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鬃马,青衫斗笠,清瘦的人儿骑马从街道上疾驰而过。
清源楼下,她一收马缰,骏马长嘶——
轩辕子画说,大周活下的贵族都入了清源楼;清源楼,洛阳最大的清楼,前朝公卿之家子女的栖息之地,一辈子沦为别人消遣的东西……
马上的人游离的目扫了一眼高楼的红帘,从这里能清楚的听到里面传来的奢靡之音,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当贵族沦为别人身下的奴仆,十年,是她的过错,她来得太晚了些……
昨夜,她给战寒湮下了药,穿着他的衣服拿着他的玉令出了战王府,因为她的身高、体态都与凤王所差无几,带了斗篷便出了战王府,直向东大街胭脂铺而去,
这里她名下的产权她也不记得还有多少,毕竟一晃五年一晃而过,只有胭脂铺彼时她最放在心上。
五年未见的柳姐儿已经嫁了人,还生下了一儿一女,她的丈夫老实憨厚,柳姐儿面色红润,身子微微发福,十一望着她幸福的小脸,心里有些倾羡,其实这样平静的日子又何尝不好。
“刘姐,我只呆一会儿,过了三更就走。”十一说道,她能感受到柳姐儿的不舍。这里,每每,她来的匆忙,去的仓促,从未停留过……
三更钟至,十一果然骑马上路。
“柳姐儿,这里交给你了,不要再说是替人照管,你以后就是这里的主人,这胭脂铺子,就当是这几年你苦心照料的酬劳。”她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
身后是柳姐儿还有孩童们的作别声:
“小公子,保重……”柳姐儿说完这句,竟是恸哭出声。
“娘,你怎么哭了?”三岁大的二子伸出手给柳姐儿擦眼泪,一旁一岁大点的女儿抱在丈夫怀里,见母亲哭了也“哇哇”的哭出声来。
“别哭了,都别哭了,好好的都哭什么?”一旁憨厚的丈夫安慰着。
“小公子,不会再来了。”柳姐儿说完这句,竟是破涕为笑,伸手抱起三岁大的儿子,又模模女儿的头,“都不哭了,娘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烤肉块,给妹妹煮羊女乃去。”
大楚奴役军营,十一远远地骑马观望着,这里,她不是不知道。
大周战败的俘虏的栖息之处,昔时闻楚明帝仁慈给大周俘虏的待遇如同新兵,用做活换取报酬,可是自战晔梵登基以来,对残存大楚战俘越来越苛刻非打即杀。
有传言战晔梵即位之后性情大改,暴虐成性,稍有不顺就会动怒,太子也继承其父之性,笙歌夜舞,整日寻欢作乐。
十一心里想若是战景襄能即位必是会善待大周子民。
清晨,洛王府
一只羽箭射入窗棂,战景襄睁开睡眼,伸手取过,羽箭上掉着一个锦囊,他没有拆开锦囊,而是立马去追来人,出了殿门,却未见一人,来人早已越墙而去。
他这才拆开锦囊,二十万两黄金的票子还有一张纸条。
“黄金还你,另外还赠你一份礼物,你只需答应我两个条件即可,十一。”
战景襄皱眉,十一,她怎么可能还在楚国?
还有一份礼物?她要做什么?为什么隐隐之中他会这么不安?
“来人。”男人轻唤了一声,一个侍卫走进殿,“给战王殿下带去密令一份。”
他执笔快速写好一份密令递与侍卫,“务必送到战王手上,再传令王安远速速回都来见孤!”
——
战王的军队也在安水西面五十里外扎营,与齐军两两相望,看来安水镇成了此次争夺的重中之重。
安水地处两国边境,南通邺仙,西达洛阳,又聚三条水路,是军事重镇。
齐军与楚军已经过两次的交手,只是双方皆没有多少损伤,花祭月性子沉稳,战倾尘生性多疑,双方都不会大胆到贸然正面交锋。
战王营内
“前线战况如何?”战倾尘放下碗筷,擦拭唇角后望着凤无涯开口问道。
“齐军至昨夜突袭一场后还没有任何动静。”凤无涯说道。
男子眉目一黯,道:“齐军这样小缠小打一方面是想逼迫我军先行动手,一方面是想消耗我军士气,这是长期这般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传令下去,今日选三千人随我夜袭齐军粮草营。”
凤无涯愣了会儿,开口道:“爷,请三思……”他并不知道这么做是否真的对楚军有利,夜袭粮草营不啻是个好办法,只是这样太过于危险,王爷是千金之躯,万不可受伤的。
“孤已经四思五思六思过了!”战倾尘绯袖一甩说道,“你与何远守营,让赵贤与刘权和孤一起去。”
男子说道伸手去取剑架上的巨剑。
方整理好银色的盔甲走出营帐,就听得一士兵来报。
“报——”
“说!”
“洛阳百里加急,洛王的人求见王爷!”
“宣!”
来人递与战倾尘怀中密令。
凤无涯看着自家王爷的脸色由惨白变成铁青。
“凤无涯,孤命你即刻回都寻十一下落,不得有误!”
男人一声怒吼,手中握着的信纸在他手中化为齑粉。
凤无涯又是一愣,小十一不见了?
他脑海里陡然冒出这么个想法来,抱拳领命也不是,开口拒绝更不是。
十一的命自是重要,可是战王的安危比十一的性命更重要啊!
“还愣着干什么?”
“是。”无涯猛地低头。
无涯心下决定,当即回洛阳去,安排人手将十一寻来后,立马快马加鞭赶回来。
他带了一队人即刻上马,不敢有片刻的耽误。
“赵贤,刘权听令!”男人吼了一声。
“臣等在!”
“带三千血孤鹰换好夜行衣随孤入安水齐军粮营。”
“……”这刻,两位将军都妹立刻作答。
“还不走吗?都愣着干嘛?”战倾尘瞥了他二人一眼。
“是。”刘权眉目略凝却是颔首答道,而赵贤却是颇不解地望着战倾尘,“爷……这样做会不会不好。”
赵贤生性寡言,不会什么如刘权一样说些文绉绉的话,他的回答一般很是平常。
他知刘权有“癫狂军师”之称,刘权能答应的事情一般都是在刘权权衡之下有利的答案。只是这些于家国有利的他不在乎,齐军来势汹汹岂能放任楚军偷袭,齐军定是做好了埋伏的准备的……
“爷,赵贤会去,但是爷要保证爷要重视自己的性命,不然赵贤定是抱住爷的腿也不会让爷去的。”
“你……”刘权一声惊呼,他诧异赵贤竟然威胁起爷,还敢要爷向他保证……他心里体赵贤捏了把汗。
战倾尘的凤眸落在赵贤的身上,原先的凤眸因为这人的敦厚与坚定慢慢的消逝无踪,他微微颔首。
赵贤亦是诧异的望着面前绯衣银发的男子。
“还看着作甚,二更之前抵达安水!”男人没好气的说道,心里却是在暗笑他的属下从什么时候起这么迟钝,这么婆妈,也这么……可爱了……
还只是他自从有了骨血,将做父亲之后,这刻坚硬无比,凉薄无比的心渐渐地柔软起来。
是的,帝皇蛊消失,随之而去的还有伴随着他出生就萦绕周身的煞气。
是十一拯救了他,的确如此,师父的预言没有错。
她既揭下了他的面具,让他一身的血腥之气消散,更让他得到救赎,她就不应该离开,她是他的,一辈子东路该如此,不是么……
他转身上马,银色的面具覆之于面,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不习惯以本来的面目去进行一场屠戮。别人可以说他是自欺欺人,也可以说他在战场上因为自己的绝美容颜而怕丧失身为战神的威慑之力,种种种种,他都不在乎,他只是不习惯亲眼瞧见一场杀戮罢了。
他不习惯仅此而已,无人知晓,他上阵杀敌的时候那面具下是怎样的表情……没有人是声来残暴,他也曾有一颗赤子之心,只是当经历的太多,见得太多后便变得麻木了。
漆黑的夜一队人马向东而去。
这时的密林之中,同样一个女子骑着马,直往东去。
同一片月光之下,只是每个人的心境不同。
齐军主营
“报——”
“四殿下,有人袭营!”
“什么!”
紫黑色衣袍的男子从座榻上坐起,一旁本认真研究着地图的将军们也站了起来。
“都随孤过去!”
花祭月咬牙道,战倾尘,你若想来送死孤岂有不收之理!最好是你亲自来,让孤好好会会你!
花祭月拿起剑架上的赤金色剑鞘的宝剑往营外走去。
只见粮草营那方,连天烽火。
“扑火!保护粮草!汇报损失情况!”一个将军赶紧道。
花祭月吹了一声口哨,一匹黑马就朝他奔来。
他提剑上马,所有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殿下!”
“想跟上的久跟上,别说些废话来拦着孤!”
“……”将军们垭口无言,其他的话都淹没在了肚子里。都相视一望跟了上去。
粮草营确实是被烧了一座,损失不小,不过已齐国的国力,倒也不会太在乎,只是再运粮食来就麻烦了。
粮草的运送时间与速度是大问题,所以这次作战齐军难免会占了下风。
不过幸而花祭月让粮食营分散开来,只是一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