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慕容靥与慕容赉不和,又或者说,天下人都知道。而论理,她这位浔阳王族的繁昌郡主也该与安逸公主针锋相对才是。
谁曾想慕容靥却忍俊不禁,“我生什么气?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你不惦记自家哥哥我才不高兴呢,我的繁昌可不能做这么薄情寡义的人。”
慕容龄一听便乐开了花,她是孩子心性,还总以为慕容靥能这么想,就预示着这两个她视之最重的兄姊日后还真可能和谐共生。
没等她高兴完,慕容靥又道:“你若是想你哥哥了,我送你去他那里住些时日可好?反正就在城东驿馆,也不远。”
慕容龄一阵吃惊,“姐姐说的真的?”
“我哪儿来这个闲心跟你开这个玩笑?”慕容靥反问道,说着,话锋一转,又似思量一番道:“不过你去陪陪你哥哥,婶婶就不能一起过去了,这两日她头风发作,身子很不安稳,不好来回折腾。”
慕容龄对此并无异议。
她想了想,又撇了撇嘴,撒娇道:“姐姐不会舍不得我么?”
“这你就多心了。”慕容靥一句伤人到底的话回过去,只是慕容龄尚且来不及伤心,便又听她道:“前几日我与你皇帝哥哥说了几回话,论及你也到了及笄之年、也行过了及笄之礼,是时候给你挑个夫婿嫁出去了。”
慕容龄的一张小脸儿瞬时红了下来,低着头嘤咛了一声不说话。
“有什么可害羞的,男婚女嫁都是正经事。”慕容靥装模作样的训了一句,接着道:“算来算去,这朝中各个方面都配得上你繁昌郡主的青年才俊倒还真有几个,我跟皇兄心里已有了主意,过不了多久他便会圣旨赐婚,你呀,这辈子注定了是要跟着夫家在帝都里举案齐眉的。你若不嫌烦,日后嫁了人,一天来见我八次都使得,我哪里会在这时候跟你哥哥抢你的时间呢?”
她一番话说下来,慕容龄更不好意思了。
怨就怨这是在马车里,不然她早就脚底下抹油溜之大吉了。
一路逗她下来,慕容靥心里压抑的情绪也有些轻微的缓解,到府前下了车驾,慕容龄才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角,红着脸问道:“那姐姐……到底是谁呀?”
女儿家说是害羞,但对终身之事,总是很在乎的。
慕容靥暗自一笑,逗弄道:“不告诉你,看我那一日心情好了再说,你若再问可就是不害臊喽!”
她说完,慕容龄一脸红晕的朝她做了个鬼脸,三两步跑入府中。
慕容靥看着她远去,忽然想起除夕时与杨奢的一段对话,自己与繁昌的情谊,她在始终在尽量周全,却不知日后会是何种结果。
遣了身边的人,她独自走在府中,路过外院苍梧苑,里面却传来一阵女孩儿们欢快的笑声,定睛一看,才见到是绿、青、蓝、紫几个人。午后落过一阵薄雪,她们正领着几个小丫头在林中集雪。
薄荷绿不经意的一回头便看到了她,远远唤了一句‘公主’,剩下的丫头们见了,也遥拜行了礼。薄荷绿放下手里的罐子,三两步跑过来,关切道:“天都要暗了,公主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慕容靥哼了一声,眸子微微有些耷拉,“能回来就不错了,哪还敢计较早晚?”
薄荷绿一怔,有些迷茫,“这是怎么了?话说得不清不楚的……”
“罢了罢了,”慕容靥无意多言,摆了摆手道:“你们采你们的雪去罢,我今儿心里不舒坦,都别过来惹我。”
“可是公主……”
她本还有话要说,但慕容靥提步已行,朝后面摆摆手,已不给她说话的余地。
她在回望桥边站了一会儿,直到暮色四合,天空染了深玄,才惊觉身上有些冷,这方往寝殿中回去。
金樽殿从外面看去,犹如绽放在水中的一朵盛大芙蕖,纵然镀了几层厚重的繁华上去,也堙没不掉与生俱来的圣洁。
这里彻夜宫灯辉煌,但她却吩咐,自己不在时,不准任何人入内。
寝殿的门大而厚重,她轻轻一推,便已吱呀作响。
“听说,我口技不好?”
熟悉的声音飘过来,慕容靥正关门的动作刹那停了下来,片刻之后,她猛然回身,花容惊喜。
花燕羽倚靠在正位上,白衣白靴上都蜿蜒着耀眼的朱砂红,他手里正玩弄着她的一条云纹发带,姿态随意的像个无赖。
从年关前回归故里蓬莱,直到今日回都,她日日算着,与他分离足已有三十五日。
“……嗯,话是本宫说的不错,”她缓缓走过去,脸上糅合着温暖与欢喜,这一刻,好像天大的事都成了云烟。
到他眼前,她蛾眉一挑,昂然低吟道:“大学士若不服,那就拿出真本事来叫本宫看看呀。”
花燕羽近乎鲜红的薄唇轻轻勾着,好看而温倦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就好像这世上只有她一人。
“不知公主想想叫微臣拿出什么样的本事来呢……”
他双腿稳稳的停在原处不动,语意却虚迷起来,惹她情动。说话间,头也朝她的腰间凑了过去,净白的牙齿叼住她系得紧实的腰带,微微一扥,便使其月兑离了她洁净飘逸的衣裙。
慕容靥的一双明眸洋溢着魅动心魄的笑,双手绕着他细白的脖颈摩挲轻蹭,技巧高明惑心。
“……大学士,可别偷懒哟,‘口技’二字指的是什么,你可是一清二楚的……”
他抬眸柔腻的看着她,忽而反手一带将她裹入怀中,安逸公主却也不是个吃素的,灵活的偷个空扥住他的胸口衣襟,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把他整个身子也坠了下来,两人从阶殿正位之上一道滚遍了外殿正堂,地上大理石覆着白虎皮毯,柔软干净。
又一瞬,暖帐满地,衣衫尽褪,殿中红烛如火。
子夜,金樽殿好不容易才静了下来。
仍旧是在地上,她歪在他肩上,一手扯着他的衣裳盖着自己的身子,一手则缠着他的手指顽起来,语气平淡若斯:“你搬进来罢。”
他嘴一撇,痞痞道:“我口技不好。”
她眉一挑,不以为意,“我好就行了。”
他脸色渐渐温柔下来,笑着垂眸看她,眼里有最宁暖的柔情,对她道:“靥儿,我好爱你……”
慕容靥眸里涌出淡淡的无奈,却终究只能是无奈。
记得几年前自己也曾这样跟他说,你搬进来罢,那时他笑了笑,清闲慵懒,说,你已有面首三千,公主府里不差我一个,而我家中却余了一个位置,非你不可。
他总是能用一句最温柔的话拒绝她,拒绝留在她身边,而于她而言,他所坚持的亦是她给不起的安定钟纯,所以,只能任由他去做任何决定。
这天地人间,或许她能以不一样的姿态、身份去命令每一个人,可唯独花燕羽,是她永远不可能强求的人。
“早先回来时眸色如何那么黯?出事了?”
片刻,他细语关切,她的每一个神色表情在他眼里心底都是放大了百万分的重量,是他最根深蒂固的在乎。
经他这样一说,慕容靥才想起来早前菩提寺里发生的事,不由黯黯一叹,道:“《天安圣女图》被盗,你说算不算出事?”
花燕羽有些愣神。
这是一件比天还大的事,可她的语气却平淡的不像话。
慕容靥不用看他也知道他心里在疑惑什么,对此她只是轻轻一笑,目光却深远,“这是件很大的事,原本我心好沉好重,但你回来了。”
花燕羽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目光沉凝的低头看着她,听她接着道:“你在我身边,我就有这个精神趁消息还未传出去之前解决这件事。”
他心里泛滥开一阵热度,脑子里却在思忖,“有线索?”
她摇头,“半点也无。而且有人能破了上古流传下来的菩提阵,不管这人是谁,若不能为我所用,就绝不能留。”
花燕羽沉思着,还是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他不用问也知道她会怎么做。
半晌,他问:“除了你我与了机方丈之外,此事还有别人知道么?”
“了机方丈处置得很好,消息封锁得很紧,再无第四人知晓。”
他想了一瞬,语气颇为试探,“那……逍遥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