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4
见过借钱的，没见过一开口就是借钱的，段玖蹙了蹙眉，直接挂档拔了车钥匙，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陶醉幽幽地叹了口气，在段玖如深潭般的眼神下屈服，乖乖地解释缘由：“事情是这样的，我刚不小心和另外一辆车擦了一下，然后呢，师傅不是去修车了嘛，那修车的钱肯定是我付啦，是我一翻钱包，家徒四壁空空如也，悲伤顿时逆流成河，师傅看不下去了，就帮我垫付了。那我得还人家老人家嘛，人家赚钱也不容易啊！”
段玖忍住扶额的冲动，沉默了片刻，冷笑着说：“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陶醉眨了眨眼，咧开嘴嘿嘿笑：“既然你这么担心我，就借点money嘛！等我去银行领钱了就还你！”
“你的意思是，你先问我借钱还你师傅，然后再去银行领钱还给我？”
陶醉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
“那你为什么不简略一点，直接去银行领钱还给你师傅？”
啊，对哦！不过……
陶醉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唔……因为这样比较方便，师傅还在等我，我怕他等太久，我会不好意思的！”
段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问道：“你视力怎么样？”
陶醉挑了挑眉，警惕地看着他：“怎么了，我戴隐形眼睛了！”
段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那就是说正常范围内的景物应该都能看见，就在你十点钟方向，有一家xx银行，你直接过去领钱也非常方便。”
陶醉顺着他修长的手指一路望过去，果然……“中国xx银行”六个大字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呃……”陶醉犹豫了半秒，诚实地坦白，“其实我卡里没钱……嘿嘿嘿……”
“……”段玖沉默了半晌，道，“你不好意思欠你师傅钱，就好意思欠我钱？”
陶醉清咳了一声，“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她偷偷瞄了一眼段玖的表情，黝黑的瞳孔中蕴着意味不明的神色，陶醉咬了咬下唇，不知所措。
倏地灵机一动想到一个主意，嘴角荡漾起一抹志在必胜的笑容。
她伸出右手，大拇指和中指圈成一圈，轻轻摩挲着：“这位少爷，我看你面色红润，头顶祥瑞，面带桃花，双目生春，近期必定会遇到贵人，此人会令你好事成双，财源广进，但你印堂有些黑，因此若要遇到贵人，必须多做好人好事，我看你十分面善，不如广散财源，多帮助帮助身边的穷人吧！”
说罢她瞪大眼睛盯着段玖，重重地、肯定地点了点头，好像在让段玖确信她说的话而已。
段玖冷哼了一声，“你说我会财源广进，但又让我广散财源，不矛盾吗？编故事也得负点责任吧，这样让别人怎么相信？”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啦，我的意思是，你先散点小财多帮助帮助困难的人群，之后以大财！还有啊，我不是编故事！我是很认真的，我会看相！”
“那我还真得谢谢你了，好事成双，财源广进……呵呵。”
段玖无奈地摇了摇头，插上钥匙按下启动键。
陶醉以为他要走，急忙哀求道：“不要这样啊，段玖，段少爷，段弟弟，你就帮帮忙吧！”
段玖顿时脸色黑了下来。
其实他也不是会纠结称谓的人，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特别虚无的东西，别人怎么称呼他他都以一笑置之，包括左垚给他取的“段王爷”。陶醉这叫法他却怎么听怎么不爽，一个看上去毛还没长齐，还没育完全，智商还没有升级到正常人层级的黄毛丫头叫他弟弟？呵呵！
而且她那口气，怎么听都是别有含义啊。
段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置之不理。
陶醉现装怜无效，段玖分明不吃这一套，心中哀叹：人们都说男人喜欢女人撒娇，一听女孩子撒娇就会心软，哪有？呜呜，骗子！看看段玖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撒娇根本对他没用好不！
陶醉垂下了肩膀，刚抚上把手要打开车门，段玖的车却意外地开了起来，根本没有给她下车的时间，陶醉疑惑地皱了皱眉，“你去哪儿？”
段玖冷声反问：“你教练在哪儿？”
陶醉怔了半秒，大喜过望地问：“你答应了？！”
段玖哼了一声，“你帮我算命，虽然算的前后矛盾，比‘下面我简单来说两句’这句话还假，但是该给的费用我还是会给的，总不是让你白白浪费了这些智商和口水。”
“……”陶醉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陶醉拿着他的钱慢吞吞地下车时，段玖的视线又情不自禁地落在她的脚上。她走得很慢，跟乌龟似的，她的脸上却挂着笑容，好像一点都不痛的样子。
段玖想起她刚才还愁容满面的模样，不自觉地勾了勾唇。
看吧，人民币果然能给人以安全感。
他没有下车，坐在车里静静地等着，但当透过贴着防护膜的窗户看见某人忽然摇摇欲坠地抓住了路边的一棵树时，他下意识地就熄火，下了车。
炙热的阳光直直地照下来，他眯着眼，又从车上拿了一副墨镜戴上。
尚未等他过去，陶醉又拖着步子缓慢地移动了起来。
于是，段玖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教练在训练场教一位学员倒车，看见陶醉的身影便从副驾驶上下来。边走边大声地说着什么，陶醉把钱塞到他手里，教练毫不犹豫地接下，对着陶醉不耐烦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不过陶醉的脑袋很快又低了下来，教练的嘴巴张张合合，表情也越来越难看，虎着脸面目凶狠的模样，一看便是在教训陶醉。
段玖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无非是说她“车技差把他的车都撞了看她明天怎么去考试就等着第五次考试吧第五次还考不出就准备重新学车吧反正他是不会再收她这种学生了”之流，话说的有点难听，虽然段玖承认教练说陶醉很笨这句话确实没什么错，但是，他还是蹙了蹙眉，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了教练的喋喋不休。
“你就是陶醉的教练？”
段玖卸下墨镜，定定地看着前方的中年男人。他说话不轻不重，表情淡淡的，陶醉却总觉得他的眼神里透出一股不屑的神色，好像是在鄙夷教练。
教练一愣，但眼见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便不耐烦了起来，“你是陶醉的哥哥？我跟你说，你好好教育你这个妹妹，我还从没见过像她这么笨的，笨就算了，还永远都不用心……”
“学生是有笨和聪明之分，但如果都是聪明的，他们都早自学成才了，要你这个教练干什么？你拿着人家的学费和小费，还整天对学生大呼小叫的，这就是你的职业道德？”
“你……”教练被段玖的气势唬住，迟疑地看着段玖。
其实教练本是想骂回去的，但怎么琢磨眼前这人都不像是凡人，万一得罪了权贵怎么办？万一正好是上面来的督察怎么办？这么一琢磨，他立刻就蔫了，不敢再吱声。
但转念一想，他又没做错什么，难道陶醉还做对了？他作为教练，对学员的错误进行指责和纠正是应该的。教练顿时又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小子，不用给我上纲上线，我在这行干了十几年，还没你一个外行清楚？对，我们是应该耐心，特别是对资质尚浅的，但陶醉这个……我教不来，大路都考了三次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该长点记性了吧，明天就要考试了，今儿居然把我车都给撞了，牛啊，真牛！你不说她牛我跟你急！我敢保证，明天她百分之一百还是会挂，如果不挂，我把她学费还给她！”
陶醉怔怔地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其实怎么说她都行，她也不是那么小气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平时跟别人吵吵闹闹的也不过是适当的开个玩笑，她一向以和为贵，何必为了口舌之争闹得双方都不愉快。
但是这次，教练最后说的话是在令她的脸都挂不住了。什么叫敢保证她一定会挂，挂了就把学费还给她？这已经不是开玩笑了，而是赤|luo|luo的鄙视。
“师傅……”
陶醉开口的同时，就听见段玖一声冷笑，说道：“教练，先把你刚刚藏起来的那八百块还给这位陶小姐，你这话会更有信服力一点。”
教练心虚了一下，稍一思忖立刻反驳道：“这是陶醉撞了车修车的费用，总不能让我这个教练自己倒贴钱吧？”
“根据规定，驾校学员在学车期间所有出现的事故都由教练和驾校全权负责，教练车的副驾驶上有刹车，会出现事故陶小姐有一定的责任，你这个教练需要付更大的责任。这是所有教练都应该很清楚的，如果你连这一点都不知道，恐怕我就该质疑一下你的教练证了。”
教练彻底懵了。这情况好像不对啊……
陶醉也是痴痴愣愣、目不转睛地仰望着段玖。
段玖继续正义凛然地说道：“呵，对你这种私自谋利，不尊重学生的教练，我何必浪费这么多口水，陶醉，我们走！”
转身俯视的瞬间，段玖看到陶醉略显婴儿肥的小脸正呆呆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像在供奉一座神似的，虔诚而崇敬，又带着一丁点的骄傲。
是在为他骄傲？
不得不承认，段玖好像感觉到自己的虚荣心正在迅速的膨胀，嘴角都在不经意间微微上扬。
这感觉还不错！
陶醉被段玖牵引着背过身，听见教练在她的身后气急败坏地叫喝：“拽什么拽，汗毛都没掉干净，还敢在我面前嚷嚷，算老几啊。什么人啊，陶醉，你有本事之后都别来学车！别让我再见到你！”
陶醉停下了脚步，双手攥紧，深吸了口气，回头，带着浅薄的笑意回：“那怎么行啊教练，我还准备到你这儿拿回我的学费呢。教练别忘了你说的啊，如果我通过了考试你千万记得要把我的‘所有’学费还给我。”
段玖则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在教练眼前晃了晃，“我想，我应该把现在这种不良的风气向上级反应一下。”
看着教练瞬间呆滞的表情，陶醉心满意足地跟着段玖走到他停车的地方，连脚腕上传来的痛楚都减轻了许多。
因为自己的愚笨，因为自己确实在这方面的不擅长，尽管找过借口说是段玖故意针对他，但她心里很清楚到底是谁的问题，所以每次都是默默地承受指责，沉默地让自己像是空气，被骂的狠的时候虽然很难过，但是还是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受的惩罚，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反驳自己的师傅。
但今天……扬眉吐气的感觉简直不能更棒啊！
段玖大概是照顾到她的脚，走得很慢，幸而路也不是很长，他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非常大气地说：“上车。”
陶醉却手撑着车门，对段玖欠了欠身，第一次那么真心地对他笑，对他道谢：“段玖，千言万语只剩三个字，谢谢你！我请你吃饭吧！”
“你还有钱请我吃饭？”
“呃……我的意思是等我把你的钱还你了，然后有钱了就请你吃饭！”
段玖嗤笑了一声，不作应答，指了指车子，“快上车。”
陶醉摇了摇头，轻咬下唇，“今天麻烦你太多了，你送我回家也不顺路，驾校离我家不远，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谁说我要送你回家？”
陶醉顿时怔了怔，“欸？不送我回家，要我上车去哪里啊？”
“带你去一个地方，先上车，去了你就知道了。”
陶醉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段玖神秘兮兮的语气吊起来了，转了转眼珠子，思前想后还是没抵挡住诱惑，钻进了车里。
“哎哟我的妈！”进去时左脚碰到了门框，痛得陶醉龇牙咧嘴。
段玖的眉头紧了紧，“这么疼？之前都没见你这么疼。”
陶醉怕段玖不带她去好玩的地方了，咬了咬牙收起了脸上不适的表情，牵起嘴角笑着摆手：“没有没有，刚撞到门上了而已。不疼！”
段玖深深地凝视了她几秒，最后替她关门，上车。
陶醉没想到段玖带她去的地方居然是……竟然是……医院！
这就是所谓的神秘的、好玩的地方吗？！
段玖看着陶醉抽搐的嘴角，目瞪口呆的神情，勾了勾嘴角，“我没说过要带你去玩。”
他会读心术吗？还能洞悉她内心所想？太怕了……
陶醉转身想走，但她一条伤腿哪挡得住四肢灵活的段玖，就算她身体健全也比不过人家啊，毕竟她是“弱女子”，人家是男人！
陶醉就被段玖架到了医院里。
医生见陶醉肿胀的右脚，摇了摇头，给她拍了个x光片，陶醉只觉得哪有医生说的那么严重，但在段玖严厉的眼神下还是跟着去了，心里一个劲儿的嘀咕：切，别得意，要不是看在你刚那么英勇，还借钱给我的份上，我会听你的话？边儿去吧！
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医生问了她一系列的问题，然后面无表情地指着x片上的一个小裂缝，冷静地告诉她，她骨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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