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很是好奇市丸银这些年是如何维持日常生计的,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发现他总能时不时地带些野菜野果回来,还有那隔三差五就一箩筐的柿子,这着实让我惊讶。要知道,这个区环境恶劣土地贫瘠还常有风沙侵扰,居民也多贫困,虽不说惨到寸草不生的地步,可食物是匮乏至极的。每次我问他是哪里找到这些东西时,他总是一脸淡笑不言不语。我也只能说,市丸银,从来都是不可小视的。
这日,我见他难得没有出门,而是悠闲地懒懒抱臂席地坐在门廊上晒太阳,便走过去坐到了他身边。他并未招呼我也没有显出不耐,依旧是淡淡的。我对他惯常的忽视也已经由最开始的动辄失落到现在的习以为常淡定自若。
我放松地伸了个懒腰,开口搭讪:“今天天气不错。”
说着抬眼一看,却发现刚刚还明媚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黑沉沉乌云压顶了。我嘴角一抽,暗怪自己迟钝。偷眼瞧去,见他依旧是刚刚的姿势和神态,没什么变化。
静等了一会儿,他没搭理我。
我暗暗握拳又道:“这里环境不错啊。”
刚说完,一阵风沙便扑面而来,刮得我脸上生疼。我暗暗怒视老天,您能不拆我的台行吗?我是一待字闺中的姑娘家,现在虽然像个无赖般对着美少年搭讪,其实脸皮很薄的!
他依旧毫无反应。
我气得腮帮直鼓,你不是一向最能说么?装什么深沉?犟脾气直直往上蹿,我一撇嘴,心道:我还不信了,今天非让你开口不可!
我起身绕着这几间竹屋转了一圈,再回到市丸银身边坐定,装腔作势道:“不知这几间竹屋是出自何人之手?做工实在是过于粗糙简陋了。”说完,我还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眼角余光却是在偷看他的反应。
只见他眉毛一挑鼻头微微一皱,嘴巴不自觉地淡淡一撇。我心下得意,哼,上钩了。以市丸银这种自视甚高的个性,哪里容得别人如此挑刺?
“我跟你说,我的房子那才叫有品位。四周围着一圈天然的竹篱笆,既美观又安全;门前一片桔梗花香,清新雅致又怡情养性!”我故意提高声调,夸张的语气仿佛处处挤兑他的房子。“我那屋子可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两室一厅,房间里面摆着的可是软绵绵的大床哦,哪里是睡的地板似的榻榻米呀!真是居家而实用,精巧又大气呢!你再瞧瞧这儿,门前空空的一片,几间竹屋零落而单调,实在是……唉!不说也罢。”我夸张地叹了口气,做出一副隐隐嫌弃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该说的不该说的,你不是都已经说完了吗?”我闻声便见市丸银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我,嘴角直抽。
我见此万分得意,心下暗爽,叫你装叫你拽!看我今天不把你打回原形气你半死!
谁知不过片刻,他便恢复了过来,脸上登时又是那副万事不惊的笑。他又自顾自转回头不理我了。我顿觉好没意思,这人从小就这么月复黑,一点也不好玩。
我屈起膝盖,双手抱膝将下巴搁在上面,愣眼瞧着廊外,忍不住有些失落,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听突兀不突兀,自顾自说:“我想他了。”停了半晌,我接着道,“在我最迷惘的时候,是他为我指引方向;在我动摇无助的时候,他默默地鼓励支持我;在我害怕恐惧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温柔开解我。**樱花树下,那个对生命充满感悟和欣喜的他,毫不犹豫携着融融温暖朝我走来的他,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我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真想大声说出来我说的这个人就是他,问他为什么不能再像那时一样对我好呢?可眼前的他依旧是那副冷淡疏离事不关己的模样。我鼻子一酸,抱怨地说:“他才不会像你这样不理我。”
听我这样说,他忽地转过头看向我,脸上本来淡淡的笑猛地绽开来,显得异常地灿烂。只听他异常温柔地开口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呢?干什么赖在我这里不肯走呢?”说出来的话却是异常地伤人。
我一呆,愣眼瞧着他,只觉得他此刻的笑冷漠非常。我一咬唇,眼泪便止不住涌了上来。他还是觉得我是赖在这里多余的人,他根本没把我当回事压根儿就从来没承认过我的存在。
“银,桔梗姐姐,吃饭了!”忽然听到乱菊的声音传过来。
便见市丸银脸上冷漠的神情立时一变,显得柔和起来。他转头看向这时已走到他面前的小乱菊,眯眼笑道:“乱菊真是个聪明懂事的好姑娘,已经学会做饭了吗?”
“嗯!”乱菊开心地点点小脑袋。
“真乖!”市丸银抬袖擦了擦乱菊额上的汗,便起身拉着她的手往客厅走去,“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乱菊的手艺呢。”
看着他俩一副其乐融融旁若无人的亲昵样,更是显出我的存在是如此不协调的多余,我感到疲惫又可笑,原本的泪意倒是自行褪了下去。我这是做什么,这几日见他对自己稍稍客气了几分便得意忘形忘乎所以了么?可别忘了,一开始,他原本就是因着你能照顾乱菊才留下你的。
正吃着饭,忽听得乱菊开口懦懦地问道:“桔梗姐姐,能告诉我你的生日吗?”
我一愣,看了市丸银一眼,老实地回答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那桔梗姐姐更不可能知道我的生日了。”她失落地一嘟嘴,下一秒眼珠一转,看向市丸银充满希望地又问,“银,你知道我的生日吗?”
“怎么这么问?”市丸银抬头看向乱菊柔声问道。
“因为刚才去杂货店的时候,老板娘正在给她女儿过生日。她说,家人的话都会知道自己的生日。所以,我想银是不是会知道我的生日。”她说着红着脸低下了头。
市丸银一顿,随即变得眉开眼笑起来。
“我知道哦。”只听市丸银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疼爱,脸上更是一片温柔之色。“乱菊的生日是九月十号呢。”
乱菊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当然!”市丸银又是咧嘴一笑,“因为那天,是我与乱菊相遇的日子呢。”
我胸口重重一顿,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眼前瞬间模糊,脑子里乱哄哄嗡嗡作响,已经完全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九月十号,他跟乱菊相遇的日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餐桌的,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躲在被窝里,枕头湿了一大片。亏得房间只我一人,乱菊身体复原不必随时照看之后,我由于不习惯与人同睡便另外挑了间房。此刻我还真不想见到乱菊,尽管我知道自己是在迁怒,或者说是在嫉妒。任何女人面对情敌,想来都没办法全不介怀吧。当然,前提是如果我够格当她情敌的话。很可惜,我不过是个笑话,大笑话。
我扯起嘴角想自我解嘲地笑上一笑,谁知面部肌肉异常僵硬连笑都笑不出。也是,我这个笑话可是闹大了,从头到尾都是个天大的笑话,又如何自我解嘲得了呢?我只是不知,老天要我这个天大的笑话来这里干什么?难道只为了让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丢人现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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