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糙米,是霉米。”
阿金听到报信着实吓了一跳,他根本就没想过会有这样子的事情。
“你可看清楚了!”这位来报信的媳妇子是那厨房管事李婆子的下手,若是李婆子出了事情,多半就是她上位。
“一清二楚。”那媳妇子低声道,“上面是精米,下面是霉米。一看就是做了手脚的。”
“多不多?”
“有十五袋。”
阿金想了想:“暂时别声张。既然是有心的,肯定还有后手。我这就回去和少爷说去。”
媳妇子会意,两人低声商量了几句才散。
等到了晚上巳时末的时候,刘坚都准备吹灯歇息了,不想阿金突然敲了房门,刘坚把阿金让了进来,直接问他:“这可不像你犯的错?”竟然把个阿金说的笑起来:“少爷真是火眼金睛。”不过眉眼中的那一丝得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少爷,这回你可得好好赏赐我。”
刘坚听着心头一惊,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施粥的事来……
“你说话可要有根有据才是。”他不动声色地望着阿金,“若是搞错了,可不是打几下**就能了事的!”
“少爷放心,这么晚回来,就是特地去验证了一番。”阿金冷冷地笑道,“李婆子怕是早存了心思,想在施粥的粮米上捞一把。先只是好坏参半,后来见没有发现,就全换成糙米。昨天有人向我告发,说是施粥都换成了霉米。今天晚上我翻墙进去看的,如今粥棚那里堆着七、八天的粮食。您这个时候带了人去看,我保持人赃俱获。”
“霉米?你可看清楚了!”刘坚有些惊愕,在他的印象中,霉米是会吃死人的!
阿金见他好像不相信的样子,“要不我们现在去看看,要是我浑说,就以后都不吃肉!”
刘坚倒吸一口气,只觉得背心凉凉的。阿金最是喜欢吃肉,若是三五天还好,时间一长,能把他馋的。敢发这样的毒誓,看来这事十之**是真的了!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刘坚的目光深了下去。
阿金低声道:“她们做的隐秘,其他人都不知道。”说着,他的目光就闪了闪,“少爷,事不宜迟。您还是早报了程先生,把她们的阴谋揭穿,要不然有人吃坏了,那就不好收拾了!”
刘坚望着他脸上隐隐含着兴奋的表情,突然明白过来。阿金真是好一招借刀杀人!估计是前几天就发现了吧,等到事情不可挽回才来向自己报告。因为是寄人篱下的关系,自己虽然是被照顾的很好,可是几个下人都受够了各种白眼。
刘坚的眉宇间就有了几分凝重:“报给师傅?那岂不是闹得人尽皆知了?不能私下解决了吗?”
“少爷,这事情私下怎么解决的了,那买粮的、卖粮的,得有多少人参与?”阿金不由得有几分着急,“而且严家少爷那里,少爷最好也说一声。”
他能把李婆子她们换米的事模得这样清楚,利用的这样彻底,说起来也算是有勇有谋了。可惜,私心太重,失了公允,不免显得小家子气,难堪大用……
“你说的我都知道了,这件事你暂时别声张,我来处置就是了!”这时候刘坚已经没有多少睡意了,干脆爬了起来。
“我们去一趟严府!”虽然再过不久,就到宵禁了,不过时间也差不多够到严府了,自己这里倒是没多大问题,十几袋米换了就好,可是严府的下人哪个不是大把的机会搂钱的,这时候出了这种岔子,很有可能是对头买通了下人私自做的。
虽然已经入夜,不过京城的夜晚依旧是灯火通明的,到处都是人,一路小跑到严府,已经出了一身的毛汗。
严府的大门已经关上了,阿金上去敲了敲门。
“谁呀!这么晚了,明天再来吧!”来人很是熟练的就要赶人走。
“我叫刘坚,是严鹄的同窗,有紧急的事情找他。”刘坚忙上去应付,一锭十两的银子就在说话的同时易主了。
那人得了银子,眉眼瞬间就打开了,“这么晚了,我们少爷已经歇下了。”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你们少爷知道是我,会起来见我的。”又是十两银子。
“你们等着!”银子开道,无往而不利。还把他们让到门房里面来。
刘坚端了杯热茶,一个人坐在临窗的位置思忖半晌。
严鹄虽然已经睡下,还是立刻赶了过来,认识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月,但刘坚一向行事稳重,这个时候让人叫他……
他沉声道:“出了什么事?”脸色有些凝重。
“严兄,我有急事找你!”他一面站起来,一面使了眼色给严鹄让服侍的人退下。
“你们都下去吧!”
严鹄见他眉宇间有几分急切,表情变得缓和起来:“坐下来说!”
刘坚点头,给严鹄沏了杯茶,然后把阿金听到的那些全都告诉了他。
严鹄越听目光越冷,起身道:“我去看看!”
这种事情,越早解决越好。
“要不要和你父亲说声。”
“这是我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你和我一起去吧!”严鹄不大喜欢他的父亲,而且这事情也的确是他力主办的,如果办砸了,那是他能力不行,他那几个异母就等着看他笑话,这事情多半就有他们的手段。
调集粮米这样大的事,单凭外援的那些施粥的,是不可能做到的。只怕这其中还有些蹊跷。说不定还牵扯到外院的一些管事,甚至于严家一些重要的人,却又不能置身事外或让灾民吃出事来,或让严家陷入困境。他不由得暗恨那几个兄弟不争气,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的这些手段,迟迟早早会被发现。早一些,捉个现行,迟一些,被人议论。不管是哪种结果,对严家都是一种伤害——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临出门前,又和门房交待了一句:“如果爷爷问起,就说我去粥场了。”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是有心人也能猜的出来了。
看着严鹄满腔的怒火,刘坚知道如果这样子去,非把事情给闹大了不可。
“严兄,冷静点。”他把严鹄的身子扳过来,望着他,“施粥这件事可大可小。大的来说,是救灾,为黎明百姓。小的来说,是行善,为自家积德。何况你们严家的粥棚紧挨着成国公家的粥棚。您就是再大的气,也等这事过去了再说。”
严鹄知道刘坚是为他好,可是一想到连自家人都不能一条绳子使劲,就有些伤心,点头应付:“知道了!”
刘坚见他态度敷衍,知道他根本没有听进去,又怕他乱来,只好再解释道:“各家施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时候换米,不亚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严兄不妨让那些煮粥的婆子把米多淘几次,然后放点醋在里面一起熬,免得吃出事来……那些下人,等这次的事情过了,再处理不迟。”
可一抬头,却看见严鹄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严鹄拍了拍刘坚的肩膀,“不过是米霉了罢了。那些人都要活不下去了,哪里会管那么多事?说起来,你家里也要好生处理才是。”
“走吧,说不定只是听错了。”严鹄也知道这是自己安慰自己,空穴岂能来风?
事实上,永远不要低估了某些人对钱的渴望,不仅仅是严家,就是程府的那些存粮也全都被换成了霉米,特别是程府的存米,有一半的米是前天才从南边运过来的。
两个人都没有回去,一是因为宵禁了,二是严鹄这时候从这里出去,被有心人看见了,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留言,严府的粥铺也有几个单独的房间,严鹄略带走祈求的说道:“再坐一会!”
刘坚自然不会提出异意。
严鹄突然道:“霉米的事,牵扯到一些管事。还有我的几个弟弟和姨娘,我现在头痛的很。”严鹄的父亲严世藩简直不像是他爷爷严嵩的亲儿子。有身份的姨娘,没有身份的姨太,多到连他这个做儿子都数不清了。要知道他爷爷就只有他女乃女乃一个女人。
这个结果刘坚早就猜到了。此刻听到严鹄问他,他低声沉吟道:“和我猜得一样!”
严鹄听到他的回答有些吃惊:“你猜到了?”
刘坚点头,正色地道:“施粥的事关系重大,没有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支撑,下人们哪有那样大的胆子。更何况宰相门前七品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根本没必要为了几个小钱丢了自己的前程。”
严鹄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有头有脸了,才想更进一步吧,“人心不足蛇吞象”,时候长了,加之严府如今又是鲜花著锦之势,那些有想法的体面人不免就张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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