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快啊!”
渔娘都想要揉眼睛了,看着那艘简陋的小舟,用着比顺流而下还要快的速度,将周遭的船只尽数抛在了身后,眼看就要追了上来。
转眼间,在这片逆流水域,一前一后两艘小船,把附近所有的船只都抛到了后面,恍若偌大的水道,只是为了他们单独而设。
渔娘这段时间也算是见识过了,一下子就知道后面那艘小舟为何速度如此地快法,连忙向着船舱中喊道:
“大哥哥,有人赶上来了。”
船舱中,没有半点动静,不,琴箫合奏如故,连一个最小的音符都没有乱,仿佛凌风与厉媚儿两人都沉浸在乐曲的情境当中,浑然忘我了一般。
就在渔娘急得直跺脚的时候,后面那艘小舟渐渐赶了上来,而且还在向着乌篷船靠拢。
两船靠近到不足百丈的时候,正是乌篷船驶入这条水道最险一段路程之际。
这条水路岔道,也是前往水神渔寨的必经之路。
此时的水道中,不再是单纯的逆流阻碍,而是如地势时高时低,有漩涡激励彼此碰撞冲击,故而时不时地,就卷起大浪滔天,河水从空中落下,似是雨水天。
不可尽数的河水被卷了上去,落下来砸个粉碎,化作水雾在弥漫,或是彩虹隐现,或是水汽化云,说不出的奇异瑰丽。
整个天地,都显得有些朦胧了起来。
在这段水路,即便是有纤夫拖拽,有着老道的船夫把舵,多半也只能慢慢前行,生怕被四处都是的暗礁给撞碎了船。
渔娘是仗着船上有凌风这个大高手在,这才敢如此肆无忌惮,水道上其余船只不过片刻功夫,不知道都被抛到了哪里去,即便是要走同一条水道,没有个一天半天的也休想赶上来。
不曾想,身后那艘小舟却窜得更快,好像丝毫不怕撞上礁石一般,灵活无比地越靠越近,片刻功夫,就到了离乌篷船不过十来丈远近的所在。
即便是水汽迷蒙给天地笼罩
上了一层薄纱,挂上了一帘珠串,渔娘还是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白衣飘飘的年轻人摇动着折扇,站在了小舟上。
还看不清楚这个白衣年轻人的面目,然而他的声音却穿透了激流拍案的轰然巨响,字字句句清晰无比地传入了渔娘的耳中:
“出云峡上水如悬,万点空蒙隔钓船。
还似巫山**色,百花将放艳阳天。”
这首诗里面讲的是什么,识字不多的渔娘不晓得,只是觉得如唱着的一般好听,更有一种水汽散开,百花争艳,她不是在乌篷船上,而是在百花丛中赏花般的明艳艳感觉。
同一时间,乌篷船舱中,萧声陡然拔高,一下,两下,三下,似是凤凰三点头,若为在迎客。
“好萧!”
小舟靠近,在白衣年轻人月兑口赞叹的同时,渔娘终于看清楚了来人的容貌。
这年轻人眉目如画,气质风流潇洒,与渔娘早先想象中前来找麻烦的虬髯赤膊大汉大相径庭,他就这么玉树临风一般地站在小舟上,仿佛四周不是激流水浊,而是艳阳天里的百花园中徜徉一般。
在赞叹声传入渔娘耳中的同时,只见得这个白衣年轻人从小舟上一跃而起,落到了乌篷船上。
“啊~”
渔娘本能地叫了一声,急忙以竹竿子在激流中撑了一下,生怕本就颠簸的小船被这人这么一砸,在水中翻个身就糟糕了。
叫声刚出口,她就不由得捂住了嘴巴,原来一直到白衣年轻人稳稳当当地落到了船上,她都没能感受到丝毫的震动,就好像落下来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片没有重量的树叶一般。
那个白衣年轻人风度翩翩地冲着渔娘点了点头,始终面带微笑表情和蔼,丝毫不以她一个渔家女卑微而轻忽,仅凭着这份尊重与风度,就让人对其好感大生。
下一刻,白衣年轻人将目光投向了船舱中,摇动折扨折扇的频率突然加急,眼中放出了光来:“实在是好萧,果然不愧是……”
他话刚说到一半,还没来得及道出果然是某人的时候,一声佛号,远远地传来。
“阿~弥陀佛。”
佛号声中,一条白线贴着水面,由乌篷船后电射而来。
同一时间,与乌篷船错身而过,原本由白衣年轻人所乘现在空无一人的小舟“嘭”地一下撞上了暗礁,碎成了破木片在河上沉浮了一下,旋即被激流卷入了河底下。
“又有人来?”
白衣公子与渔娘,齐刷刷地向后望去。
但见得,百丈开外的水面上,一般无二的单人小舟上,同样有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在双手合十。
“峡上水云锁梦魂,河边白日曳纤夫。
渔人相见不相问,欢呼一声归岛门。”
带着祥和味道的歌声传来,小舟速度其快,转瞬间,就靠到了与乌篷船近在咫尺的地方。
“阿弥陀佛~”
又是一声佛号,小舟上的白衣僧人一步踏出,跨越了数丈的距离,从小舟上跨到了乌篷船上。
紧接着,那无人的小舟冲上了一处险滩,搁浅在那里,顷刻之间被乌篷船远远地抛到了身后再不可见。
“这和尚……”
渔娘看着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的两个白衣人,都要拔不出来了,“也好俊俏啊,不输给那个公子多少。”
想着想着,这小丫头的脸上飞出了两朵红云,低头不敢再看。
事实上也是如此。
公子面如冠玉,年少风流;僧人恬静安详,如沐春风,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别说是男子了,就是女子之中,也少有俊俏如他们者。
这么两个人一站在乌篷船上,顿时将黑漆漆的乌篷船都给照亮了一般。
这般人物,再加上他们出场时候的声势,自是在哪里都自然而然地成为焦点的人物,可在这个时候,两人都是谨慎地望向乌篷船舱中,静静地听着琴箫合奏。
连之前曾经出言的白衣公子,这会儿也在静静地听着,似是不愿出言打断,热闹了船舱中人一般。
乌篷船舱之中,琴箫合奏声依旧,渐渐攀上了高峰,高亢低沉转换自然,优美激昂两不干扰,连那激流怒吼似乎都为这美妙的乐曲所吸引,悄悄地放低了嗓门。
也只有在两人踏上乌篷船上的时候,那萧声有在曲调间的间隔,拔起来了个凤凰三点头,其他时候自顾自地流淌出天籁般的乐曲。
好半晌,当琴声止歇,箫声亦只剩下余韵的时候,船舱中一个温和的声音传出:
“佯狂真可哀,明镜惹尘埃。
韶乐舞薰风,缘是故人来。”
“惜花公子,无花和尚,别来无恙乎。”
话音落下,遮挡住众人视线的帷幕无风自动,向着旁边卷起,露出了船舱当中一个抱琴,一个持箫的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