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缓缓堆积起了乌云,前几日刚落完雨,那寒气在我身上还未散去,好似又要来一场更猛烈的,乌云低沉地压这大地,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在想什么?”师兄身影闪身落在我眼前,面有笑意。
虽对师兄满月复疑问,却还是压了下来,不露声色笑道“方才的糕点实在够别致,还在回味罢了”
师兄眼底转了转,笑笑道“瑶儿实在是贪吃,这世间还有什么你不爱吃的么?”
我低转眉梢,浅浅地勾起了嘴角“师兄莫要将我说的这般不堪,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吃喝玩有何之过”
师兄宠溺看着我“瑶儿说的是,下次若还有好吃,师兄定会牵上你一同”
我低低轻声应道“多谢师兄抬爱”
师兄微微一愣,又淡淡道“瑶儿,何事又闹脾气?”
我也愣住了自己不曾觉,自从猜到师兄身份开始,便本能在排斥,兴许是自小的那段记忆如冰冷刺骨的洪水冲击在我胸口,对于那里的人不甚有距离。
师兄似也感受到我的异常淡漠,却并未急着问我,只是静静驻足在原地,凝视着我。
我只当没觉,靠在椅背看向别处,不久,便听见了不远处婧儿学琴,她自小跟着我便从未模过这些东西,但只几日,竟也能弹奏有模有样,琴声低低婉转,映着外面阴沉的天气,流出的音调如流水一般通透清雅,音悠扬犹如暗香浮沉。
我自幼拗不过娘亲学过一两天的琴,婧儿初学便能弹得如此令人身心舒畅的琴音,心中倒生了几分歉意,若自幼便教她练琴,今日说不定已经是名满大梁出挑的琴师了呢。
琴音一直都未停歇,如流水一般缓缓流淌,伴随着越低沉的阴天。更显得屋内气氛寂静地阴沉。
微微翘起眉,隐去心下沉寂,抬头,对上师兄的眼眸。心中又醒了几分“师兄,你到底是谁?”
师兄眼眸闪着微光,在我眼中流连,深深叹了叹“你真想知道么?”
其实方才自己话刚说出口,就已经后悔了,我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同时又想拒绝他这个身份,我真是太傻了,自小熟读皇家家谱,竟唯独对这个姓氏记不清。当今四皇子的母妃便是姓秦,秦家在先帝的时候,便是辅国大将军,而现今皇帝贵为太子之时,便纳了四皇子的母妃。
莫不是那份糕点。我又怎么能这么肯定,整个皇城里,姓秦的真是少之又少,起初师兄说是姓秦的时候,我怎会没想到。
心中落寞之情无意言表,师兄这句话问地我也是很无奈,他其实是不想我知道的。我终于明白师兄当初听到我说的那句话时的无奈,身在皇家定然更是少不了妻妾成群,他不想我知晓,定也是不想让我徒增伤悲,但他从未在意过我心中的纠结一直都未停歇过么。
如今事已至此,师兄也并未要再掩藏。我缓缓起身,恭敬站在他面前,深深一福“见过四殿下”
低垂眼眸,瞥见地上那抹模糊的身影微微一晃,身后忽然一声闷闷的冬雷。这次我却未有一丝惧怕,因为此时我内心的恐惧已然胜过了那声闷雷。
我害怕,师兄对我的感情太多,多到他用那高不攀的身份让我留在他身边,我断然是不敢拒绝的,如此便是进了牢笼,我便不复存在。
而更害怕师兄对我的感情太少,少到我们就此别过,从此便是路人。
师兄周身的冷冽之气,随着越来越近的雷声,同时抨击着我的心,我缩在衣袖里的手,不住微微颤抖,这已然是超出了我所能承受的,但我又必须要生生受下,这是抗争,为我自己,也为我们。
良久,却听见他清冷的笑声,却透着几分寂寥“我当你还未长大,不想你竟已然这般聪慧了,小时候你却完全不一样”
我诧异抬头,疑惑看着他,我不记得小时候与四皇子有过照面,别说四皇子,任何一个皇子我都没有印象,如此说来只有一种能,那便是我还裹着尿布,便被他抱过,我们这个年龄差,应该是很有能的,便微微红着脸,弱弱道“我样子是不是很丑”
他也没料到我会说这一句,低低道“恩,不如现在这般出水芙蓉,那时候的你尽是莽撞,倒不如传闻那般出落大方”
“我莽撞?裹尿布的孩子做事怎么能叫莽撞,我什么都不记得”这我必须为自己申辩。
师兄摇摇头,笑道“我倒是想看看你裹尿布是什么样,但惜…”
“不是?那我们何时见过面?”
“当日你在皇宫里,一路跌跌撞撞,后面像是有人在追你,你只顾往后看,便撞进了我怀中,那时候我就在想,宫里怎么会有如此不知礼数的小丫头,头怎么会这么结识”
我一惊,原来他就是那个太监?素问四皇子性子清冷,总好见死不救,好在这些话没跟他提及,否则一万个我都不够砍头的吧,不仅抚上脖子,好在它还在。
自小就相识,如今又遇上且互相喜欢,这算不算缘分,还是命中注定的定数?若真的是命,我真该认命么?
想到此处不由又沉了下来“没想到与四殿下竟如此有缘”
他断然不喜欢我这般口气,因为连我自己也不喜欢,曾经我想着,今生只有一个师兄便足够了,如今多了个四皇子,今后还会不会有更多,我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了。
师兄握了握手,像是在忍着心中的怒火,自从与我在一起,师兄也如常人一般喜怒哀渐现了,我以为这一次他终于要在我面前火的时候,他清淡没有情绪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本是想再过些日子告诉你的,如今你也猜到了我自然不想再隐瞒下去,只是莫要再叫我殿下,我始终只想做你的师兄”
我几乎想要月兑口而出问他,我若只当你是师兄,你能就这样做我一辈子的师兄么。
又一声响雷。终于破开了我的盔甲,内心的委屈慌张害怕,一并落在了脚下的地面,就如身后落下的雨声。停不下来。
师兄则无声地将我圈在怀里,依旧是这个温热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却好似怎么也回不去了。
低低柔声之中却透着无比坚韧,如此有力的声音似誓言,随着铺天盖地的雨声一并传入我的耳中“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只有那一瞬,呼吸就像停滞了一般,师兄给我的承诺,不仅仅是简单的承诺。他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的要求很简单,却又是最令他为难的,便抬头,想看看他此刻的样子。眼前却一片朦胧,师兄温热的指月复轻轻拭去我的眼泪,却现,不管擦多少次,依旧是停不下来。
终于他停下了手,将我揽在怀中,莞尔道“莫要太感动。师兄衣服今日借你,擦干再让你看个够”
我在他怀中,想的却是,他一个皇子,要如何避过皇族的施压,只守我一人。我信师兄,能说这话便能守得住我,但如此他便会更辛苦,我又于心何忍?
不知在他怀中靠了多久,竟睡着了。朦胧间,似乎觉得身子一轻,便沉浸在席卷而来的黑暗之中,那之后许久,我都在黑暗中徘徊,久到我想醒却一直醒不来。
徘徊至于,遇见了一位背着竹篓手中拿着鱼竿路过的中年男子,我问他为何在我梦里,他只笑笑说既然来了必定是有来的目的。
我问他是谁,他只微微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若你再不醒,便活不了了”
我心下一紧,面有戒备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会醒不来”
他放下鱼竿,伸手搭在我肩上,笑笑道“出去看看”
于是我很成功地灵魂出窍,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身边坐着满是愁容的师兄,屋外是静儿低低的抽泣,和易云笙似有似乎的安慰。
我问道“我怎么了?”
那男子道“你是经常流鼻血?特别是运功之后?”
我诧异点点头。
他继续道“如此就对了,你是异灵体,身上灵气过甚,虽修为也在突飞猛进,却不足以抵得住这些灵气,它们无法在你体内安放,便会四处乱传,导致你五脏皆在衰竭”
这句话我终于停明白了,只有年老之人才会有这等状况,如此说来我身体虽还年轻,五脏六腑早已被摧残了,他说我会没命,如此看来自己确实是奄奄一息。
“大叔,以你方才之意,你是以救我的?”如今我才听到师兄的承诺,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开他。
大叔分明不太满意我对他称呼,但想了想似又放弃了,便开口道“你个小丫头,扰了我的清梦,要我救你,必须得拿东西来换”
我蹙眉,低低道“大叔我身无分文,你且在我梦里,要银子也无用,要么我醒了之后,给你多烧点纸钱”
大叔显然不是要这个,狠狠甩了甩手,负手在身后“我好心好意救你,你还咒我死”
我仲怔,能来到我梦里只有鬼魂,而且我此时已经奄奄一息定然不会在运作迷煞阵,沉声问道“那么敢问大叔,你若还活着,为何出现在我梦里?”
本以为一个活人能进我梦里就已经够奇怪,更奇怪的是他好似被我这句话问到了,不停挠头喃喃自语“我为何在这呢?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缓缓地闭了闭眼,稳了心绪,再看他,还是这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便无奈道“大叔,你记得自己是谁?”
他瞬间气得跳脚,咋胡道“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谁,我是名震江湖的清灵派掌门人莫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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