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王八扑!”
凌风出神地看着八座狮王扑击雕像,脑子里浮现出的是狂狮铁战亲手雕刻这几座雕像时候全身心融入,把一身武学领悟与精华融入其中时候的模样。
他隐约记得,狂狮铁战少年时候,为了参悟武学,曾奔赴大草原,与狮群共同生活,观察其一举一动,每一声咆哮,每一个姿态,最终借此突破了先天,达到了武学上的圆满成就。
现在,出现在凌风面前的,狂狮铁战传承给他的,就是这么一个东西。
凌风不觉间举步走了过去,徜徉在一座座雄狮雕像旁,或是凝神观察,或是伸手抚模,或是闭目感受……
渐渐地,一个个活灵活现的雄狮,从雕像中走了出来,环绕在他的左右。
它们或是带着童趣在玩耍;或是追逐着猎物;或是迎战强敌;或是慵懒地趴卧……
所谓的狮王八扑,并不只是简单的扑击,那八座雄狮雕像有着自己的灵魂,凌风甚至能从其中看到一头刚刚长成的雄狮开始挑战老狮王的权力与地位;
看到雄狮慵懒地躺在草地上,周遭是小狮子戏耍,母狮子在不远处捕猎,忽然间,一声咆哮,狮鬃炸起,原因是有危险靠近了狮群;
看到雄狮带着狮群走到了高高的土坡上,昂首一声狮吼,偌大草原都被它踩在脚底下,无数生灵战栗发抖,背景是一个红彤彤的夕阳,在狮吼声中坠落;
看到,孤独的,老去的雄狮,一步三回头,舌忝舐着伤口,离开了狮群,步入了黄昏,目光中满是眷恋……
……
狮王八扑,把狮王的一生,辉煌与落寞,尽数融入到了武学意境当中,也融入到了狂狮铁战的生命当中。
凌风不由自主地在八个雕塑中摆开了架势,一遍遍地重复着狮王八扑的八个架势,从中体悟到其中的意境,也体悟到了狂狮铁战此人内心深处的想法。
重生以来,这是凌风第一次没有借助前世的经验,没有借助迷神天珠,而是放任自己融入到武学意境中,去感悟,去体验……
“狂狮铁战,先天第四重的强者,放弃了在白帝城武院的地位,甘愿在最辉煌的时候,回到紫岩城,成为小地方的武院下院院主,默默地守护着这块土地,这些人……”
“就好像,狮王,在守护着的狮群,盘踞在草原上,警惕着外敌,却也不去森林中挑战猛虎的霸权。”
“铁老最后战死那一刻,想必亦如老去的狮王,回眸眷恋地看着他守护了一生的狮群……”
凌风沉浸在狮王八扑当中,恍惚间,似能看到往日里深居简出的狂狮铁战,如何在武院当中守护着紫岩城;似能看到他生命最后一刻,如何咆哮着,吼叫着?叫着,死死拖住了血神长恨,让自己的狮群能月兑离了险境。
“铁老,你将狮王八扑传承给我,是为了什么呢?”
凌风手上的动作不停,无形的风环绕在他身体周围,仿佛是大草原上的气息,在呼唤着属于那片天地的霸主。
“你传承的是衣钵,还是那份眷恋,那份嘱托?”
凌风的动作,蓦然一凝,耳中似有一个声音,在深情地诉说着:“守护它……守护它……守护它……”
“我把它,交给你了……”
“轰~~”
极静至极动,凌风的右手成狮掌,轰然推出。
“吼~~~”
一声狮吼,咆哮天地,狂风呼啸当中,夕阳沉沉地落下,一轮明月,升起东方。
……
凭着对狂狮铁战其人的了解,对照其生平的所为,再借着凌风自身此时此刻对狂狮铁战其人行为之惋惜、之感动,一切的一切不可复制的情境下,凌风一举彻悟了狮王八扑这门先天绝学的真谛。
这是首次,凌风不凭借外物之助,以最短的时间,悟透了一门武学最根本的部分。
前世今生二世为人的武学领悟积淀,此时情绪的催化,凌风在月下信手施展狮王八扑,俨然是狂狮铁战复生,在林间纵酒狂歌,豪迈地长啸演武。
凌风修炼得入境入味,不知何时月华遍洒如水,亦不知何时林间幽静连虫鸟都已经安睡,更不知石轩与曹玉书他们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
月升日落,当第二天的朝阳升起,林间重新恢复了生机的时候,凌风终于停了下来,就这么盘坐在八座狮王扑击雕塑中间,整个人沉静了下来,仿佛是在消耗一夜领悟所得。
这一安静,就是一整天。
凌风就这么隔绝了身上所有的气息,仿佛一截树桩,一块顽石,丝毫不显得突兀地融入了这片山林当中。
在这个过程中,任凭是林中鸟儿好奇地在他的头上盘旋,甚至有那胆大的落到了他的头上,轻轻地啄着他的头发,似乎是在试着这个与鸟窝很是相像的东西结实与否。
即便是如此,凌风的神色安详如故,似是沉沉睡去,不觉外间变故。
突然,那只险些就要在他脑袋上筑巢的鸟儿,警惕地望向了林外的一个方向,继而高飞而起,盘旋了几圈子,好像是恋恋不舍一般,最终还是飞入了林中。
在那鸟儿警惕望去的方向,石轩与曹玉书正一脸感慨地望着浑然不觉的凌风。
“小师弟真是……真是……”
曹玉书“真是”了半天,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在他旁边的石轩却很是理解地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都是全程观看了凌风才一开始接触到狮王八扑,再到现在这个境界。整个过程中他们担心凌风,过来察看了多次,每一次看到凌风对这门武学的理解,都愈发地接近了狂狮铁战本人。
以现在来看的情况来看,凌风分明已经得了各中三味,此时是在消化与升华了。
他们两人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们此刻的感觉,若不是凌风是他们的弟子和师弟,怕是嫉妒之心,就会无法控制地冒出来。
要是那头趴在五仙壶中的蛤蟆能得知石轩和曹玉书的想法,定然会高喊一声“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人性吗?”,然后心有戚戚焉。
既然找不出形容词来,石轩他们师徒两人也是早就被凌风表现出来的变态给打击习惯了,遂放下不提。
石轩神色转为凝重,问道:“玉书,你玄阴子师叔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曹玉书从凌风身上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道:“很不好,弟子派出去的人回报都是全无线索……”
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又说不出口来。
石轩没有回头去看曹玉书的脸色变化,却又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中一般,淡淡地说道:“玉书啊,玄阴子是我的师弟,就如风儿于你一般,为师又怎能置之不理呢?”
“……是,师父!”
曹玉书迟疑了下,还是躬身应诺。
石轩负手又看了一会儿,旋即转身离去,口中道:“再等你小师弟两天,到时你与风儿一起去青山镇,为师去会一会那个血神老人的传人,看看他有当年那个魔头几分实力。”
说这句话的时候,石轩脚下顿了顿,紧接着与曹玉书两人一起离去了。
等他们离去了好一会儿,一头松鼠一不留神从树上跌落了下来,恰巧掉在石轩顿住脚步的地方。
“嘭~”的一声,地面上无论是枯叶还是土壤,尽成了齑粉。
那松鼠吓得小脸都白了,哧溜一下又蹿回了树上去。
这一切,隔着不过数十丈距离的凌风却全无所觉,整个人从姿态和神情,都保持着一种祥和与安宁。
……
转眼间,又是两天的时间过去。
在凌风进入这种状态的第三天,情况终于发生了变化。
一前一后,两个快步而入林间的身影,打破了此处的幽静。
此时正值黄昏时候,日渐西沉,林间鸟兽在一日的躁动后也疲倦地归了巢穴,两人匆忙的脚步声就显得愈发地突兀了。
他们两个来到凌风静修处的边缘,隔着数十丈距离,踟蹰地止住了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复此前你争我赶的模样,都想让对方先上。
奈何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硬是没有一个愿意冒着被惩罚的风险前去打扰凌风,眼看不知道怎么办在好,僵持在了那里。
心有所感一般,三日来外界的一切浑若不觉的凌风,在这个时候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凌风苏醒过来,那两个人皆是大喜,之前的谦让又完全看不出来了,快步就窜了出去。
“凌少帝,凌少帝……”
两人之中一个身材魁梧者占了上风,把另外一人掩在了身后,先对凌风躬身行礼。
“何事?”
凌风似乎还没有从此前的情境中拔出来,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淡漠味道。
“这个……那个……”
魁梧者受凌风气势一逼,险些说不出囫囵话来,好在瞄了一眼手中的东西,他激灵了一下回过了神,恭敬地道:“禀少帝啊,这是白帝城以飞鸿传递过来的东西,您看……”
“我等的东西,终于来了。”
凌风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仿佛冰消雪释一般,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气势消散。
感受到这一点,魁梧者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搬去了肩上一座山般,浑身舒泰地赶忙将手上的东西递了上去。
那一是一卷呈焦黄色,一个就是有些年头的古旧兽皮,通体散发着一种蛮荒一般的野性味道。
凌风伸出手来,将其接到了手中,缓缓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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