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也是一桩门派家仇的恩怨纠葛导致。
水音门和马家当年都是暮云城的两个中型势力,彼此世代竞争,时常会有大小摩擦。
水沧郎是水音门掌门,与马家的家主马信一样,都是出窍巅峰的修为。两方首领修为相近,两方势力也是相若,一门一家谁也压不过谁,就算有些龌龊,最终也翻不起大浪,倒还勉强相安。
然而十年前,水沧郎外出一趟,有些奇遇,回来后没多久就晋升到了显化境界。
水音门满门欢喜,动作未免大了些。水沧郎为人又是个刻板严肃容易记仇的,马家立时慌了。
阴谋诡计最能考验人性,水音门内有人叛逆,马家又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水沧郎新晋显化,境界未稳,又满心要给儿子寻药治愈幼时的暗伤,引他寻药的只是个意念境界的小辈,他一时大意,让那意念境界的小辈觑机激了玉符,他莫名奇妙就被一股无法抗衡的巨力收摄到了宝瓶之中。
水沧郎低着头,恨意深沉的冷笑道:“传言马家祖上得过一位强者的三道宝符,能激某种厉害符阵。他们只怕至今都以为当年那位强者是在海底秘密绘制了隐秘的大型困杀符阵,才给了他们三枚激符阵的钥匙!他们只顾保密,把三枚宝符护着供着,却哪知他们那是有眼无珠,不识宝物!”
午轩炼化乾坤八卦瓶的时候就猜测到了缘故,听水沧郎说到一半,他便明白自己所料不差。
午轩安静的带着许盛阳一起听完,又让许盛阳细细揣摩,然后说道:“乾坤八卦瓶是一桩异宝,类属显化巅峰品阶,收人困人化人全由心意,使用方法也比其它宝物多了些门道。比如现在,乾坤八卦瓶在我掌控之中,我绘制出一枚操控玉符给你,待你激玉符的时候,如果我不加以隔绝,你就能催使得动它。”
当年那位强者如果是宝瓶的前任主人,只怕他是自知大限将临,无人传承宝物,才给了马家宝符。
那位强者没有直接给马家宝瓶,未必不是一番保全的好意。
若是贸然给马家宝瓶,马家怀璧其罪必然遭劫。只给马家宝符,宝符并不扎眼,强者看它不上,马家便能安心用它自保。如果马家满门刻苦上进,能出一个显化强者,显化强者参悟宝符,就能依照宝符顺藤模瓜,依着宝符的气息,得知并寻到乾坤八卦瓶的存在。
但是马家浅薄,始终都没有出现显化强者,宝符也只用来害人,至今都不知道宝瓶的存在。
许盛阳当时便问:“宝瓶现在完全都是你的了,马家不能再用玉符催使它了吧?”
午轩知道许盛阳的心思,早就看出来许盛阳是恨不得天下所有宝物都归他午轩,旁人谁都不能染指才好,便因他的心意而觉得好笑,当时就笑道:“你也知道宝瓶是我的,禁制气息已变,马家玉符又不是我所绘制,就相当于断掉的绳索,自然无法再起到效果。”
水沧郎的那番回话,午轩之后的教导,全都被许盛阳记在心中。
许盛阳心存警惕,一面又对乾坤八卦瓶的神妙大为期待,对苏擎展示了四枚玉符之后,他见苏擎迟疑沉吟,便又笑道:“苏前辈,我师与尊掌门还在等晚辈过去回话,晚辈不好在这里耽搁时间,有劳您尽快将对方唤到阵前,或者护我过去一趟。不到近处,我这玉符催使宝瓶也难以挥神效。”
金学义也在传音向苏擎说话,将其师父孙御以及掌门苏庄驰的叮嘱全都向苏擎说了一遍。
苏擎听得心中惊疑,点头微笑着向许盛阳说了句感谢的客气话,而后便道:“贤侄稍候,我去将郑海龙等人唤来,再看尊师宝瓶显化神威。”说完又安排苏凯等人在符阵内坐阵防守以防万一。
苏擎管教弟子严格,苏凯等人尽管感觉许盛阳的话简直是吹破苍天的疯言疯语,但谁都没出嗤笑,也没有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苏擎一话,苏凯等人立即遵守,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
苏擎走到符阵内侧边缘,张口出声,轻轻向伏蛟派那方说话:“郑夏龙,顾兴,姜和顺,徐奇略,故人到此,你们何不前来相见?”他的说话声看似轻微,实则漫延广阔,两派阵地周围都罩着幻象和隔音禁制,苏擎说的话在两派之间响彻人心,却不会传到外面被普通人听到。
敌对的伏蛟派一方,郑夏龙疑惑皱眉,顾兴、姜和顺、徐奇略三人也是面面相觑。
郑夏龙冷哼一声,也向苏擎那方说话道:“我怎么不知,我还有什么故人到了你那里?”
苏擎并不解释,只说道:“我苏某人何须对你们虚言相欺?”
郑夏龙想要套话,嘿的笑道:“那不一定。谁不知道你苏擎面忠心奸,别人这么说我信,你说的话嘛……两阵前面,你们想要耍什么诡计,我也得看一看再说。”
苏擎面色微沉,不再说话。
苏凯忍不住低声道:“师父,那郑夏龙不要脸皮!他们过来攻打咱们,反说我们有什么诡计。”
金学义模模鼻头,看看许盛阳,心道:郑夏龙倒也不算说错,咱们不就是在算计他们么?
许盛阳一言不,单手托着乾坤八卦瓶,玉符全都收进了锦囊里,面上作沉凝深奥状。
郑夏龙等了等,见苏擎不再说话,他便看向江海龙,传音道:“大哥,我不认识那名道人,想必顾兴他们也不会与那名道人有什么关联。不知苏擎想耍什么花样,莫非那名道人知道大哥与符家那位的联系,想来做个和事佬?”他和江海龙是十几年的结拜兄弟,大哥二弟相称,对彼此都十分了解。
江海龙也是这么猜测,起身扫了他们一眼,道:“先去阵前看看他们的虚实再说。”
郑夏龙想想也是,虽然顾忌那名修为意境高深莫测的道人,但两阵交锋,总不能这么干耗着。
江海龙、郑夏龙并肩而行,带着顾兴等人走到己方的防御符阵内侧边缘,气场十足的靠近了南山门一方。近了些,江海龙和郑夏龙等人先后看到了苏擎那方的人物。
郑夏龙盯着站在苏擎身边的许盛阳,问顾兴等人:“那个意念境界的小辈,你们认识他?”
顾兴等人都说:“不认识。”“没见过。”“他那算劳什子故人!”
郑夏龙却没有掉以轻心。江海龙当了伏蛟派掌门之后越注重气度,轻易不会开口说话,平常派内事务都由郑夏龙主持,江海龙只需点个头即。郑夏龙便叮嘱顾兴等人小心,以防有诈。
江海龙不疾不徐的行走着,见他过于谨慎,便淡淡的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名道人意境虽高,但我有那桩宝物,也并非不相敌。我南海二城中,显化巅峰的强者不止是一位两位。我来南山门试水,外面也有强者在看。那名道人想做什么不问自明,料想他自知不能轻易大动干戈,又舍不得面皮亲自上前,便派个弟子过来套近乎。如此小觑我伏蛟派,见是个眼高于顶不足与谋的。”
郑夏龙等人素来信服江海龙的睿智,闻言便放松下来。
他们说话都是传音,转眼之间就到了阵前近处。
许盛阳见他们如同午轩所料一样轻轻松松就被唤到了阵前,些微紧张之余更多几分胸有成竹。不待郑夏龙等人站定,许盛阳便沉声说道:“东海龙窟岛沉入水下百年,岛内有蛟龙窟……”
江海龙、郑夏龙等人脸色微变。
郑夏龙气势勃,厉声喝道:“你是何人?胡说什么!”
许盛阳有苏擎和符阵护着,根本没有受到他的威压影响。
江海龙眯了眯眼,实在不愿与那名显化巅峰的道人爆敌对,便抬手阻止郑夏龙的厉喝,说道:“小家伙不要乱说话,你家长辈何不现身相见?若是真有渊源,不妨约个地方坐下来好生交谈。”
许盛阳根本不理他,只自看着郑夏龙,继续说道,“……蛟龙窟里有三处禁制。前两处一处藏宝,一处藏蛟龙枯骨,这两处禁制你郑夏龙都是知道的,它们在二十年前都被你破开,里面功法宝物、蛟龙枯骨都被你取走,而后成就了你郑夏龙。”又瞥了眼江海龙,隐含怒意的道,“你郑夏龙与江海龙功法相近,臭味相投,结拜为兄弟,依靠我们龙窟岛宝物,却创建了伏蛟派。”
午轩重生前,伏蛟派已经光明正大的与符家势力联盟,后来出了龙窟岛一事,他们为去东海霸占龙窟岛周围等地方,便把郑夏龙先得了龙窟岛宝藏禁制等事宣扬开来,为使人无法挑错,不免搬出个一二三来,想要在灵异圈里来个先入为主。午轩即便没有刻意打听,某些事情他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但是如今,龙窟岛说来却是机密,而且是郑夏龙等人想要作为后手依仗的机密。
郑夏龙脸色难看,江海龙也是目光慑人的盯着许盛阳。
苏擎护着许盛阳,向郑夏龙等人道:“难怪。”谁知道他难怪什么,龙窟岛是什么他都未必知道。
江海龙之前很有气度的没有打断许盛阳的话,此时他才徐徐说道:“小兄弟知道的不少。不知尊师何时收你为徒?这是你那师父教你的话吧,不错,那处沉没海底的海岛是我兄弟率先现……”
许盛阳脸色一怒,冷笑道:“厚颜无耻,信口雌黄!”
江海龙话音被他打断,双眸陡然射出森寒精光。
苏擎挥了挥袖:“吓唬晚辈作甚?”
顾兴等人在江海龙后面大声斥责许盛阳:“黄口小儿,你敢在我伏蛟派掌门面前撒泼!”
姜和顺、徐奇略、江孝哲等人也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且出来,让我代你师父教教你什么叫做尊重前辈!”“上窜下跳,牙尖嘴利,苏擎长老护着他侮辱我伏蛟派,到底意欲何为?看我伏蛟派好欺负不成?”
苏凯大怒,借机低吼骂道:“你们伏蛟派哪是好欺负的?你们是看我们南山门厚道,才蹬鼻子上脸咄咄逼人频频挑衅!现在你们打上门来,有人说两句话你们都不允许?你们也霸道得过分了!”
许盛阳更怒:“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这么说话?”
顾兴等人一愣,气极反笑:“你区区一个意念境界小辈,跳蚤般的小东西,忒也猖狂!”
苏擎旁边,苏凯等人都不好意思帮许盛阳说话了,顾兴等人修为最低的也有出窍大成,许盛阳这个小小的意念小成修行者如果不是被苏擎护着,在他们看来,许盛阳着实不够对方一根手指头摁的。
许盛阳也暗道惭愧,的确有些嚣张了啊,这样不好。但是有午轩在后面看着他的表现,他哪能有一丁半点儿的怯场?那不是给午轩丢人吗?他顿时斗志昂扬,完全入戏,怒道:“你等才是猖狂,殊不知徒以师贵!你们只以修为看尊卑?笑!我辈份长了你们一两辈,还训斥不得你们了?”
不等顾兴等人反驳,他又冲着江海龙道,“你们说我无礼,知我为何不称你们为前辈?你说郑夏龙率先现海岛,那他是怎么个率先法?你不妨问问他,他知不知道龙窟岛的第三处禁制是什么?”
郑夏龙有些猜测,心觉不妙,寒着脸道:“无知小辈!叫你师父出来说话,你还不配问我!”
许盛阳脸皮涨红,貌似气得手抖,一手托着乾坤八卦瓶,一手指着郑夏龙,咬牙喝道:“你更不配与我师说话!你知道,当年你破开禁制拿走宝物的时候,我师父就在第三处禁制里闭关疗伤?”
郑夏龙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勃然大怒,转眼看向苏擎道:“苏擎,你堂堂南山门传功长老,竟任由这个小人漫天海口搬弄是非,不知从哪里听来我的奇遇,就过来胡搅蛮缠,你还要不要脸皮?”
苏擎心里正自惊讶,闻言淡淡的道:“不要脸皮的是谁,此处连你那方的人都瞧得清楚,你也好意思反咬一口?”
江海龙自持气度,淡淡然刚要说话。
苏擎立马又沉声道:“江道友,你我两阵相对,你们两人,我虽一人,但我这符阵乃是掌门亲传,也不是任谁都能轻易破开的!许贤侄说话正大光明,不遮不掩,既然起了个头,而且话里提到的事情全都查辨,再想要藏藏不住,反而惹人耻笑。你们孰是孰非,不妨在这里一起听个清楚再说。”
江海龙脸色难看,想说什么,却都没有真凭实据,他又不屑与许盛阳这个小辈争个面红耳赤,免得丢了身份,便嘿的笑道:“有何不?我倒要看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东西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郑夏龙心里有底,不免心虚,脸上也是阴晴不定,后悔不该过来,现在想要退走却没有道理。
两阵外面自有强者在看,南山门那名道人也不是白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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