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叫我买菜,买到二斤黄韭菜,阿姨打我,阿姨骂我……”不远处传来稚女敕的童音,几个孩童坐在一块空地上玩耍。
边上人来人往,有人在吆喝,脚下摆了一堆物品,大部分人都比较安静,手里也都拿着物品,可谓琳琅满目,甚至有有一些玩具和书籍,间或有保安穿梭其中,维持一下秩序。
比较整齐的是排着货架的地方,有穿着蓝、红、白制服的管理员。蓝色的是水铺管理员,简称水管。红色的是食铺管理员,简称食管。白色的是药铺管理员,简称药管。
这就是杂货区,占据了一楼三分之二的面积,相当于一个超市,里面什么都有,客人也很杂,既可以用通票换购三铺提供的物品,相互之间也可以直接以物换物。
他的背包了装满了食物、维生素药丸、食盐、蜡烛、小罐液化气等生存必需品,从杂货区出来,难得手里还剩了几张通票,这要感谢那块矿石,让他今天可以小小的奢侈一把。
他上了楼梯,走向三楼的消费区,一个纯支出的场所。有人的地方就有消费,有人的地方就有**,哪怕是在地狱。堡垒的三楼就是一个满足幸存者各种**的地方,吃喝玩乐一条龙……
他路过二楼的时候,听到从里面传来采矿者交换区一贯的喧哗声,采矿者总是高谈阔论的,因为他们总会有说不完的历险遭遇。
往常,他都是匆匆经过二楼,一步也不肯多留的,但今天,他居然停滞了一下,心想,或许她正在里面呢。
这时,一股诱人的香味钻进他的鼻子,他顿时口水满嘴,循着香味上了三楼,那是他记忆中最香的味道,在父亲还没有离开的日子,无论怎么困难,父亲都坚持每个月带他上三楼吃一顿韭菜饺子。
这个城市还能吃到无污染的绿色蔬菜和鲜肉的,虽然受到核冬天的影响,大部分的蔬菜无法在外面生长,或者长了也不能吃,但幸存者们发明了灯光温室,通过室内灯光的光合作用,种出少量的蔬菜。同理,室内养殖场也可以养猪、养鸡,当然成本更高。所以,它们的价值,也就格外地昂贵。
自从父亲离开后,他就很少去吃韭菜饺子了,他学会了精打细算过日子,但是每年他生日的那天,他一定要吃一顿韭菜饺子的,那种盘桓在记忆中的味道,让他感觉父亲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仿佛从未离开。
他响亮地打个饱嗝,满足地从双人包间座位上站起来,这种包间是黑市饭店的一大特色,里面是全封闭的,安装了空气过滤器和空调,客人可以放心地解下口罩,享受舒适的一餐。
隔壁的大包间隐隐传来喝酒划拳的声音,他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奢侈,大包间里一餐饭的价值,至少够一个幸存者吃半年的吧,只要有人的地方,总有穷富差距的。
他看看手里还剩一张通票,打算去赌场花掉,他不玩别的赌博,只玩老虎机,他喜欢老虎机转动的声音,好像是命运的罗盘在转动,如果能转到大奖,就可以享受残余的人生了。但他也很清醒,每次最多花一张通票,用完了就走。不像那些赌徒,输得只能去爆炸区工作,以还清所欠的赌债。
从饭店到赌场,中间必经姐姐所在的红灯区。饭店自然是食头所有,赌场则属于药头,红灯区由水头经营。
那一排小隔间红灯闪烁,照着玻璃橱窗后姐姐的脸娇艳如花,她们是黑市里唯一不戴口罩的人群。姐姐是个单复数通用的职业名词,因每个姐姐的名字必后缀一个姐而得名。
“小明、小明!小明……过来,陪姐姐说说话……”几个花枝招展的姐姐争相打开房门,向他招手。
“凤姐、花姐、妹姐……”他一个不落地跟姐姐一一打招呼,把掘荒中找到的一些小饰品送给她们,这些小饰品毫无交换价值,但姐姐却视若珍宝,这也是她们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小明,到姐姐房间来,姐姐免费陪你一次。”姐姐中最漂亮最吃香的香姐,拉着他的手往放房间里拖。
“香姐,今天没感觉!下次、下次吧……”他红着脸挣开她的手,做出很老练的样子。姐姐一起咯咯娇笑起来,谁都知道他永远都是下次。
他站到了赌场的筹码交换柜台前,正准备用那张通票换一堆老虎机用币,视线忽然被贴在柜台上的一张海报吸引住了:主画面是两支血淋林的手臂交叉在一起;左边的手臂肌肉发达,属于正常人的;右边的手臂挂满了水疱,一看就是个核污染者;标题也是血淋淋的,十分刺激眼球——《核尸挑战大赛第五季,下一个总冠军就是你》。
他当然知道这个核尸挑战大赛,已经举办五年了,由三大巨头联合创办,是在幸存者中影响最大、最受欢迎的活动。
它类似于以前的电视选秀节目,一年一季,每年的夏天正式启动,分为周赛、月赛、季赛和年度总决赛。每个参赛者要和核尸进行一对一的搏杀,见死方休,以杀掉核尸的时间长短作为比赛成绩,被核尸杀死则后果自负。每周产生一个周冠军,四个周冠军参加月赛,决出月冠军,再由三个月冠军参加季赛,决出季冠军。最后的年度总决赛在三个季冠军中间展开,胜出者就是总冠军。
大赛的奖品相当吸引人,赢得了周冠军,可以获得一张期限一周的通票,以此类推,月冠军的通票期限是一个月,季冠军的通票期限是一个季度。
总冠军的奖品最诱人,一套终身免收管理费的黑市住房和一张永不过期的通票,可以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当然,前提是黑市一直存在。如果总冠军还有别的什么想法,也可以放弃以上奖项,换取一张离开这个城市的船票。
没错,虽然这个城市跟外界的所有交通都已经中断,但还是有特殊的渠道连接外界的,比如走私船,三大巨头跟走私船关系密切,因为那些矿石总要运出去的,而一些生存必需品也要运进来,包括一些相当稀缺的物资。比如黑市里有一种午餐肉,上面的生产日期都在两年之内,产地也是“ade
in
china”,这让幸存者相信,外面还有一方净土,这是每个人都向往的地方。
但外界的真实情况,没有人知道,传言倒是不少:什么第三次世界大战已经结束,幸存的人类都在休养生息;什么世界末日早已降临,人类不过是苟延残喘,迟早要灭亡;最离奇的说法是,这个城市是少数遭遇了核爆炸的地方,政府由于担心核污染扩散,所以将这些地方封锁起来,由它自生自灭。
其实,也没有人真正关心外界的情况,心中虽然有希望,但眼前的生存才是第一位的,一个挣扎在死亡线的人,是无法展望明天的,他只关心明天的那顿饭在哪里?
但志存高远的人也不是没有,五年五个总冠军,三个留下来享受终身的福利,两个选择离开,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无法离开的幸存者在为了一日三餐奋斗之余,也竭力追寻一丝精神的慰籍,核尸挑战大赛就是满足这一愿望的精神产品,它既有每周一次对外售票的现场演出,又对住在黑市的幸存者提供独家有线电视的现场直播,而住在黑市之外的幸存者,则可以购买它的光碟。
他从没有看过《核尸挑战大赛》,无论是现场比赛、电视直播还是光碟,因为父亲的严厉禁止。曾经有一次和父亲掘荒时,他拣到一张第一季的光碟,偷偷带回家,结果还没来得及看,就被父亲发现了,他挨了一顿狠揍,他记得父亲从没这么生气过,所以再也不敢碰这道红线了。
父亲在离开家的最后时刻,还让他发誓,十八岁之前绝对不能看《核尸挑战大赛》,父亲知道,要他完全不接触这个风靡整个幸存者世界的事物,也是不可能,所以给他划了一个时间段。
他这时才想到,下个月就是他的十八岁生日,那个誓言即将解禁,这早几天晚几天的区别不大,现在手里刚好有张多余的通票,何不去看看这个大赛到底有什么神秘之处,父亲为什么这么抵触它?
他犹豫了好久,做出了决定,看比赛!一问柜台上的售票员,才知道今天刚好是周赛的日子,这么巧!周赛门票最便宜的是站票,要一张通票,似乎一切都有着某种预示,他的预感又来了。
攥着那张通红的门票,他向从未涉足过的地下室走去,他在检票口验了票,把背包寄存,掀开厚厚的门帘,推开地下室的大门。
一股混合着汗味的热流扑面袭来,紧跟着,他就置身于从未有过的喧哗之中,从未见过这样的氛围,在四面墙壁上一闪一闪的灯光下,一排排座椅从高到低,从四面向下排列,最下方是一排护栏,围住中间的一片空地,有点像电子书上看过的古罗马斗兽场。
椅子上都坐满了人,后面的空地和中间的通道上,也挤满了人,至少有上千人,每个人都在手动头摇,都在嚷嚷着什么,甚至有不少人冒着吸入辐射尘的危险,摘下了口罩,可以看到他们满脸通红,额头冒汗,整个现场的气氛可以用炽热来形容。
他是站票,只能站在椅子的后面,他也摇了一下头,稍微冷静一下,把目光投向中间的空地上,借着周围的灯光,可以看到空地的中间又搭着一个台子,类似于拳击台,四面有绳栏,围着一块正方形的白色台面,还没有选手上场,或许是上一场比赛刚刚结束。
忽然,所有的灯光都暗淡下来,场内的喧哗也随之停止,仿佛知道好戏即将上演,一道淡淡的白色灯光从上方垂直打下来,落在台子中央不知何时冒出的一个人影身上,从轮廓上看,这是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突然响起:“各位观众,欢迎来到核尸挑战大赛第五季周赛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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