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
凌风站在石碑面前,念着这两个字,沉吟不语。
啼魂蹲在他的肩膀上,别别扭扭,浑身不得劲儿,看到那滔滔弱水就发憷,生怕凌风把它给扔水里当筏子。
想象到嘴里不断地冒着泡,蹭蹭地往下沉,啼魂就不寒而栗,要不是凌风一只手一直在抚摩着它,它恨不得钻到哪个神仙都找不到的缝隙里面去。
凌风皱着眉头,目光在石碑和弱水河间转动,时不时地再眺望一下弱水河的极限,哪里有空理会那猴头的想法。
他本来就不以为这弱水只是单纯的河流,这凝神观察,果然看出了问题。
在这片弱水河区域,似乎是渐渐靠近了山巅的缘故,每隔一会儿,就会有鹅毛大雪不知道从何处被吹拂了过来,飘飘洒洒而下。
于弱水河畔,更有大片大片的芦花种植着,开满了绒绒的细碎花朵。
偶尔风起,漫天都是飘雪与芦花,烟尘般地弥漫开来。
这弥漫了天地的风花雪,唯独在一个区域,全然绝迹。
“弱水河面上,一点的风花都不见!”
凌风发现了蹊跷后,静静地等候着,目光紧紧地随着一大片被吹拂向弱水河方向的风花不放。
随即,一抹惊容,浮上了他的脸庞。
原来,无论是鹅毛般的雪片,亦或是轻若无物的芦花,在擦过弱水河面的时候,都瞬间从能在空气中漂浮的轻灵,变成了铁块一样的沉重,一沉到底,连点水花儿都不曾溅起来。
“这……”
凌风神色凝重无比,屈指在空中弹出。
“嗖~”
劲风撕裂了空气,带起一连窜的芦花,从水面上划过。
本来以凌风关注在上面的力量,芦花当如扔出去的片石一样,在水面上平平地飘飞出去才是,然而几乎在触碰到弱水河水面的一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加持在芦花上,将它们一把拽入了河中。
“果然如此。”
凌风收回了手,皱眉出声:“鹅毛不起,芦花立沉,这宽达数里的弱水河,不好度过啊。”
“你说是吧,安胖子。”
一个肥肥胖胖,偏偏轻灵无比的身影,从凌风的身后冒了出来,走到了跟他并肩而立的位置,很是郁闷地说道:“你又知道我来了?”
安唐这是真纳闷。其他的也就罢了,凌风除了表面修为外,差不多都比他强,唯独在轻身功夫上,安唐还是有信心的。
他的轻身功夫,是天赋异禀,将非学也,在其看来与凌风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样,是其得天独厚的优势。
事实上也是如此,按道理来说,凌风在这漫天飘雪,自身气息又为命符所掩盖的时候,应当是察觉不到他的靠近才是。
天知道他刚刚想吓凌风一跳,??跳,结果凌风突然出声,他自个儿反倒被吓了一跳。
凌风闻言一笑,冲着地面上一努嘴,道:“喏,你自己看。”
安唐向着他努嘴的方向望去,只见得在河岸上,凌风面前不远处的地方,几个模糊的脚印向着两边延伸了出去。
看到这个,他先是露出了恍然之色,继而又皱起了眉头,似要发问。
正在这个时候,凌风接着说道:“这上面有三个人的脚印,最轻的是你,带着熏香味道的是惜花公子,介于你们之间的,应当是一个身形轻灵的人,又不是晴语和玄牝,应当是邪灵公子。”
“你们比凌某早到了一步,应当是去察看弱水河究竟延伸到了多远,有没有绕过的可能,有没有桥梁可渡。”
“你们说是吗?”
话说到后来,最后一句凌风的声音拔高,似是对着空气所言。
安唐悚然而惊,随即明白了过来,左顾右盼。
“凌风少帝心细如发,本公子佩服佩服。”
不远处风雪中,惜花公子摇着描金折扇,慢慢地补出。
在另外一个方向,传了一声冷哼声音,随即邪灵公子也现身了出来。
前者也就算了,后者固然是冷哼状似不屑,可在现身之后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向着凌风的身上瞟,好像要看出他是一个什么构造似的。
“不对啊!”
安唐一拍膀子,奇道:“你能分辨出我的轻功和脚印也就罢了,惜花公子是个臭虫也不奇怪,邪灵的身量也就是跟娘们一样,你能把他跟严晴语区分开来就算是了不得了,怎么知道不是玄牝呢?”
提到玄牝的时候,安唐不能地以袖子擦拭了一下下巴,仿佛又回到了绝地落雷时候看着玄牝惹火身材流口水的时候。
这一分神,也让他没有注意到惜花公子听到“臭虫”两个字时候的哭笑不得,邪灵公子得到“娘们”评价时候的咬牙切齿。
凌风淡淡地一笑,道:“因为玄牝已经出局了。”
“哦~”
安唐、惜花公子、邪灵公子皆沉默了下来,多少有几分兔死狐悲,尤其是在弱水河如天堑一般,横断在眼前的时候。
沉默了一会儿,凌风岔开话题,问道:“你们都去看过了,如何?这弱水河是否有其极限,是否有桥梁可渡?”
安唐、惜花等人正要回答,一个清朗温柔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了过来:“阿弥陀佛,凌风少帝,安唐少帝,还有老臭虫,小邪,我们又见面了。”
且不说惜花公子听到“老臭虫”三个字的时候,脸色黑如锅底,凌风等人回过头去,正好看到一颗光亮无比的脑袋从风雪中钻了出来。
天知道妙僧戒色是怎么保持在这暴风雪中鹅毛不沾的。
这和尚以优雅的姿态走到了众人面前,双手合十行了个礼,随即道:“凌风少帝,结果想必你也猜到了,这弱水河环绕成圈,无有极限;河上空荡,无有桥梁,亦无渡船。”
“果然如此。”
凌风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倒也不出乎他的意料。若不是如此,这弱水河也称不上什么四大绝地之一。
不过包括凌风在内,众人并无太多的紧张为难情绪。落雷、罡风都已经度过了,一个弱水,还不至于让他们止步。
凌风笑了笑,道:“和尚,你是最先到的,情况也最是熟悉,就由你先开始吧。”
他没有看到其他人来到的痕迹,要么就是已经度过了,要么就是还在前面的罡风中苦苦挣扎,在场的众人自是自身先度过为上。
妙僧也不推却,笑道:“那贫僧就先行一步了。”
话音落下,这和尚不仅仅没有靠近弱水河,反而直接盘膝坐到了地上,口中喃喃,似是在念咏着经文。
凌风这会儿也不着急,将啼魂捉到手中捋着它的毛发,静静地等候着,心中想着:“这和尚颇有几分深不可测,当是最后的争夺者之一,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手段。”
其他人不知道抱着什么想法,也如凌风一般,静候在一旁。
妙僧戒色自从盘膝而坐后,外界的一切随着经文的念咏而远去,他的脸上渐渐流露出了一种祥和安宁的神色,似是进入了某种定境当中。
在场的都是识货的,无不在心中感慨,佛法的确是有其玄妙之处。
更玄妙的一幕,随即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也不简单妙僧戒色清醒过来,不见其任何作势,毫无征兆地,一股无形的力量承托着他的身躯,就这么凭空悬浮了起来。
“这是……”
凌风等人皆是露出了诧异之色,眼睁睁地看着妙僧保持者盘膝的姿势,离地三五尺的距离,悬浮着飘到了弱水河上空,向着对岸飘去。
整个过程中,梵唱佛号经文越来越响,他悬浮飞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佛门武学,另辟蹊跷,着实不可小觑?!”
凌风心中感慨,妙僧露出的这一手,固然比不得先天第四层后翱翔虚空的飞行能力,却也算是后天层次中,唯一真正的飞行法门。
至少以凌风的眼界,尚且不曾见得除此之外,有任何能不凭借外物而飞行的手段。
“那和尚先行一步了,咱们也来吧!”
惜花公子摇着折扇,对邪灵公子道了一句,随即向着凌风与安唐一拱手,转身以极致潇洒的姿态,一步踏出。
这一步跨越了一两丈的距离,直接踏到了弱水河面上空处。
眼看着,他就要落入了河水中,一沉到底的结果可以想见,“嘭”的一声,漫天花雨,忽然从惜花公子的袖中爆发了出来。
“呃~”
凌风和安唐面面相觑,眼看着惜花公子以舞步般的优美姿态,踏着缓缓飘落的花瓣向前,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前行了不下十来丈距离,惜花公子一挥折扇,袖中又是一股花雨喷洒而出,俨然是在弱水河上空,铺陈一道由花瓣凝成的桥梁。
“这公子……”
安唐憋了好久,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来,“他是不是就靠着这手来勾搭美女呢?他身上到底带了多少花瓣啊,怪不得那股儿味道……”
凌风没有接茬,平心而论,惜花公子身上的香气浓郁而不刺鼻,俨然是最上等的熏香味道,对男子来说是夸张了一些,但也不至于跟“臭虫”一类的说法联系在一起。
安唐的说法,明显带着几分酸溜溜的味道。
看凌风没有接口,安唐也没有继续吐槽的意思,拍了拍手说道:“这关凌兄弟你看我的手段,轻而易举。”
话音落下,他径直一步踏出,周身气劲爆发,步步生莲花。
“果然好轻功!”
凌风抚掌而笑,安唐的轻身功法不愧他盛赞其为第一,这手步步生莲的手
,除了他之外别人就施展不出来。
弱水虽有数里之遥,但也安唐的功力,当也足以支撑。
安唐这人平时看起来虽然不算太着调,然而在这个关键时刻,若是没有把握,他也不会轻易地露这一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安唐肥硕的背影踏着莲花气劲,步步向着弱水河中心处踏去的时候,凌风的心中忽然闪现出了不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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