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叶晁远确实是个优秀到足矣让不少女人都趋之若鹜的男人。顾微凉意不在此,也更不愿意充当炮灰的角色。她正犹豫着,找个什么理由离开这是非之地,便听见某个男人懒洋洋地声音响起,打破了顾微凉不经意间的走神。
“是我送的。”那样玩味的口气,带着点意味深长,连带着周围几个凑过来的姑娘也跟着愣住了。
“什么?”小美还没回过神来。
“包是我送的。”叶晁远又重复了一遍,伸手揽过顾微凉的肩膀,并在对方挣扎之前加了下力道,“有什么问题吗?”
顾微凉毫不掩饰自己的吃惊和不情愿,不管不顾地奋力挣扎。只是这男人不知哪里生出的怪力,一只手臂揽过来,就以让顾微凉浑身上下,完全动弹不得。那一刻,女孩子感到周围无数的目光仿若刀一般的射过来,刀刀都刺在她心口上,冷汗从背上沁了出来,当年的梦魇仿佛再次回来,笼罩着顾微凉单薄的生活。
“叶先生,请你松手。”察觉到力量上的绝对差距,顾微凉终于放弃,冷冷对叶晁远说,声音扬起,让旁边竖耳倾听的一众八卦分子跟着变了表情。
顾微凉的表情一点也不似方才有点无奈地听天由命,而带着些许愤怒的冷厉,饶是叶晁远经过不少大风大浪,却也在这一瞬间,被她充斥着凉意的眼神慑住,慢慢地松开了手。随即她站起来,一声不吭地往酒吧外走去。
顾微凉是真的恼了的。
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学生时代好欺负的不谙世事的女孩子。每一次都是忍气吞声,被各种诡异的原因的误会。甚至于到了最后,因为一个莫须有的传言,写检查,做检讨,在校长办公室苦苦哀求,差一点就要下跪了……笑的是她四处奔走,做了那么多努力,却都不如梁家的一句话管用。梁无绪为此差点被他爸打的半死。在医院的时候,他哭的像个孩子,握着顾微凉的手,一直说着对不起。叫人恨都无处去恨。
这一切顾微凉都默默承受,默默消化,默默忘记。她跟自己说,人生总是要经历坎坷,经历磨难。她便当这一生如同一场西行,九九八十一难,她才经历其一,当从容面对,用力生活。
是好像一切都没她想的那样简单。
偶尔的闲言碎语她以不在乎,以前那些不知情的同学她以避而不见。是梁无绪又回来了,她又遇到了林嫣然,遇到了叶晁远。她曾经苦苦掩盖的一切早在那个夜晚再次伤到了她。
而今夜,叶晁远再次触动她的逆鳞。
她不喜欢自以为是的男人,擅自闯进她的生活,强势的,仿佛和她很熟的样子,在外人面前充当英雄,却根本什么也担当不起,将一切压力加诸于她的身上。就仿佛当年的梁无绪,这样造成的结果无一不是糟糕透顶。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顾微凉出了酒吧,一路疾走,越走越快,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那些封尘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让她觉得恐慌。那一瞬间,她只想逃离,逃离过去的噩梦,几乎慌不择路。
直到有人拉住了她。
“顾微凉,站住!”叶晁远的呵斥声伴随着男人巨大的力道。
顾微凉被攥地生疼,整个人旋了个身,栽进叶晁远怀里。
她几乎是瞬间就开始挣扎,“你放开我!你滚开!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送我礼物,凭什么说包是你买的?你凭什么?”长久压抑的精神伴随着方才一点点酵的酒精终于崩溃了。
顾微凉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哽咽,“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混蛋!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你们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这一回,男人彻底愣住了。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今晚的失态。叶晁远从来是个冷静克制的人。无论是军旅生涯还是从商以后,他都喜欢不动声色的接近猎物,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如同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急躁,冒进,毫无章法。
“好了,好了,微凉,先冷静下来,没事了。”想到这儿,叶晁远原本那点火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他拍拍顾微凉的背,小心翼翼安抚着她的情绪,声音轻柔到了极点,“你刚才恍恍惚惚地,什么也不看,埋头就往马路中间冲,很危险。”男人沉着声,然后轻轻吸了一口气,“刚才,对不起,我不该随便说话。”
对不起三个字,叶晁远很多年没说过了。如今说出来,不知为何,心下却有种莫名其妙的新鲜和喜悦滋味。他暗自懊恼,自己不该触动顾微凉的伤口。当年的事他通过调查梁无绪,终于彻底了解。那些风风雨雨,她当年一个还未踏上社会的小姑娘,到底是怎么承受,怎么挺过去的?叶晁远看着那些资料的时候,就恨不得回到从前,帮她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都统统挡掉。
顾微凉却是不知道这些的。她趴在男人的怀里,小声啜泣,肩头微微颤抖。浓密的头垂在脸颊边,在夜风中脆弱地像一片枯叶。
她仍然沉浸在方才的记忆里,并未在意抱着她的人到底是谁。只是男人的怀抱如此踏实而温暖,她的眼泪浸湿了叶晁远的t恤。
夜晚的秦城,凉意微露,街上车流不止,满城灯红酒绿,密布的灯光快要淹没了天上的星星。一只蜘蛛在路灯下慢悠悠的结网,灯光闪烁,投入叶晁远温柔的眸子里。
窗外风景闪过,顾微凉坐在副驾驶座上,一声不吭,直到沈冰的电话响起。
“微凉,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不太舒服,先回家了,你好好玩,别管我。”顾微凉打起精神说着。
“真没什么事?你从小就是脾气太好,表面上张牙舞爪的,其实就是一纸老虎。不争气呀!”沈冰在电话那头犀利点评,“我刚才问过刘美了,那家伙现在吓得够呛呢,以为这一次把叶晁远彻底得罪了。她现在在一家软件开公司上班,叶晁远是她家的大客户。”
“别跟我说这些,我不关心。”顾微凉烦躁地说,“好啦,我有点累了,想睡觉。”
“好好好,你先休息,等过两天咱们再说。”沈冰是知道顾微凉大学时承受的那些压力,是以体贴的消了声。
顾微凉挂了电话,继续沉默以对。
她对目前的境况有点不知所措,仔细想想,顾微凉根本不记得自己怎么就趴在叶晁远的身上哭,怎么就被他扶上了车子。她只知道,从崩溃状态下回过神来,叶晁远的车早已驶离了闹市区,朝她家的方向前进了。
直到到达目的地,叶晁远都没说一句话,男人的沉默渐渐让顾微凉放松下来,开始收拾脸上的狼狈,以防止被母亲觉异常。大学的事情虽然闹得有些大,但家里面顾微凉却是瞒得很好,没让母亲知道一星半点的消息。还以为女儿是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毕业的呢。
车子拐进小区,慢慢停下来。灯光突然亮起,叶晁远转头看向顾微凉,“好点了?”
顾微凉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此刻突然想起,这男人毕竟是单位的大客户,她本不该得罪。
“我刚才向你道过歉了,但似乎你根本没听见。那么现在我再说一次好了,对不起。”叶晁远一边说,一边微微低头致意,他在车上优雅地欠身,动作丝毫不见别扭。顾微凉依旧在斟酌,她有点不知该用什么口气回应这个男人。
“叶总,该是我说对不起。今天我失态了。”半晌,顾微凉说道。她的语气疏离而小心翼翼,像是大学时跟他承认错误似的,让叶晁远晃了神。
暴走小白兔又成了软绵无害的小兔子。
男人一时失笑,“你总是这样,每一次都给我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你。我是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有双重人格?不过顾微凉,你好像还是没有理解我今天的意思。过去那些不好的回忆终究是已经过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叶晁远,不是梁无绪。我想,我有这个能力、心智和责任心,让你免于流言,免于伤害,让你快,让你不再承受压力。好了,今天你累了,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顾微凉完全处于脑袋当机的状态,明明看见他的嘴唇动个不停,说了很长的一段话,偏她是一个字都没听清,也不在意,见差不多了就浑浑噩噩地下了车。
回了家,母亲有点狐疑地问她,“哎,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顾微凉勉强打起精神,“嗯,没什么意思,我就回来了。”
“你这孩子。”母亲埋怨地白了她一眼,“社交活动该参加就参加,又不肯相亲,又不参加同学聚会,你去哪里找对象啊。我说微凉,你也差不多一点……”
母亲的话她根本没听,她躺在床上,很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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