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五岁那年冬天的某一个早上,我家门外的青石板上跪着一个老人。远远地看上去那个老人和祖母的年纪差不多,头发有一些发白,就像是打了一层薄霜。在他的身旁的地上放着一个大竹篮子,用布蒙着,看不见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不知道那个老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跪在那里了,早起出门去隔壁彭三胜家玩耍的我看到之后赶紧跑回家对父亲说了这事,父亲听了我说的话之后抱起我走出了家门看看究竟。
出了院门父亲把我放了下来,走到那个老人的身边问道:“老人家,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大清早就跪在我家门前?你有什么事吗?”
那个老人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看我父亲一眼问:“这里是王神婆家吗?”
我父亲冲着那老人家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啊,老人家,你找我母亲有什么事吗?”
那个老人家说:“这就好,我还以为我找错地方了,老朽是来求她救救我儿子『性』命的,麻烦你去通报王神婆一下。”
父亲一听眼前这个老人家是来求祖母帮忙的,连忙上前去扶住他说:“老人家,你快快请起,这大冬天的地上很冷,跪坏了身体多不好,你还是起来到我家里去说话吧。”
“不”那老人家坚决地摇了摇头说:“要是王神婆不肯帮我们一家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没有办法,父亲只好说:“好,好,好,老人家,我这就进去请我母亲出来。”父亲说完就进屋去了。
没有过多久祖母便在父亲的带领下走出了大门,祖母看了看那个老人就问道:“老人家,你找老身有什么事吗?”
那个老人家一见到祖母就一个劲地哀求道:“王神婆,你可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啊!”
祖母见此状况就对他说:“老人家,你有什么事情就请起来说吧,你这样会折我寿的。”
老人摇了摇头道:“不,请你先一定要答应帮我,要不然我就在这里长跪不起来。”
祖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那好吧,老身答应你就是了,现在你可以起来说话了吧。”
老人家很困难地站起了身,看样子跪在地上已经很久了,站起身就对我祖母说:“王神婆,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我求求你了。”
祖母说:“老人家,你怎么就知道老身就一定能够救你儿子的『性』命啊?”
那个老人家说:“我父亲说你一定能够救我儿子的『性』命。”
祖母听闻此言就问那老人家:“你父亲是谁?为何会认识老身?”
“我父亲叫董义山,他对我说几十年前见过你。”老人家对祖母说出了自己父亲的名讳。
祖母一听到董义山这个名字显得有些吃惊,于是又问道:“那你就是董国华了。”
那个老人家见祖母知道自己的名字有些高兴起来,连忙说:“正是老朽啊,王神婆。”
祖母听了之后脸『色』从先前的吃惊变成了很难看,便对那个老人家摆了摆手转过身道:“你走吧,我帮不了你。”
那个老人家听祖母这样一说不由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着头,一边磕头一边说道:“王神婆,你不是已经答应过说要帮我的吗?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背对着老人家的祖母说:“那是你儿子自己造的孽,与老身何干呐?”
“我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那老人家磕头如捣蒜般,磕得石板砰砰做响。
“你走吧,我帮不了你,你走吧!”祖母的态度依然坚决。
突然那老人家停止了磕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身就朝身旁的那个大篮子里翻着什么,不久就翻出一块灵位牌来,那老头跪爬到祖母面前把灵牌放在祖母的脚下说:“我父亲说要是王神婆还在生几十年前的气的话,就请你用力地踩在家父的灵牌上泻恨,如果你觉得还不够的话,我现在就回家扶我父亲他老人家亲自到这里来给你道歉。”
祖母看了看地上董义山的灵牌良久,几十年前的那件事情一下子就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如同就发生在昨天。几十年前的自己不正是这样和公公婆婆去求董义山救自己的丈夫的吗?这真是因果循环,现世报啊。只是现在自己的丈夫和公公婆婆都不在了,要是他们还在的话,看到这样的情景又会做何感想?
祖母从董义山的灵牌上跨了过去,头也不回地进了家门,只剩下依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董国华,并且对站在门口的我父亲说:“石头,抱凡凡回去!”
身后的董国华见此情景,用他那沙哑的声音肯求道:“王神婆,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啊,我们董家可就是这么一个根啊。”董国华不停地磕着头,额头都磕破了,额头都磕出了血,但祖母还是头也不回地进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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