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知道追兵退去,便没有在黑暗中跋涉的必要,娄护卫依然非常谨慎,让人用缠着油布的木棍,只在队伍的前中后三处点了六支火把。
有了光、有了即将到来的栖息之地的鼓舞,队伍行进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又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娄护卫口中的那个可以暂避一时的农家院落,透过纷扬的雨雾,呈现在苏霏漠眼前。
苏霏漠极其谨慎的掀开车帘一角,向外观看。这是一处由残破却还算是完整的土墙围成的院子,院内有三四间茅草屋,虽破旧简陋,好歹能遮风避雨。
众人便陆续进入院子。正房的茅屋倒也宽敞,苏霏漠所乘马车直接赶进屋中。娄护卫去院外安排值守的人手,侍卫轮班值守,仆从能下车的都各自进屋来休息。看押要犯的人没有下车,他们的车集中在院子里,苏霏漠让人统一给他们送些吃食和水等物。
众人进屋后,有人用布带淋上油脂,捆绑在棍棒上,充作火把,点燃后插在屋角。有火把照亮,就算是掌灯了,大家不用在黑暗中模索。众人一边拿出吃食,一边擦抹身上的水迹,包扎伤口等事。
娄护卫安排完毕,进屋见苏霏漠所乘车辆车门紧闭,车里的人依然没有下车。他愣怔片刻,便若无其事的走到马车前禀报外面的情况。
众人休息了一阵,进了些食水,按正常的天光算,此时正当晚食过后,是一天中最难得的慵懒时光。伴着门外沙沙的雨声,屋里的人也享受起这得之不易的安逸。
突然,在沙沙的雨声中传来一阵异响,随后传来兵刃相交的金属碰撞声。
有护卫大喊:“有人偷袭!”
屋里的仆使一下变了脸色,当初在密林前她们虽然被人拦截。因为外有陈二等大部队的保护,这些人又都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队伍中。虽然外面喊杀声震天,她们都缩在车里,虽担惊受怕,却没真正经历什么险情。等众人逃出密林,这些人不但放松下来,反而起了那些打家劫舍的匪徒,也没有那么可怕的心思。
这会儿与那时的情形却完全不同。此时进京的队伍已经被划分过两次,所剩之人无几,同时保护她们的人也变的有限。这会听外面的动静就知道对方来了不少人,一时间屋里的人都有了凶多吉少之感。此时,众人只敢彼此交换惊慌的眼神,谁也不敢把这样的话说出口。
娄护卫在听到院外的喊杀声时,马上站起身对马车着禀报道:“某去看看。”
车厢里只低低的传出“嗯”的一声,便再次悄无声息。屋里剩下的几个侍卫在听到喊杀声时,第一时间围拢在马车前。娄护卫往屋中扫视一眼,匆忙赶到院外。
娄护卫走后,众人瞬间出现了混乱,有两个年轻的侍婢吓得尖叫起来,侍卫中有人大喊一声:“莫吵!”。
那几两吵闹的婢子,被周围的人安抚下来,屋内之人有胆大的伸长了脖子,观看院外的情形。可惜院外并未点燃任何照明之物,这些人大多是没有武艺的普通人,自然也无法透过漆黑的夜观察到什么,只能在屋内火把的余光中忐忑不安的等待着。
与此同时,车厢里的人依然一片沉寂,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和指示。车厢里几只手交握在一起,她们都明白,该来的总归要来,怕也无用。
屋内众人屏息静气的等待着最后命运的宣判……
院外的打斗声持续的时间不长,在最初激烈的交锋过后,喊杀声逐渐渐小。
最后随着娄护卫的一声怒吼:“你们护着夫人、娘子快走……”外面的厮杀最终沉寂下来。
院外渐次的有火把燃起,那些身份不明之人,在成功偷袭之后,在雨中点起了火把。
一队黑衣人,押着着几个形容狼狈、衣襟染血的侍卫,从院外走进来。余下的黑衣人,迅速的将院外包围起来。
屋里的仆使再次见到这些黑衣人后,无论是因为惧怕还是因为愤怒,都变得沉默无声。当真正的危险来临之际,人们反倒没有了惊呼的勇气。
“你们还打算再往哪走?再不乖乖的束手就擒,且看看他的下场。”说罢在那些被押着的人里,随手提溜出一人来,丢在苏霏漠的车前。
此人正是娄护卫!
当外面响起娄护卫的怒吼时,车中之人依然没有发出一点声息,像是睡着了一般。守在车前的侍卫,因为没有接到车里的指示,错过了冲出茅屋的最佳时机。
“铛铛铛……”车厢内响起三声叩击声。
听到响声,驾车的栓子忙打开车门,车帘迅速的掀开、又合拢,苏霏漠快速走出车外。由于车帘开合的速度过快,车厢内又比屋内幽暗,车外之人依然没有看清车内的情况。
“某无能,有负夫人和娘子的重托……”娄护卫艰难的喘息道。
娄护卫被黑衣人随意的丢在车前,原本他经过一天的激战,身上已经带伤,衣袍也早沾了血。但此时他的大腿和肩头处一片鲜红,身下还汪了一滩血,在他挣扎说话之际,仍有鲜血汩汩的流出。
苏霏漠盯着地上那一滩血迹道:“他们伤了你?”
这时与苏霏漠隔着一道人墙的娄护卫,已经不能说话了。只见他侧仰着头,往苏霏漠这边看,似有什么未尽之语尚未说完,人却已是强弩之末,只剩下颤抖和喘息。
周围的侍卫和仆使见此情形都红了眼睛,这是他们曾经战斗过的伙伴,如今马上就要死了。这人是被这些来历不明之人杀死的,他们也即将要被这些人杀死,愤怒和悲伤的情绪在这些人心中酝酿,却也激起了这些人的余勇。
“你想说什么?”娄护卫听苏霏漠如此说,眼睛瞪的更大了,像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却说不出来……
“……”娄护卫奋力的开合着嘴,却发不出声响。
情急之间,苏霏漠往前走了两步,肃声道:“你既然这般死不瞑目,那就不要瞑目吧。”随着苏霏漠这句话,一支箭射飞速向地上躺着的娄护卫。
刚刚还躺着地上挣扎着最后一口气,奄奄一息的娄护卫突然一个侧翻,避开这支射向他的利箭。随后又就势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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