里那些摔碎的东西,她没有管。什么东西碎了,自然有碎片在,到时候把碎片拼在一起比对,登记造册,这是管事媳妇的事,有旧例循,不需要她亲自吩咐。
六少夫人又瞥了司徒玥音一眼,目光透着好奇,声音抬高个八度,大惊小怪道:“哟,十妹妹怎么哭了?”
司徒玥音此时眼睛还红红的,她连忙稍稍低了头,轻声道:“没什么事,就是突然灰尘迷了眼。”
五少夫人看着没说话,不否认的是,因为司徒玥音定了一门好亲事,如今她也不能再轻瞧这个不爱多话的庶出小姑子了!
“十妹妹用了午饭没有?”钟未央问,刚才她还没得及问这个,想着应该是还没有吃饭的。
司徒玥音立马摇头道:“我吃不下,等三位嫂嫂问清楚了,我就带丫鬟回去。”她心想着,大不了,就当今天是遭了一场无妄之灾好了!明明她只是去琼玉轩听几个嫂嫂商量事情,稀里糊涂地被二少夫人带来了这里帮忙,她就站着,连话也没说一句,一切都是二少夫人在分派,突然东西被打碎了,然后她的丫鬟就遭了罪,她自己也跟着难受。
六少夫人又把目光看向屋檐下那些晒蔫了的丫鬟婆子,故意大声道:“怎么乱七八糟的?二嫂把贴身丫鬟也留在里面做什么?故意来监视九弟妹的吗?”
二少夫人之前差不多把院子里的人都带了过来,如今她有四个贴身丫鬟正坐在人堆里,那几个丫鬟听了六少夫人的讥讽后,都羞愧不已,低着头,连耳朵根都被羞愧给染红了。
等了两刻钟的工夫,有一个穿戴体面的管事媳妇带着两个小丫鬟,领着大夫进门来了。
大夫瞧过了中暑的人,说了无碍后,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就摆开架势,开始审问了。
“哟!刘三家的、徐四家的、于大家的、井二家的、屈五家的、孙大家的、武大家的、武二家的!你们几个人如今全都在这里啊!”五少夫人语带讥讽,一口气把八个管事媳妇的名字都数了出来,见是相当地熟悉她们。
那八个人直羞得满脸通红,一连声地道:“五少夫人,还好您来了,我们这下子也不用再受这冤枉气了,我们都是被冤枉的!”
五少夫人面带笑意,眸光熠熠,语声时高时低、抑扬顿挫地道:“哟,被冤枉啊?这么说来,其他人都说是你们把东西打坏的啰?那我就先审你们八个好了!”像猫捉耗子一样地悠闲!
八个管事媳妇连忙摆手和摇头,舌头都差点打结了,口中苦涩道:“不不不,不是的,五少夫人千万别误会了!没有人说是我们打坏东西!这里谁也没有承认!还请五少夫人、六少夫人、九少夫人再多审一会儿,绝不干我们几个的事!”
六少夫人把眉毛一竖,大声呵斥道:“你们几个是每天喝稀粥的吗?就这么一点小事,还要劳动我和五嫂、九弟妹来帮你们审问!你们就这么没有用?还占着管事媳妇的名头做什么!还不如早点去扫院子、洗痰盂,干净!”
八个管事媳妇埋着头,身子瑟瑟缩缩的,不敢答腔。
五少夫人声音悠悠闲闲地传来:“限你们一刻钟,把人盘问清楚了!一刻钟之后,如果没有找出那罪魁祸首来,祸就是你们闯的!从来没见过,管事媳妇只会吃饭,不会做事的!今天也真是开了眼界了!你们几个眼都瞎了吗,当时你们没在库房里面?找不出人来,那就是你们的事了!”说到最后两句话,她的声音骤然严厉,把那八个管事媳妇吓得心砰砰直跳。
“还愣着做什么?”六少夫人凶巴巴地呵斥道,吓得那八个管事媳妇又是一阵簌簌抖。
她又对着钟未央道:“九弟妹,咱们别急,就等一刻钟,然后就以带人去二嫂那里了!”笑容很愉快的样子,一点着急也没有。
钟未央笑一笑,放心地把事情交给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去处理,她不再插手,只在一旁听着、看着,偶尔安慰一下司徒玥音。
一刻钟之后。
“五少夫人、六少夫人、九少夫人、十小姐,我们问清楚了,东西是老鼠打坏的,不干我们的事!我们都是被冤枉的!”
“是啊!是被冤枉的!”
丫鬟、婆子们此时养好了精神气,一个个又开始叫喊起来。其实,之前的事生得太突然、太快,她们之中好多人都没有看清楚事情是怎么生的,其中又有一部分人都以为是自己闯了祸。事实就是,闯祸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稀里糊涂的连环反应!因为怕自己也被供出来,所以大家都三缄其口,只想着赖过去。
五少夫人抬起翠色丝帕,掩着嘴笑,声音愉快地道:“既然一刻钟的期限已经过完了,现在咱们就去二嫂那里吧!罪魁祸首已经找出来了,就是你们八个了!”
立马有管事媳妇跑去撞柱子,风嬷嬷反应也很快,和小丫鬟们一起冲过去抓住了那人,然后寻来绳索,把人绑了。
五少夫人爽快地把帕子一甩,对着众人宣布道:“你们这些不担干系的丫鬟、婆子,是从哪个院里来的,就都回哪里去吧!就别在这里碍眼了!”
其他的丫鬟、婆子松了一口气,心里欣喜如狂,但又都低着头,不敢张扬。管库房的婆子、丫鬟们连忙进库房去打扫那一片狼藉,二少夫人院里的丫鬟、婆子们连忙赶着回琼玉轩去了,司徒玥音的六个丫鬟抽抽噎噎地走到司徒玥音面前,跪下请罪。
“是我们不好,连累了小姐,害得小姐担心了!”
看见自己的丫鬟一个个狼狈不堪,司徒玥音立马又变得眼泪汪汪的。
没有搭理那八个哭天抢地的管事媳妇,钟未央看着司徒玥音道:“十妹妹先回去吧!我跟五嫂、六嫂现在去一趟二嫂那里,等有了结果,我再让丫鬟去告诉你一声。”
司徒玥音含泪而笑,道:“嗯!多谢五嫂嫂、六嫂嫂和九嫂嫂,明日我再去登门道谢。”
六少夫人笑得眼睛微眯,得意洋洋地道:“道谢就不必了!”她现在要赶着去看二少夫人的笑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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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去了二少夫人的琼玉轩。二少夫人正忙着和几个管事媳妇说话,紧锣密鼓地分派家事。
丫鬟禀报:“五少夫人、六少夫人和九少夫人来了!”
闻言,二少夫人眉头微蹙,显然没有料到钟未央去请了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来,她脸上露出不悦,停住了话头,缓缓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静静地等着钟未央等人进来。
“二嫂!”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笑容满面地进来坐下,钟未央只微微笑着,尽量表现得内敛些,希望不要引得别人想太多,不要觉得她是带着五少夫人和五少夫人打擂台来了。
二少夫人点点头,已经显出当家夫人的气派来,她目光盯着钟未央问:“九弟妹,闯祸的人找出来了吗?”脸色严肃,不苟言笑。
那八个管事媳妇连忙跪下,口中喊着冤枉,风嬷嬷拿着帕子,一个个地堵住了她们的嘴。钟未央淡定地道:“我对那些丫鬟婆子不了解,担心受了蒙骗,所以请了五嫂和六嫂来帮忙。已经审出来了,二嫂不妨听听她们自己怎么说的。”
其中一个稍显老实的管事媳妇被风嬷嬷拿掉了口里的帕子,她连忙声泪俱下,哭道:“真的不关我的事,是老鼠突然从房梁上跑下来,把东西碰倒了!库房里东西又多,撞来撞去的,就倒下了一片。这,真不关我的事!谁能想到那老鼠会突然跑下来呢?呜呜--”
二少夫人皱着眉,表情很不满意,对钟未央道:“九弟妹,我是让你把闯祸的人找出来,你就让她们编这样的慌话来哄我?我倒不知,九弟妹原来是这样敷衍了事的人!”
又来了!钟未央在心里哀叹!谁说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才最恶的!那这样自恃清高、不屑于背后说人坏话、却又专门当面损人脸面的人,又该排在第几位?
钟未央正要开口说话,六少夫人抢着插话道:“二嫂,你怎么能这么说?要说闯祸,那也是你闯的祸,九弟妹明明是赶去给你收拾烂摊子的!”
二少夫人脸色一红,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五少夫人却不搭理这些话,她突然抑扬顿挫地问那出言辩解的管事媳妇道:“老鼠?哪里来的老鼠?库房是谁在管?难道不是你们几个在管着库房?明知道库房里东西贵重,你们还放老鼠进去,现在东西打坏了,你们敢说,不是你们的责任?还想喊冤?也就骗一骗那些糊里糊涂的人罢了!”她又转过脸,对二少夫人道:“二嫂,人我们已经帮你找出来了,至于怎么惩罚,二嫂看着办好了!我们也不是那等子中看不中用的闲人,回去还得管着院子里的大小事呢!”说完,也不说告辞,就面带笑意地往外走。六少夫人连忙也起身走。
这下子,真是火上浇油!话里的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二少夫人不能听不出来。
钟未央也起身告辞,觉得此时再多说任何话,都只是引火烧身罢了。她也很是为难,偏偏还得把道歉的话压在心里,关于金银花的事,现在还不是时候说。要是说出来,又是火上浇油。
大丫鬟书童却极没有眼色,她突然跪下道:“九少夫人,求求您,您把摘花的事告诉二少夫人吧!是您突然去摘的,不关我们几个的事啊!”见二少夫人今天火气很大,她生怕受了牵连,一直在等着钟未央解释摘花的事,但是见钟未央不说,她心里急得不得了。二少夫人派她管院子,她却没管好,二少夫人今天把院子里的大部分人都罚了,连白嬷嬷都骂了,等知道了这件错事,说不定又要罚她。
钟未央用看猪一样的目光看着大丫鬟书童,真是觉得她太笨、太碍事!
二少夫人今天仿佛是盯上钟未央了,一听说还有这回事,她立马又眼睛死死地盯着钟未央。
钟未央还没来得及转身离开,此时也只得硬着头皮道歉道:“二嫂,我看院里的忍冬开得很好,就忍不住摘了几朵,后来才知道二嫂很珍惜那花。虽然我不是故意摘的,但终究是不应该。我也感到惭愧,希望二嫂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原本想等二嫂有了空闲,我再正正经经地登门来道歉,却不想被这丫鬟提早道破了,我在这里给二嫂赔罪了。”钟未央微微颔首一瞬,但并未再次行礼。知道二少夫人爱好清雅,她还特意把金银花说成忍冬。怕自己说金银花,又会惹得二少夫人误会,以为她特意说得俗气,意图是讥讽。
二少夫人眼神冷冷的,脸色也冷冷的,紧抿着唇,就是不说话,既不原谅,也不怪罪,偏偏就是把生气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气氛显得有些僵硬和冰冷。
钟未央心情难受,表情也严肃了几分,坚决地告辞道:“不打扰二嫂了,我改日再来拜访。”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出了院门,走了几步路,突然现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正坐在路边的亭子里等她,两人朝她挥着手帕。
“九弟妹!二嫂虽然这会子看着凶,你别怕她,把她当泥菩萨就是了!”六少夫人表情一本正经地安慰道。
钟未央也在亭子里坐下,勉强地挤出几分笑容,低落地道:“我也不想闹翻脸。要是我母亲知道了这事,难免还要跟着担心。”尽管不愿意结怨,但是让她低声下气,她也做不到。关系突然变得这么糟糕,她心里也很难受。和和气气的关系让人心情轻松,而这样冷冰冰的关系只会让人心情压抑。
五少夫人道:“咱们走着瞧吧!等请晚安的时候,二嫂会亲自在母亲面前请罪的!保管我说的不会错!”语气轻描淡写,意思里透着讥讽!她今天是做女诸葛做上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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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平蒙院,钟未央分派清江和松月把那套贵重的文房四宝送去琼玉轩,吩咐道:“把东西转交给白嬷嬷就以了,不用当着二少夫人的面。”
清江和松月脸色谨慎,答应着去了。
赵嬷嬷见钟未央这会子不高兴,便也不多话,一面神色担忧,一面一个劲地端各样水果进屋来。
钟未央安静地和恩姐儿一起堆木房子玩,没有心情吃那些东西。
恩姐儿抬起小脸看了钟未央好几次之后,突然把手里的木头丢在一边,站直了小短腿,把小手来模钟未央的耳朵。
钟未央吃了一惊,目光亮亮地注视着恩姐儿,内心一下子被感动塞得满满的!
她笑着也模模她的小耳朵,又抱着她亲了一下,心情真的开朗了不少。小家伙也会察言观色了,还会特意安慰她了!这真是她今天唯一的惊喜!
恩姐儿不说话,只是用柔女敕的小手,继续在钟未央的耳朵上模着,目光干干净净的,看着钟未央的眼睛。钟未央每次模她耳朵,意思是夸她,她那时会很高兴,所以她这会子也想让钟未央高兴。
“好了,我不难过了,咱们继续玩木房子吧!”钟未央爽朗地笑道。
恩姐儿点点下巴,乖乖的,也露出小乳牙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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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院,傍晚的请安。
当大家都叙礼坐下后,二少夫人当着众人的面,又福了福身,向着国公夫人道:“母亲,儿媳有负重托,上午库房里打碎了几件珍品,儿媳难辞其咎,愿意赔补。”
国公夫人显然也是明白各个儿媳妇的性格的,因此并未惊讶,温和地笑道:“你把做错事的奴才找出来,罚一罚就以了,杀鸡儆猴。赔补就不必,一天到晚,府里犯错的奴才多得数不清,难道还全要主子来出钱替她们赔罪不成?”
六少夫人嘴边溢出一抹嘲讽,心想道:二嫂你就算钱再多,也得赔个精光去!既然不会管家,你就别揽事啊!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因为二少夫人神情和语气太过认真、严肃,所以屋里的其他人暂时都不插话,坐在一旁静观其变。
二少夫人又说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下人是这么刁钻,竟然敢欺上瞒下,我明天一定把那犯错的奴才审问出来,既不姑息,也不冤枉,大嫂和母亲让我管家,我一定不会马虎和敷衍。”
其实,二少夫人的想法很简单。对上,想讨国公夫人的欢心;对下,想压制五少夫人、六少夫人和钟未央三个妯娌,让国公夫人看到她的长处,身为嫡子媳妇,却一直被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喧宾夺主,她心里也是怀有不满情绪的,只不过平时她话不多,又比较安静,所以没有表现出来而已。她希望握有管家权的时候,能独当一面地把家事管好!既给国公夫人留下好印象,又能在仆人面前立威。
只有二少夫人一个人这么严肃地说话,其他人都低头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使得气氛有点怪异和尴尬。国公夫人却并不想太认真,仿若无意地笑道:“你们五个商量过没有?最好每人分管一桩事情,你们分工明确了,免得下面的奴才想着钻空子。算了,我偷个懒好了,这些事情用不着我再吩咐,你们自己商量去吧!你们几个啊,我个个都放心!”
元嬷嬷一边给国公夫人捶着肩背,一边恰时机地接话道:“不是嘛!上次欧阳夫人还说羡慕夫人呢!说咱们家的少夫人们个个拔尖、能干,她羡慕着呢!呵呵……”
二少夫人脸上一红,讷讷地坐下了。她不是被夸赞得脸红了,而是因为国公夫人那看似无意,而实际是有意让她不要独自掌权的话,而感到羞愧地红了脸。
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得意地对视一眼,然后又极有默契地朝着二少夫人一笑,带着淡淡的讥讽和挑衅。
钟未央和司徒玥音也对视一眼,钟未央微微笑,司徒玥音表情谨慎。
等走出了青梅院,五少夫人高声笑道:“二嫂,母亲吩咐我们的话,咱们什么时候商量呀?”她模样十分高兴,显得得意洋洋。
六少夫人帮腔道:“是啊!昨天看二嫂那么辛苦,我们都不好意思。要是让母亲知道了,肯定要怪我们四个偷懒的,就让二嫂一个人在管事,我们都在一旁清闲!”
二少夫人铁青着脸,冰冷、生硬地道:“明天上午,我们来琼玉轩商量吧!”说完,很干脆地转身离开。
六少夫人甩着帕子,在后面喊道:“二嫂,你别又不在家!又害我们等你!”
二少夫人没有理会这话,她脸色很不好看,沉默地离开了。
“五嫂、九弟妹,咱们赢了!”六少夫人捏着帕子,把两只手握成拳头,放在下巴下面,模样很天真地道。
五少夫人神采飞扬地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钟未央无奈道:“其实,我喜欢清闲,并不想掺和。”
五少夫人突然目光定定地看着钟未央,眼睛一亮,道:“九弟妹,那我明天把楚姐儿送去你那里好了!我替你管事儿,你帮我管着那个小磨人精,如何?”五少夫人自认为空有一身本事,平时都埋没了,这会子摩拳擦掌,就等着好好地威风一阵了!
钟未央喜忧参半。喜的是,她确实不想和二少夫人争权柄。忧的是,楚姐儿小家伙她已经领教过了,会咬乳娘、会欺负恩姐儿,还人小鬼大、有主意,很不好带啊!犹豫片刻,她还是微笑着点点头。
五少夫人却很高兴,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我也不全替你管了,你自己也要磨练磨练!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派个丫鬟去找我就是!那些个奴才,专爱和主子斗心眼,不过,我不怕她们!她们那点本事,也就骗骗二嫂罢了!什么鬼心思,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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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沐浴过了,钟未央回到大床上趴着,歪着头,眸子睁得又大又圆,眼睫毛扑闪扑闪,对着司徒明问:“你有烦恼吗?”
司徒明目光露着疑惑,看着她。人生的烦恼多的是,她指的是哪方面?
钟未央笑一笑,却不催着他回答,而是拐弯抹角地说起了钟府的事来,声音清晰地道:“我有一个嫡兄,三个庶兄,两个庶姐,我从小就知道,大哥钟痕不喜欢我母亲和我。小时候我喜欢带着丫鬟到处玩,我的三个庶兄就总是护着我,问我喜不喜欢花,要是喜欢,就算是长在树尖上,他们也会想办法帮我摘下来。但是钟痕会故意朝我扔石头,因为这事,我母亲和父亲经常吵架。”
司徒明怜惜地模模钟未央的脸,目光认真地道:“我下次再替你教训他!”
钟未央面上不在意,笑道:“打一打就好了,别再掳走他了,祖父和祖母会很担心。我还有两个庶姐,她们在母亲面前虽然会对我笑,但是其实她们不喜欢我,但是也不敢欺负我。赵嬷嬷天天跟我唠叨,说我五姐人很稳重,让我多亲近亲近,但是我就是觉得五姐表里不一,背地里打着别的主意。她和六姐两个总是想方设法地讨好母亲。几个庶兄明面上看着和和气气的,其实背地里也有争执。好像大家都是当面一套,背面又是一套。你呢,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钟未央说了一大通话,说得嘴巴都干了,其实就是想试探司徒明,看看他对国公府里的几个兄长是什么态度。偏偏她不明说,而是绕着弯,绕了一大圈,最后还问得相当委婉。
司徒明躺下来,侧身抱着钟未央,眉间一片平和,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调侃道:“你这叫什么烦恼?满是孩子气!”
钟未央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问:“你呢?你小时候想什么?”
司徒明眨一下眼,脸上的神情沉静下来,有微微的笑意,也有平静的黯然,低声地回忆道:“父亲外院书房里的宝剑,我很喜欢。但是那时还太小,拿不到。大哥比我大了十岁,他就偷偷地把剑取来给我玩。结果,大哥被父亲抽了十道鞭子。我七岁学射箭的时候,是二哥手把手教我的。十岁去城外学骑马,路上遇到刺客,五哥和六哥把我护在中间,差点就死了。我最大的烦恼,就是还没上过战场!”
说完后,平静了一会儿,然后他的眸子略带揶揄地看着钟未央,仿佛在说:你们家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满满的都是孩子气,学小姑娘一样斤斤计较,个个小肚鸡肠,咱们家的人才有男子汉气概!
钟未央道:“你怎么惹了那么多麻烦?大哥他们岂不是很烦你?”
司徒明:“男子汉胸怀坦荡,哪会像你那几个兄长那样迂腐、专门窝里斗?”
钟未央道:“能别人把你看清了,你却没有看清别人。生活是很复杂的。”
“话本上是这么说的吗?”司徒明的脸越靠越近,声音越来越低,显然他已经对今天的谈话失去兴趣了,兴趣已经转移了。
“你不也经常听戏吗?你会不知道?”钟未央小声嘀咕了一句,但很快就被司徒明吻住了唇,屋里变得安静下来。
吻着、吻着,钟未央的脑袋变得晕乎乎的。突然,清凉的肚皮上传来滚烫的触觉,陌生的感觉让她骤然清醒,意识到司徒明正在模她的腰,钟未央二话不说,抬起脚,踹向司徒明的腰间,力量在一瞬间爆,而司徒明正迷失在欢愉里,一不小心又被钟未央给踢下了床去!
钟未央的底线是,你以亲,但绝不能耍流氓!把手探进衣裳里面,这是绝对不以的!
两个人,一个侧身躺在床上,一个狼狈地坐在地上,瞪着眼睛对视着,两个人的表情都很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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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后,钟未央把恩姐儿留在家里,她带着丫鬟先去珍棋阁找司徒玥音,然后和司徒玥音一道去了二少夫人的琼玉轩。
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今天却比她们俩还早,她们进屋的时候,现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已经坐在那里喝茶了。
“好了!人来齐了,咱们以开始了吧?”五少夫人笑看着二少夫人,语气张扬地道。
说是商量,二少夫人却是直接分派:“五弟妹管厨房的事,六弟妹管绣衣院的事,九弟妹管学堂的事,十妹妹管库房的事。”
“二嫂,你管什么事?”五少夫人问。
二少夫人一一数道:“亲朋之间的迎来送往,府里丫鬟、婆子的巡夜,每月的例钱,丫鬟的采买……”
她说这么多,一个是因为她诚实,不会说谎话,另一个,是想彰显自己的繁忙,不乏炫耀的意思在里面。谁知,她话还未说完,五少夫人飞快地打断道:“亲朋故交之间的事多着呢!常常要出去吃酒、看戏的,二嫂能忙不过来!不如,把巡夜的事交给我吧!这也是个大事,要是交给二嫂管,我还真不放心!”语气理直气壮,暗藏讥讽。
六少夫人大声帮腔道:“是啊!就交给五嫂!把丫鬟采买的事交给我吧!我一个人管两件事,还忙得过来!把例钱的事,交给九弟妹吧!她那学堂的事也太清闲了!”
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自说自话,显然没有把二少夫人放在眼里头。
钟未央默然,不掺和这些无硝烟的战争。
二少夫人气得轻微地抖,手握成了拳头,紧紧咬着牙。
五少夫人爽快地笑道:“行了,商量完了,二嫂现在就给对牌吧!免得再拖延下去,会耽误府里的事!惹得母亲不高兴,就不好了!”
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的神奇之处在于,她们毫不自卑,顶着庶子媳妇的名头也能到处谈笑风生,在国公夫人这个嫡母面前也能像亲儿媳妇那样自然和亲近,在气势上喧宾夺主地把二少夫人这个嫡媳给衬托得很没有存在感。她们就算越俎代庖,也能在气势上和言语上理直气壮!五少夫人能言会道,又泼辣,六少夫人嗓门大、性子急、会帮腔,两个人把自恃清高的二少夫人逼得简直开不了口。
让丫鬟捧着对牌,大家离开了二少夫人的院子。
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志得意满,五少夫人朝钟未央抛个媚眼,语气爽利地笑道:“九弟妹,等会儿,我就让嬷嬷把楚姐儿给你送过去!”
“好!”钟未央笑着答道,但她的心情并未像表情那么轻松。刚才在琼玉轩里,二少夫人完全不理她,态度简直冷到了冰点,目光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就当她钟未央不存在一样,还真像结怨结仇了似的。
钟未央原本以为,就算不能再交心,但是说话聊天这样关乎礼节的事,两人之间还是能做到的,但没想到,二少夫人对她意见这么大,竟然做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绝交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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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姐儿被送来平蒙院的时候,恩姐儿吓得直往钟未央的怀里躲,小脸上闷闷不的样子。小家伙的记性是很好的,她没有忘记楚姐儿在前一天打过她。
楚姐儿却像个小大人样,见恩姐儿怕她,她反而更加挺直了腰背,抬起下巴,小小的身子坐在炕上,两只小手捧着一个大海螺,嗓音稚女敕、语气霸道,口齿清晰地道:“这个海螺,是我送给你的!以挂在床上!是我的宝贝!”
钟未央忍俊不禁,笑道:“海螺很漂亮!”
楚姐儿突然把小手一缩,把海螺抱进自己怀里,大声道:“我舍不得给她了!”
钟未央道:“恩姐儿也送一件礼物给你,你们俩交换礼物,好吗?”
“好吧!”楚姐儿又把海螺捧出来,一本正经地点头。
见钟未央和楚姐儿一直说话,恩姐儿也把脸露了出来,目光淡淡地看着那个大海螺,她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不过她只是淡淡地看着,并没有想要占为己有的意思。
钟未央笑着模模恩姐儿的耳朵,小家伙一向这么乖,从来不霸道、不贪心。
过了一会儿,楚姐儿见恩姐儿玩木头,她嘟着脸,不高兴,对着钟未央撒娇道:“九婶婶,我不玩这个!”
“楚姐儿想玩什么?”钟未央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笑着问。
楚姐儿伸开小胳膊,让钟未央抱她,然后用手指挥着,让钟未央抱她去外面,伸手指着地上道:“玩这个!”
玩泥巴?钟未央稍显疑惑,目光看向楚姐儿的乳娘。难道楚姐儿在秋爽轩里也玩泥巴?
乳娘吓得连忙摇头,她不是怕钟未央,而是害怕楚姐儿,这孩子要是撒起泼来,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她胆怯道:“这,这使不得!要是让五少夫人知道了,定然会怪罪到奴婢身上的!”
“要玩!我就要玩!”楚姐儿声音尖锐地叫喊着,伸着小手就去打乳娘。乳娘敢反对她的意思,她就不高兴!
乳娘被打了,偏偏还不敢躲。
钟未央稍稍严肃道:“楚姐儿,怎么又打人了?”
楚姐儿圆圆的眸子瞪着钟未央,小脸严肃着,带着一股蓄势待的气势,仿佛在说:你要是惹我不高兴,我也打你!
钟未央笑一笑,把她放到地上站着,然后让孙嬷嬷把恩姐儿也抱过来,她蹲下来,和她们对视着说道:“泥巴并不脏,是不是?”
两个小家伙一齐点头。
钟未央循循善诱道:“我们吃的青菜、好看的花,都是从泥巴里长出来的,都很干净。”
两个小家伙又点头。
钟未央忍俊不禁,道:“但是我们的楚姐儿和恩姐儿长得白白的、漂漂亮亮的,比那泥巴不知道干净多少倍!”
楚姐儿没上当,凶得像只小老虎:“我就要玩!”
钟未央安抚道:“以玩,但是那些被人踩过的泥,咱们不玩。被脚踩过了,就没那么干净了,是不是?”
“嗯!”小家伙点头,小模样很认真。
“咱们去找块干净的泥,然后再玩。”钟未央没有食言,果然带她们去了墙角边,先让丫鬟用花锄把泥锄松,又仔细翻找了,看有没有虫子,再端来一盆清水,放在地上。
“好了!现在你以玩了!”钟未央笑道。
楚姐儿小小的身子就蹲在那里,两只手兴奋地去抓了泥,然后放到水盆里去洗,小家伙没有玩过泥,所以根本不会玩。
“九婶婶,你也玩!恩姐儿,你也来玩!”楚姐儿不满意只有她一个人玩,小脸认真着,对着钟未央和恩姐儿喊。
赵嬷嬷笑得拍着胸口,劝道:“少夫人,这不行!少夫人是大人了,不能这样做了。”
钟未央笑道:“我不玩,让恩姐儿玩吧!”
楚姐儿点点头,伸着两只泥手,来模恩姐儿的手。恩姐儿反应没她那么快,立马被模了个正着。
能小孩子的天性就喜欢玩泥巴,很快恩姐儿也在地上玩了起来,两个小家伙此时俨然已经像一对小伙伴了,会默契地一起把泥巴堆成小山丘,忙得不亦乎。
吃饭前,钟未央帮她们俩仔仔细细地洗了手。两个小家伙都没有留指甲,所以清洗起来还比较容易。
楚姐儿虽然三岁了,但是她也还是让乳娘喂饭。
午睡的时候,楚姐儿仰面朝天,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小手自然地摊开。而恩姐儿喜欢侧着小身子睡,把小手贴着小脸,模样乖乖的。把她们两个小家伙放在一起,钟未央坐在旁边看着,拿着团扇慢慢地扇风。
丫鬟在外面禀报:“九少爷回来了。”
钟未央正要起身出去,司徒明已经走了进来,一眼看到两个孩子,他脸上突然起了呆,稍稍地带有惊讶,更多的是神游天外。
钟未央觉得他这幅样子傻乎乎的,不就是两个孩子吗?他又不是没见过,这样都能看这么久,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怕打扰孩子睡觉,钟未央扯着他的衣袖,把他拖了出去,来到西侧屋里。
“五嫂事忙,所以把楚姐儿送来和恩姐儿作伴。”钟未央解释道。
“喔!”司徒明轻轻地应了一声,却是一脸失望。
钟未央这会子真是看不懂他,搞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失望的?
司徒明打横抱起钟未央进了内室,吻过之后,司徒明贴着钟未央的额头,低沉地道:“咱们的孩子什么时候来?”
钟未央不答,笑着问:“你刚才怎么呆?”
司徒明也不答,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眼睛里仿佛有熠熠星光。
钟未央笑道:“你刚才该不会是把楚姐儿当成你和我的孩子了吧?”这个猜测有点大胆。
司徒明的手臂把钟未央抱紧了一些,闷闷不地答道:“确实有点像。”惜不是,他的遗憾就在这里,他和钟未央还未圆房,他们的孩子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钟未央闭上眼睛,眉眼弯弯的,忍不住低头闷笑。她现在现,和司徒明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能获得愉快的心情,每次听他讲心事,总会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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