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注视着易云笙和婧儿,他们两个人从始至终都未说过一句,但看他们的背影相互扶持,我就也心满意足了。
听管家交代后事行程之后,我便回到了西厢房,此时夜筠已经回来,她像是并未睡好。
问及破屋那处阵法,她只是无奈摇摇头“灵启阵,夜筠无能,无法轻易破之”
“灵启?”
“是,这阵是依附于其他阵才能发挥作用,也就是说它的存在和繁衍,完全是借助于我们脚下这个华莲阵”
说到灵启,我不得不说这兴许就是天意,这个阵我最近也在练习之中,阵型相当之复杂,这个阵并没有所谓的入口,也没有出口,而且每次练习的样子都不一样,只有集聚自己的灵气,一遍遍在阵中展开搜寻,才能寻到出口,但此刻听夜筠所说这灵启阵加上华莲阵那就更不简单了。
夜筠得知易伯伯被害的消息才被召回的,她身上的媚术能在案发之地找寻死者生前所见到的人或者发生的事。
所以,我也随同夜筠来到易伯伯的房间,这里的摆设与碧凤山庄的药房相差无几,易伯伯果真是念旧之人,自从南山被烧毁之后,圣上还亲自书信说是易伯伯若有任何需要,皆可提出必定满足,易伯伯却只求,今后南山莫要再有人踏足便可,那里埋葬了他爱一辈子的人,和爱他一辈子人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
说好的相思鸟也在管家救回易伯伯之后便消失了,而易伯伯醒来之后,便一直少言寡语,与从前大不相同。
师兄带这我走到了门外,屋里只留下夜筠,她徘徊在书桌旁,手上的粉末在空中散开,浅浅地落了一层在地面上,随后。她手上结了印,面上表情忽然十分痛苦,像是在经历无法忍受的疼,她手捂着胸口。脚不自主向后退了几步,便倒在了地上,与易伯伯躺下的地方完全一致。
一切像是在重演易伯伯被杀的经过,如此完美地重合,果真不愧是幻术之首。
夜筠醒来之后,将地上的粉末全数收回到袋子里,恭敬对师兄道“并没有见到来人面目,那人出手极快,且也没有匕首,只有一袭红衣。还有一幅画”
之后似有顾虑地看了我一眼,我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这上面的画是与我有关?
我万分不想与易伯伯被害有任何关系,若真是与我有关,那婧儿和易云笙无法成婚显然过错也有我一份。
师兄负手。微微看了看我,像是在确认什么,淡淡道“说吧”
夜筠领了命,又恭敬道“画上之人便是小姐,但那人并未说任何话,像是知道我们会查探到此,那只手似枯槁。着实不好分辨是男是女”
红衣之人,若我没猜错,那是柳晟奕,我在梦里见过那双手,但是他手中拿着我的画像到底是何意?难道要告诉我,他的下个目标是我么?若真是这样。他何须用这种隐蔽的方式告之?他在顾忌什么?
而若真的是柳晟奕,他本就是有些修为,定也不会将易伯伯魂魄留在此地。
师兄低头不语,好一会,对着身后的幕离。冷声道“告诉萧玄,着手查出所有靈祭谷人的消息,一旦见之,无需留活口”
幕离明显错愕,试探道“靈祭谷素来行踪不定,并无与罗生门又任何过节,在为探查底细之前…”
“幕离,你话多了”
这一声,像是将整间屋子都冰封了起来,寒气从脚底直逼天穴,幕离第一次回话哆哆嗦嗦“是…公…子”
其实幕离的顾忌是对的,我虽不知靈祭谷和罗生门到底哪个比较厉害,或者都旗鼓相当,幕离话中意思分明对靈祭谷颇有几分忌惮,如此说来,师兄此番确实是莽撞了,若真是结下了仇恨,那害得可是无辜的罗生门的人,像是小七,小小年纪。
但此时的师兄气势,并不容许任何人在多说一个子,一句废话,我冲夜筠无奈眨了眨眼,示意找个其他时间另说。
现在是一波未平又起了好几波,这几日我也细想了许多,从下山开始到碧凤山庄再来丰城,想是必然要来到此处,就像是一盘棋,已经布好的局,就等着一步步往里套。
如今最出乎意料的便是易伯伯遇害,他此前虽是个薄情寡淡之人,但最终也深深悔过,用自己的一切付出了代价。
师兄回来的路上一直未说话,刚开始我还是有些莫名心虚的,毕竟那人是冲着我来的,而且好似在我记忆里确实认识过他,否则不会平白无故他就找上门来让我叫他奕哥哥,但师兄这到底是生的哪门子气,且不说我并未与他真正见过面,此人也不过是结界里找过我,但至于这样生气么?
于是越想越窝火,越想越憋屈,遂走路也拽了起来,拽了几步,动作太大,腰扭地有些发酸,师兄又没反应,想想还是算了,夜筠在一旁倒是一脸无奈笑着看我。
师兄并未将我送回去,他只吩咐夜筠要寸步不离跟着,临走时候,他手中结了印,将周身之气集聚在右手食指上,然后,在我额间点了点,瞬间我就能感觉到,额间一股灼烧敢,疼地我流出了眼泪。
他淡淡试着我眼角的泪水“瑶儿,切记,今后莫要再梦见他了,我将你额间印记暂时封印了,但若你自身并不想控制,这结印,很快就会自动月兑落,一切要看你自己”
我似懂非懂地应了他,婆娑着眼泪目送他离开,今日阳光并不浓烈,混着泪水,刺得我眼睛生疼。
原来师兄都知道,那晚我在陆宅梦见的一切,只是他并没有开口说穿我,梦里的柳晟奕和子墨。
听师兄方才话里的意思,好似我梦见子墨和柳晟奕其实是我自己想要去梦见他们?这根本不可能,我对柳晟奕根本就不了解,若说是子墨还算勉强。
又是一连串的新的困惑,每走一步都觉得十分沉重。
那一天,我将自己关在屋里,拼命练着秘籍,最后体力不支,结界自动解除,我才昏昏沉沉地在夜筠焦虑目光中,停下手上的动作。
如今易伯伯的事,师兄已经接管,那定会有个结果,剩下王小仙的事那就由我自己来解决。
夜筠与我说起,师兄命她所查丰城人死亡原因,还有那日在陆宅里失踪那几人的状况,夜筠一一与我说了遍。
那几个注定要死的人,家里都在请郎中,据郎中所说,他们各自症状完全不一样,有些人是心力衰竭,有些人则是受了伤寒迅速转换成肺痨,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已经无法救活,这几日就有可能支撑不住,介于此前丰城多数这样的病例郎中只有劝他们家人准备好后事。
而夜筠说丰城每隔三个月便会有人这样突然死亡,且病状也如方才那几人相似,很是平常的人也会忽然发病,郎中也自然也奇怪,但并没有发现特别之处,连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遂也很无奈。
我让夜筠去了那几人家里,如今我唯一想到的是现在还活着的那几人身上是否有鬼魂作祟。
其实我也很想跟去的,但我并不会功夫,若是夜筠带着我行动极为不便,她也并不同意我去,且说只需一个时辰左右便能回来,若是带上我则要许久,于是让我乖乖在家等她。
夜筠出门之后,我又去了前厅,那里已经布置成了灵堂,易云笙和婧儿仍然跪在地上,只是一天,她看上去又消瘦了许多,管家见我满是心疼,上前告知婧儿,我来找她。
婧儿转身之时,我才看见她,两个眼睛通红微微肿起,鼻尖也是哭地通红,我也见过人家哭丧的,但终归易伯伯并不是她亲爹,这哭的是不是太伤了。
她艰难起身,由于跪了太久,丫鬟在旁扶了几次才将她扶起,慢慢挪了几步,我走上前,扶上她手臂,她挣扎“小姐,使不得”
“从今往后,你便是易太太,莫要再唤我小姐”我贴在她耳边,低低说道。
这句话我是认真的,婧儿跟我这么就定是分辨得出我的口气,遂低头不语,我扶她走向外面的院子,许久,四下无人才听见她低低的抽泣。
我深知婧儿满心委屈,但终归这件事我无法为她讨公道,人已死,若他真能安心去投胎,尘世之事就不便再拿去与他纠缠。
既然是尘世之事,只能由活着的人,自己解决。
婧儿知晓我的心意,她本就是个坚强的姑娘,平息之后,带着哭腔对我说“小姐,我并不是因不能成婚才哭的,我心疼他,你定也知道,老爷自从来了易庄之后,便撒手什么都不管,云笙自小只懂配药,忽然接手这个易家他已经很少睡饱过了,这几日加上婚事,更是两夜未合过眼。如今老爷忽然离世,云笙便像是没了主心骨,你莫要看他这一天只是不说话,其实他是没了主意”
我以为旁观者清,能看透很多他们看不透的事,本想着安慰她来的,如今才知,婧儿是最明白的那一个,她什么都懂,只是藏在心里心疼易云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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