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杀人了。”早已经让所有太监、宫女、护卫听得习惯到麻木的惨嚎再次飘扬在半空中。
随着大叫声,容若连施“懒驴打滚”这一绝不优雅,但绝对有效的招术,好不容易躲过贴着脑袋砍下来的剑,手脚并用爬起来,也顾不得一身是灰,飞一般地扑向一旁观战的性德,抓住他往面前一挡,大声说:“你看看你这不听话的徒弟,他这是过招吗?那一剑明明是要我的命啊!”
苏良慢悠悠把剑拎起来:“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手滑。”
“是啊!只是小小失手,你用不着这么大喊大叫吧!”赵仪闲闲坐在一旁,一边喝茶,一边悠悠地说。
“你当然帮他,你还不是”容若瞪大眼睛,就想冲赵仪扬扬拳头,一抬手,却觉胳膊痛得厉害:“你上午那是和我切磋拳脚吗?用得着那么吗?明明是收买人命。”
“不认真,你的武功进步得了吗?不认真,你不觉得危险,你的才智迸发得了吗?是你说吃得苦中苦,方练功上功的,是你求我们,我们才勉强陪你喂招的。你怕吃苦了,要打退堂鼓了,直说就是,何必这么多借口。”赵仪语锋如刀,说完了,又慢悠悠喝口茶,润润喉咙。
容若真是欲哭无泪啊!自从上次大猎,这两个坏家伙救了他,又撕破脸说清恩怨之后,现在就连表面上的客气都不再保持了,有事没事冷嘲热讽,抓紧每一个时机来打击他。连身边的太监、宫女、侍卫都已经从开始的震惊,渐渐习惯了他们两个的目无君父。
可怜容若,为了练功,还非得求他们不可。
要想好好把武功练好,一个配合练功的人绝对少不了。可是宫中其他侍卫,只要容若一抬手,他们就跪下大喊:“皇上天下无敌。”一伸腿,他们还没中招,就已惨叫倒在地上,然后一边磕头,一边说:“属下甘拜下风。”
要找性德过招,性德冷冷一句:“你所有招术都是我教的,任何动作都在我的计算内,和我过招永无胜算,你确定要试吗?”
容若乖乖放弃,要找楚韵如过招。
人家美人儿娇滴滴,白女敕女敕,叫他拳头怎么砸得下去,刀剑怎么砍得下去。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知道楚韵如武功远胜过他,要是不停的输给自己的老婆,那就太丢脸了。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苏良、赵仪了。
于是可怜的皇帝,每天都倍受煎熬,随时都面临着丧失性命的危险。
不知是有心还是故意,这两个由天下第一名师教出来的小高手,一和皇帝过招,就老是劲道拿捏错误,永远过度,招式也总是使用不当,不断误出杀着。
于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宫女,耳朵里每天都灌满了皇帝的哀叫惨嚎。宫中的太医,天天青白着脸,抱着医箱,守在殿外,随时待用。
容若到目前为止,虽然没有缺条胳膊少条腿,不过,除了脸要用来见人,要去晨昏定省,不能出问题外,身体其他部分,几乎都青青肿肿,大大小小的伤痕不断了。
“皇上。”在容若最委屈的时候,如花娇颜出现在他面前,又美又小又白又女敕又柔软的手,拿着温热的手巾过来为他擦汗。
容若享受的吸口气,闻到美丽宫女身上的清香:“侍月侍月,你最聪明伶俐,知道我什么时候最需要你了。”
这些美丽可爱的小宫女,可真是支持他苦练下去的动力啊!要不是她们随时在旁边,又是手巾又是扇子,又是擦脸又是掸灰,又是揉肩又是捶腰,他怎么可能苦中作乐,坚持到底呢!
侍月早已习惯他夸张的说法,只抿唇偷笑。
“皇上,你又弄伤自己了。”
又是焦急又是埋怨,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偏偏又无可奈何的声音传来,容若立刻笑开了颜。
当然,他最大的动力,支持他最强的力量,就是美丽皇后为他心疼的眼神,怨他不爱惜自己的嗔怒了。
为了让自己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这样的佳人,吃再多的苦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一想到自己这段日子以来,没日没夜的苦练,勤奋得让所有人吃惊的表现,根本没有得到相当的回报,武功上的进步低得惊人,容若就很想仰天悲歌,涕泪满襟。
为什么会这样?世上怎么可以有这样没天理的事?谁说收获和付出成正比,全是骗人的。小说里的主角,十个有九个是天纵英才,一学武功,人家练一辈子练不成的功,他一天就可以练到顶峰的张无忌型天才。剩下一个是虽然很笨,但勤能补拙,只要用心,同样也可以当大宗师的郭靖。为什么这些例子,到他身上,全部失效?
人家说冲冠一怒为红颜,小说里再怎么平凡的男人,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一定可以取得非凡的成就。为什么他为了楚韵如这样辛辛苦苦,伤痕累累,却还要沦为两个小坏蛋欺压的对象,以及所有人暗中的笑柄呢!
每次想到这些伤心事,容若就很想抱着楚韵如大哭一场算了,又怕在美人面前,丢了他男子汉大丈夫的脸,只好拚命强忍着。
见了楚韵如过来,他还要装出笑脸,很大男人地挥挥手:“韵如,没事,别担心,练武嘛!本来就要模爬滚打,不吃点苦,那算什么大男人。”
楚韵如对他的嘴硬又好气又好笑,瞪他一眼:“这次伤着哪了?”
“没有没有,我武功天天进步,哪那么容易受伤。”容若大剌剌挥手,牵动痛处,脸上肌肉一紧,动作也同时一僵。
楚韵如一把扯过他的手臂,掀开袖子一瞧,看那一大块乌青,就倒抽一口冷气:“还疼吗?”
“不疼疼啊”
容若惨叫一声,吓了把手放在伤处上的楚韵如一大跳,惊慌之下,顾不得别的,把容若的手臂略略抬高,低头轻轻吹口气,如同呵护一个指头受伤的小孩子。
容若只觉她吐气如兰,叫人骨软筋麻,哪里还装得住硬汉:“我这疼,还有我的背上,被苏良踢青了一大块,我的胸口,让赵仪的剑柄狠撞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动骨伤筋这里,这里,唉,对,就是这里,这是被他们害得跌倒弄伤的,还有这,这,这”
他一边历数,楚韵如的手自然就会寻找他的伤口,哪怕只是隔着衣裳碰一下,都叫人心头甜滋滋,他也就不介意叫苦了:“都是这两个坏蛋害的,你帮我讨回公道来。”
真要单打独斗,苏良和赵仪,谁也打不过楚韵如。而且依楚韵如的武功进境来看,过不了多久,这两个坏小孩联手,恐怕也不是她的敌手了。
“韵如这么心疼我,还不揍得你们满地找牙。”
容若想得得意洋洋。
楚韵如却只是有些埋怨的望了苏良和赵仪几眼,然后用更恼怒的眼神盯着容若:“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行就不要勉强练了,谁也没逼你当天下第一高手。”
“你们不逼我,我自己难道不会逼?难道你要我再看一次你为我拚命,要我再受一次那揪心的苦吗?”容若心中想着,却也知道自己到底是块什么料,所以只能苦笑。这份苦心,除了性德,也实在不能对任何人说,否则丝毫没有武学天分的他,也只不过是又造了一个大笑话给大家看。
容若不能说实话,只好呵呵干笑:“我想做点事,想要有点成就感。我不想一直这样,文不成,武不就,国家也不会治理,白白让人看不起。”
楚韵如柔声劝慰,态度如哄骗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你是皇上,又不要你冲锋陷阵,要把武练得那么好做什么?又不要你去考取功名,要辛苦学文做什么?你虽不理国事,但你安排的人,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难道不是你的功绩。如果不是你信任别人,放手让他发挥才能,国家也不会有如今的安定。谁能瞧不起你,谁敢看不起你?就算是史书上,也要承认你的功绩。”
这大帽子戴得实在太让人舒服了,容若连连点头:“是啊!谁说好皇帝一定要英明神武,爱吃爱喝爱玩就不能当好皇帝了?人家小白,不也把国家大事一股脑扔给管仲,自己只专抓妇女工作,一样不影响他青史留美名,成为天下霸主。”
“小白是谁?”
“小白啊!他是个聪明幸运的家伙,一辈子不花心思,不动脑筋,什么事都交给人家干,自己吃喝玩乐,住华宫,拥美人,是我的学习榜样。”
楚韵如似懂非懂点点头:“那妇女工作是什么意思?”
容若一愣,然后一阵乱咳,接着模模鼻子,揉揉眼睛,扯扯头发,最后一抬头,像发现新一般,指着上方喊:“今天的天气好好呦!”
四周传来一阵窃笑,楚韵如也垂首轻笑,再也顾不得逼问什么妇女工作的问题了。
阳光正明媚,天高云淡,清风徐来,淡淡的花香萦绕四周,轻轻的笑声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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