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还是在狗娃家门前的那口池塘边。
池塘里昨天浮上来的那些鱼全部都被狗娃叔叔用网捞上来运到市场上廉价卖掉了,浮在水面上的柴油也都被放水放了出去。他们村子里的人早就在那里等着我祖母的到来了。
祖母来到池塘边上对他们点了点头,表示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祖母点了一根香『插』在池塘边的土地里,又拿起一些纸钱点燃了扔在空中,嘴里念念有词地念叨着,具体念叨着什么我没有听清楚。祖母又到池塘的另一边重复着刚才的动作,等到这一切都准备完毕之后祖母才下到池塘的台阶处,那里正是前天狗娃他们洗澡的地方。狗娃的爹娘把一张草纸铺在水面上,再把五盏白『色』的纱灯放在草纸上,祖母手里抓着一大把被点燃的纸钱抛向池塘里,嘴里说着:“苦命的娃呀,早死早投胎,重新做人,去吧,去吧,安心地去吧,别再找什么替身了,为你的爹娘积点德。”
那些烧着的纸钱在落到水面上的那一刻就都熄灭了,随即祖母又对狗娃的爹娘说:“放!”
狗娃的爹娘这才缓缓地把那张装满纱灯的白纸推向池塘的中央。
狗娃爹娘刚刚所做的动作叫浮纱灯。
纱灯是由灯罩和灯芯两个部分组成的,灯罩是用白『色』的纸做的,灯芯是用煮熟了的糯米粘上一根浸过煤油的棉线做成的,和普通的河灯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但是又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拖起纱灯的白纸是草纸。草纸和一般的纸大不一样,比一般的纸要好得多了,很难将其撕开,现在已经不多见了,可以说买都难买到,除了编祖谱和浮纱灯的时候才可以看到,其他的时候是很难看到的。每过几十年,该修祖谱了,就会重新做草纸,当然了,做草纸的工艺现在也很少见到。随着时代的进步和岁月的变迁,有很多古人留下来的知识和技术都慢慢地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而纸上为什么要放五个纱灯呢?那是因为狗娃死的时候只有五岁。如果说七八十岁的人被淹死了那就要放七八十个纱灯,相对而言,草纸的面积也就跟着要加宽一点。纱灯被推到池塘中央的时候,草纸也因为被水浸湿而开始慢慢往下沉,纱灯浮在水面上继续燃着。在岸上的人们都朝着池塘的中央看去,心里都在为狗娃默哀,直到最后浮在水面上的纱灯也慢慢地往下沉去,慢慢熄灭的纱灯也都消失在水面上,水面上恢复了平静。
浮完纱灯之后,狗娃爹在祖母的指点下往池塘里丢了一只脚上被绑着一个称砣的鸭子。在我们那里有一个这样的说法,说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就是一只称砣,丢在水里就沉下去了,而鸭子却是游泳的能手。
被丢下去的鸭子很快就沉到池塘里去了,不一会儿池塘里就开始冒出一串串水泡来,那是鸭子的气。那一串串气泡漂浮不定,很显然,鸭在水底下极力地挣扎着。鸭子是很会水的动物,但是此刻任凭它怎么挣扎都摆月兑不了被淹死的命运。往池塘里丢下去一只鸭子是为了祭水鬼,也是为了化解狗娃的怨气,让他的心里平衡一些,好让他在下面有个伴,以便保佑这口池塘不再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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