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我爱的从不亏欠
前尘旧怨,若不是深深爱过,如今想起,又怎会有一晃的心死如灰。
无论西似,无论绝一丈,一个是雕花山备受宠爱的首席弟子,一个是绝顶山内定的掌门人,遑不论,中间还隔着一段前缘,一段毫无血缘,却把情分融入骨血的可怜人。
世人都说他们不该呀,不该在一起,那是孽缘,若真的在一起,死后是要下地狱的。绝一丈不信,西似也不信,他们袖手天下,逍遥人世,过着两个人的生活,岂知,命运仍旧是亏待了他们。
过往被尘埃覆盖,今日雕花山的人数年后重踏绝顶山,唤醒了绝一丈的记忆,唤醒了他记忆里的女子。
多少年了,从翩翩少年到绝顶门人,从受人诋毁的斯文败类到举世崇敬的一丈老人,一丈老人很清楚,他丢了什么。所以,不愿让旧事再次上演,让世事再次割裂他的心肠。人人都以为一丈老人超月兑入世,不知,道法最后,天地有情。修道,走到最后,便是返朴归真。
他抬起头,白发苍苍的老者,未曾掩饰的空茫孤寂,眸光虽是豁达,沉痛后也会有惋惜。
西似,你知道的,对吗?
这个老者,褪去了时光在身上刻下的痕迹,那份情,深藏在心底,期望着,虔诚着,坚信着,他爱的人懂得。
由此,惊世剑主,北离之尊,是再也不能损伤的。其中,有天命使然,无法否认,也有一丈老人的私心。
双修之法若是功亏一篑,修炼之人轻则在=再不能修炼此法,重则,真气逆流,五脏爆破。思及此,他登时挥袖翩然,离了回心洞。
这厢,段裳和浣花侶打的如火如荼,凤凰林喧声四起,林中活物,四散飞逃。
“段杀,你败坏伦常,与女子结为伴侣,就不怕天怒,降下恶果吗!”女子执剑大喝。不光是对着段衍生,就是对着整个绝顶山,言语里都透露着几分怨气。就不知,有怎样的深仇大恨。
段杀踏空挥掌,眼神冷冽,“怎么,天还未怒,雕花山的人就等不及了?”
“我连家的人遇到绝顶山的人就要杀尽,连红湘那个旁支不用也罢,今日,我亲自解决你!”
连家?听她提及连红湘,段杀一愣。怎的?这雕花山与红豆坊还有牵连?
“三哥?清鸿靠岸!”女子这一唤,那被唤作三哥的男子,急忙回剑转身,长剑抛在半空中,想来,这清鸿靠岸也是一式男女相合的剑法。
江湖上,但凡是那些双剑合璧的听起来都好像是比寻常的剑法厉害上许多。若是寻常,谁人有闲心,将一式弄的这般复杂?
说起来,段裳二人情深意切,这对招的默契丝毫不逊于以双剑合璧闻名的浣花侣。
女子杀得兴起,“纳兰红裳!你究竟如何不知廉耻!”
纳兰闻言,黑袍鼓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便要下死手。忽听凤凰林传来一声叹息,“来者是客,浣花侣何必咄咄逼人?”
“师傅?”段杀上前一步,纳兰一瞬也止了动作。绝顶山的主人都出来了,浣花侣双剑无刃,剑气炽烈,杀气腾腾。
“爹爹这一生最爱的人便是你娘,最怕的,是那能将你娘抢走的人,可偏偏,最感激的也是那人。”
“没有他,连衣不会遇到深爱的人,没有他,连衣也不会成为连衣。优秀卓绝,那人,是爹爹拼死也要超越的人,可是,应该没有机会了吧。”
“我爱不过他,就是活,也活不过他。”
“若哪日你见你娘伤心,要记得多提提爹爹的好,切莫触碰忌讳,提绝顶山上的那人。”……
“曾儿,为娘亏欠你多年,若有一日,我死于他人手,只求你一件事,你可答应?”
“……无论是谁下的手,你莫要报仇。一切自有因果,种善因,得善果,该当无怨。”
“你莫要报仇……”
“该当无怨……”
连曾抬起头,目光灼灼盯着这个白须飘飘,容光悲悯的老人,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一丈老人淡然慈悲的望向她,心突然一痛。多少年了,他还记得,那对美丽的眸,即使,此时,他看到的是满眼的怨恨和杀意。可是,太像了,他忍不住有些留恋。
“想不到,这一代的浣花侣,如此年轻。”他目光扫过男子,一片温和。
段裳二人惊觉浣花侣的反应,刚要开口,就听一丈老人说道,“那是前尘了,不知这位姑娘和她……是何关系?”
连曾又怒又笑,“不知一丈老人口中的“她”是何人?”
“她……故人罢……”声音渺渺,不知藏了多少无奈。
“绝一丈!你勾引自己的义女,败坏师门,还有脸提起师母大人!”一旁的男子豁然出手,段杀急忙拦阻。“浣花侣无理,休怪段杀无情!”
一丈老人脸色倦然,“徒儿,是师傅对不起她……”
纳兰蓦然看向他,企图从他的神情里捕捉些什么。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段孽缘,以至被两派之人视为耻辱。绝顶山的人认为是西似自愿死在绝一丈手里,免了义父为难,报了养育之恩。雕花山的人却认为是绝一丈败坏伦常,对自己的义女起了贪念,当时的雕花山师尊,未免少女沦入恶魔之手,才将人要了过来。之后,悉心培养,终成一代掌门。雕花山,绝顶山千百年来不和,而西似之死,也成了两派再也无法复合的裂痕。
“绝一丈,我是西似之女,姓连名曾。”女子笑着说道。
绝一丈默然闭上了眼睛。连是连衣的连,这曾,是曾经的曾。
西似……还念着他。
见他神伤,连曾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那对漂亮的眸子,此刻闪烁的是恨意。
连衣,很少有人知道他除了是雕花山的杰出弟子,还是连红湘的二叔。连老爷子最爱的小儿子。是以,连曾对连红湘漠然无视的态度大发恼怒,才说了句不屑旁支的话。连红湘爱财如命,纵然段衍生不再是绣云之首,她也不肯助自己一臂之力,除了这绝顶山的传人。
一丈老人叹了一声,“是我亏欠了她。只是,老朽现在不能死。”
连曾笑得冷然,“一丈老人誉响四方,古来父债子偿,今日,就拿你徒儿的命来解我雕花山的仇怨!”
“不可!”一丈突然唤道。
“你活着难道就不觉得愧对师母大人吗!”男子一喝。一丈身躯一颤,浣花侣已然向段裳二人出手。
纳兰警觉,当连曾初初动手时就已经做出了反应。奈何这一动,真气紊乱,强行压下,一掌就挥了出去。
段杀早就不想与他们多言,这一出手就是雷霆手段。
一丈老人看这局面,直叹造孽!
白袍轻动,顷刻断下四人的攻势,“浣花侣既是来寻仇,便和老夫打吧。”
男子愤愤,“想不到绝顶山的一丈老人竟然是如此不知羞耻!师母在天之灵,你可对得起她!”
“他若是有心,我娘又怎会死在他的手上!三哥,不要和他废话,先逐段杀下山!”
句句话打在一丈心上,他思量一瞬,参合天象,倒也参透了她二人的来意。惊世剑主不能永远留在绝顶山,难道,是时机到了?
浣花侣一口气都不歇的攻来,一招一式,一丈面对故人之女,到底还是下不去手。这套剑法,想当初,是他亲自教会了西似,两人含情脉脉,是以定情之名。西似能将这剑法传给她的女儿,自有用意。如此,一丈更不能让她的女儿有半丝损伤。也因了如此,只守不攻,惹怒了浣花侣。
二人抓住了一丈的软肋,自然勇往直前一鼓作气,段杀见此,怒意更甚。“浣花侣欺人太甚!师傅虽对故人有愧,任凭你二人胡作非为,不是念着旧情,你以为就凭你们能伤他分毫!”
“好你个段杀,明明已经受伤在身,还能坚持至今,看来,是我一剑还是太仁慈些。”连曾笑得说道。
段杀受伤,是双修之际,受了浣花侣两剑之力斩断金丝情线,伤了肺腑。不光段杀,就是纳兰也是受伤在身。
“就凭你?”纳兰横眉,“尚不够资格。”
纳兰轻身一晃来到段杀身旁,“先摆月兑他们,不能祸引绝顶!”
“嗯!”
“哼,想跑?”连曾挥剑纵身。“一丈老儿,我定要你绝顶山再无传人!杀了她二人,我再来收你的老命!”
段杀轻功便起,白发飘摇,“有本事追上我二人再说!真气耗竭累死你再说!”
“段杀!休得猖狂!”男子急忙跟上,临走前还不忘挥出了一剑,绝顶山巅的枯木,刹然断折。
黑白幻影,一瞬飞雪,人去楼空。
一丈老人此时明了,原来,惊世剑主下山的日子仍是到了。
一旦下山,命运便再也无法逆转,一丈老人心知这是天命使然,但,好歹是自己的徒儿,能做得,他都已经做了。其他的,便是天意了。
她们会遇见怎样的人,又会有怎样的结局,惊世主,北离尊,情缘祸,生死劫。相杀难,相爱难。
这一生,我们是否只会爱一个人,生死不弃。这一世是否会有一个人陪你刀山火海,看尽繁华落尽。这一年,我们是否会反复的走着一条路,眷恋不舍。
云偿从赤声声叩拜声里抬起头,这个女子,洗去了尘世的牵连,却断不了那人暖软的眸光。段杀舍去了隐世城主之位,留在绝顶山陪着她的美人纳兰。赤执意的搭了座草屋,日日矗立在山下,仰望。
而云偿,七里之外,藏着她的痴等心肠。
“求宫主救我家公子!”
云偿豁然起身,“她如何?”
我爱的从不亏欠,哪怕,我未尝承认,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忙里偷闲,为大家献上一章!希望各位看文愉快!
多谢各位亲支持!
弱弱的说一句,能否求长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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