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铃惜拿着画作,跟在婢女身后,往枫兰阁而去,走至一半,看了看面前的池塘,突觉不对劲,“这是去哪儿?”她即便再路痴,却也记得去枫兰阁的路上没有这个小池塘。
婢女福了福身子,回身道:“回小姐,是去绝公子屋里。”
她柳眉轻皱,“去他哪儿干嘛?”不是说去用午膳吗?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婢女解释道:“绝公子将午膳设于他的房里,特命奴婢过来邀小姐您过去。”
叶铃惜虽不解,却仍是点了点头,“没事了,你继续带路吧。”
婢女应了是,便继续往前走。
不过一会儿,便到了惜园居门口,婢女将叶铃惜领至绝尘的院子里,指着门口对叶铃惜道:“小姐您快进去吧,绝公子等了您好半晌了。”说罢福了福身,便自行退了下去。
叶铃惜嘴角瘪了瘪,这是几个意思?
“既然来了,怎不进来?”还没踏进去,绝尘的身影自里屋而来,嘴角噙着一贯的浅笑,漆黑的双眸专注的看着站在门口伫立不进的叶铃惜。
被他灼热的视线看着,叶铃惜顿觉浑身不是滋味,紧了紧手中的画作,“我哪有不进去,不过是才到而已。”说完绕过他的身形,往里屋渡去。
绝尘又是低低笑了笑,转身掩上了门,也走了进去。
叶铃惜本以为他们几个都在,然看着满大桌子的菜,却只有两副碗筷,不禁错愕,扭头看向身后的他:“就我们两个人?”
绝尘点了点头,“怎么?小姐是觉着人多了?”
叶铃惜拼命摇头,“不不不,不多。”然小脸却闪过一丝鄙夷,这人真是月复黑的很,明知她是觉着人少了,却偏那般说。这儿只得她和他两人用餐,若她觉着人多了,岂不是在变相的说他是多余的吗?
将她的鄙夷收进眼底,绝尘也不点破,只是挂着始终如一的浅笑,“快坐下来吃吧,这菜上了有一会儿了,再不吃怕是要凉了。”说着将凳子拉开了些,侧目睨着叶铃惜。
叶铃惜不禁咂舌,这人若生在二十一世纪,铁定是一个极好的绅士。
方才离得有些远,只看得到满桌的菜色,这会儿坐下,竟现大部分菜都是她极爱的,心中暗道他也是有心了。偏了偏头看向坐在她身侧的他,乌黑的大眼里闪烁着复杂,他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栖身在这将军府,以他处理张剑之事,不难看出是个人才,不然爹爹也不会将府中事物全权交由他搭理。
“小姐无须猜测我是谁,只需知道,绝尘绝不会害你便。”叶铃惜看他看的出神,听了他兀然出口的话,方知自个儿竟是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面色窘了窘,睨着他夹到碗里糖醋鲫鱼,索性也不胡乱猜测,抬眸看向他,“你为何要来将军府?”
绝尘优雅的吃了口饭,又夹了口菜塞到嘴里,待嚼碎了方才看向紧紧直视着他的小女子。见她眸里是少有的坚定,终是叹了口气,抬手加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你今日练了一上午的画画,不饿吗?来,我们先吃饭。”
“难道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叶铃惜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又抬眸直逼着他。
“没有。”
“那你为何不愿说?”
绝尘放下碗筷,迎上她紧逼不放的眸子,“你对其他几位也是这般咄咄逼人?”
她眨了眨长而卷翘的睫毛,“什么?”
“来历。小姐对来教书的夫子,都这般咄咄逼人的询问来历?”
叶铃惜眸光闪烁,隐隐有着心虚,错开了他灼热的视线,“我不过问问,你若不愿说,便不说就是了。”说完,端起碗筷,将头埋在碗里,拼命的扒着饭,不再言语。
绝尘皱了皱眉,似是对她的任性有些无奈何,“慢点吃。”抬手准备轻拍她的背脊。
她眼光扫到他抬起的手,下意识的微微向旁边侧了侧身子,嘴里塞着饭菜,含糊不清的‘嗯’了声。
绝尘手里落了个空,眸光暗了暗。突然极轻的叹了口气,昨夜好不容易建起的信任,又被瓦解了。
听到他略显无奈的叹息,叶铃惜扒着饭菜的手一僵,长长的睫毛掩下,遮住了乌瞳里淡淡的失落,绝尘,你若不能敞开心扉对我,又怎能奢望我对你真心实意。
两人经过那番插曲,明显气氛冷却了不少,各自吃着饭,不再搭理彼此。
绝尘盼着她能开口说句话,叶铃惜盼着他能出声解释解释,然两人都等了半晌,自至各自吃完午饭,也仍不见有一方开口,叶铃惜闪了闪眸,终是自嘲一笑。放下碗筷,低着头道:“我吃好了,先回去了。”说罢,也不等他吱声,便转身往屋外走去。
绝尘深邃的黑眸注视着远去的小身影,眸里闪过复杂。叶铃惜一人兜兜转转,走到一处院子时,传出一缕琴声出来,叶铃惜顿下步伐,看向庭院石桌上坐着的一名青色衣袍的背影,嘴角瘪了瘪,这群夫子,貌似都极喜爱青色系列的衣裳,刚刚那个也是一身青色,眼前这个又是一身的青色。不过,这男子的琴倒是弹得极好,只是琴声幽怨,像似迷茫、又像似怨恨。
叶铃惜被琴声里的缠绵诉念感染,不禁鼻尖酸痛,身子不受控制的一步步走过去,待站在男子身后,方止住步伐,细细注视着他略显清瘦的背影,只是默默聆听,不一语,像是唯恐惊扰了他。
一曲终了,雪落尘缓缓睁开双眸,先是满眼迷惘,待傻愣了半晌后,方才逐渐恢复清明。淡淡睨了一眼身后,见是叶铃惜,窄紧的眸子闪过一抹讶异,不过转瞬即逝,起身将摊在桌上的锦布细细将琴裹了,叶铃惜不出声,他便也不会开口问,待裹好了琴,便欲往屋中走去。
叶铃惜张了张口,却并未出声,只是默默看着他进去,直至看不见他的身影。
幽幽叹了口气,爹爹究竟给她找了一群什么样的夫子,为何每个人都像是有着很多的秘密,将人看不透,也走不进,生生急的不行。
“小姐,您回了。”一进枫兰阁,瑾儿的声音便传来,叶铃惜懒懒的应了声,便自顾走进里屋,一把将自个儿丢到床上,闭起了双眸。
瑾儿心中纳闷,瞅着小姐那番疲惫,又不敢多问,只是隐隐心疼。她是看着小姐长大的,以往的她不是整人,就是睡觉,就算被将军责罚时,也能谈笑风生的跟她开玩笑,几时见过她这番低落的模样。
挥退了其他婢女,自桌上倒了一杯茶,走到床前柔声道:“小姐要喝口茶?”
叶铃惜眼皮动了动,瑾儿以为她要起来,然只见她轻轻出声:“瑾儿,你说爹爹与娘亲现在在何处?”
瑾儿闻言,只道她是思念将军夫人,鼻尖一酸,将茶搁在茶几上,拉过被子盖住她的身子,“小姐,将军不是说了吗,待你学成之时,便是相见之日。而小姐自幼便天赋异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学成,并与将军夫人团聚的。”
叶铃惜幽幽一叹,“若只是学艺,爹爹们何须不告而别,怕就怕,此事没那么简单。”
瑾儿眼眶一红,低低唤了声“小姐…”,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叶铃惜像似没听到,继续道:“奈何他们几个心思颇深,我百般试探,也得不出什么结果。”
瑾儿擦了擦落下的泪,哽咽着又唤了一声:“小姐…”
叶铃惜这才缓缓睁了睁眸,看着哭的像个泪人儿似得瑾儿,浑身打了个颤,一把翻身坐起,“我又没欺负你,你哭的这么伤心难过干嘛?”
瑾儿两眼裹着泪,傻愣愣的看着叶铃惜,不解刚刚还心情低落的她,怎一下子就恢复了?
倪着那张将疑问尽数写在脸上的她,叶铃惜嘴角狠狠抽了抽,她方才想事想得太过出神,不过低低问了几句罢了。估计这丫头以为她是思念过甚,所以哭了个稀里哗啦。摇头轻笑,伸出小小的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行了,别哭了,这么大个人了,还哭的跟个孩子似得。”
瑾儿面容僵了僵,睨着小姐那副小大人的模样,心中不禁念叨,明明自个儿才是个小孩,偏搞的她才是个小孩儿似得。如此想着,竟是抬眸哀怨的刮了她一眼。
叶铃惜嘴角又是一抽,伸出手弹了她额头一记,这丫头越没大没小了。
瑾儿模着吃痛的额头,睨着兀自躺下去,又闭上了眼睛的叶铃惜,好不委屈。哀怨的目光注视着叶铃惜半晌,然人儿翻了个身,不过片刻,均匀的呼吸声便低低传来。
瑾儿瘪了瘪嘴,小姐这睡着的速度越的快了。
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睁大了瞳眸,摇了摇叶铃惜的身子,“小姐,小姐,你快醒醒,瑾儿还有话没给您说。”
叶铃惜拉过被子蒙住耳朵,“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说。”
“是,等你睡醒就来不及了。”瑾儿硬着头皮,继续扯着被子。
叶铃惜抵不过她的拉扯,又是一把坐了起来,乌瞳略带怒气,直直看向因哭泣而眼眶乏红的瑾儿,像是在说,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否则定不饶你。
瑾儿尴尬的笑了笑,“那个…小姐,今日宫里来了话,说是要你明日进宫住几日。”瑾儿将叶铃惜没回来之前,宫里来的公公说的话,大略讲了一遍。
叶铃惜抓了抓头,低低骂了句:“该死的月复黑男。”
“小姐您说什么?”瑾儿怕被叶铃惜骂,特意将身子离得远些,所以没能听到叶铃惜说些什么。
叶铃惜淡淡倪了她一眼,一语不的又躺了下去,“知道了,明日我会去的。”说完,又兀自掩上了眼帘。
瑾儿传达了话,知她心中烦闷,也不再烦她,起身准备出去,走至门口时,听到人儿略带困倦的嗓音传来,“对了,日后不论午膳还是晚膳,设在自家院子就好,无须另设地方。”
瑾儿虽疑惑,却也未多问,只道是今日在绝公子那用膳不愉快,才有此一说。点了点头应了是,便掩上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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