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幽的话可信度很高,但前尘的年纪却让慕容靥的确不能尽信,想了想,她只是笑了笑,叹口气久久不言。
“对了,公主月前来信所说八月时要个女婴之事,婢子已有所安排,”探幽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枚白羽织成的小笺,“这枚飞羽请公主收着,等到需要之时,提前两日将此物传至奉天,下面人看了便会在两日之内将婴儿送来。”
慕容靥接过飞羽,“你可记得本宫的话,定要是孤女才可,切记不能拆散其父母子女缘分。”
探幽点点头,“公主放心,且这孩子五日前才出生,既是早产,胎里不足,看上去比寻常婴儿小了许多,还是将军以内力为其续命方才得保,日后便说是八月出生,也不会有人起疑。”
她点点头,这才稍稍安心。
几步之后,慕容靥眉色有些变了,凝重起来问道:“……这些日子,‘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探幽料到她会问这个,“风平浪静,只是……最怕厚积薄发。”
“令狐淡墨来了帝都,本宫不觉得这是意外。”慕容靥脸色深冷的让人发寒,深吸一口气,“日前本宫曾往临安一行,暗自去阔日山庄见了岳空俗一面,问了问武林大会之事。”
岳空俗,临安天下第一庄阔日山庄庄主,当今武林盟主,探幽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她想了想,问道:“公主觉得武林大会会不太平?”
慕容靥脚步一停,面对探幽郑重道:“八月十五武林大会,擎穹天宫必有行动。”
探幽眉眼平静,少顷,黯然一叹,“将军……也是这么说。”
她立马接着问,语气很是急促,“他还说什么了?”
探幽看着她,“他说公主若不提起此事便不叫我说,倘若公主提起,便要告诉公主,至多至少,都还有七年,够了。”
至多至少,这四个字如刀剑般刺向她心口,慕容靥愣在那里,很久很久不说话。
不知不觉,天又亮了,慕容靥两天两夜没有睡觉,却因为那‘至多至少’四个字而变得清醒若斯,仿佛喝了无数碗鸡血一样。
前尘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翻起来,第一眼就看到坐在自己床边出神的慕容靥,小丫头起先笑得灿烂,随即想到一会儿就要离开这里回爹爹身边了,脸色又沉下来,一副很想哭的样子。
她扯着被拽拽慕容靥的袖口,抽抽鼻子道:“靥靥,你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我?”
“我舍不得!”她似猛然出梦,唐突的喊了一声,前尘一愣,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她这才发现前尘醒了,而刚才那句话也是她在问自己。
“靥靥,你怎么了?”前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心里忐忑,正在琢磨她是不是中邪了。
“前尘……”她抱起前尘在怀里,突然觉得很舍不得。
前尘摩挲着她的头发,安慰道:“你不要难过嘛,等过段日子我求爹爹带我来看你,或者你来看我们,好不好?”
“他是你爹,一定很爱很爱你……你就是他的一切、他的全部……”慕容靥像是在跟前尘说话,但她自己却在顺着这话想了无数。
前尘乖乖的点头,“嗯,爹爹疼我,我也疼爹爹,我一直都很孝顺爹爹的,我会对爹爹很好很好……比对谁都好的!”
慕容靥忽然喊了一声,“不要孝顺他!”
前尘有些迷茫,她叩着她小小的肩膀,眼神里尽是认真,“你要让他觉得你长不大,让他觉得你不成材,让他觉得你什么都做不好只会被人欺负,这样才能让他不舍得离开你、不放心离开你,让他一辈子在身边看着你、照顾你,明白吗?你明白了吗前尘?”
前尘挠挠头,蹙眉紧紧盯着她,思索着她的话,却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意思。
“爹爹怎么会离开我?我又不是你,他是我爹爹,我承继他的血脉,一辈子都分不开的,是最亲最亲的人,怎么会分开?你叫我不孝顺他,倒不如叫我一辈子不嫁人陪在爹爹身边来得通些。”
前尘道出自己的疑惑,慕容靥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清邃……”叫出这个名字,她心里如淮河荡舟般悠远,“……你爹爹他有他的使命、责任,他是这世上最伟大的英雄,英雄总有很多无奈,这些无奈不是每个人都能化解的。”
孩子终究是孩子,前尘痴痴的看着她,对她的意思是参不透的。
许久,慕容靥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头,“七年之后,又是九岁,他真的忍心吗……”
敲门声从远处响起,她收敛了一番情绪,宣人进门。
侍女近前侍奉,却被她拦了下来,对前尘的事情她都亲自动手,穿衣、洗漱,她总是不嫌累也不嫌烦的。
“好细的阵脚、出色的绣工,公主很是有心。”门前送别,探幽接过慕容靥递来的一套精致玄衣、玄靴,称赞非凡。
慕容靥目光在玄衣上停留了许久,回了回神问道:“你路上多久能回他身边去?”
探幽道:“该有两天。”
“倒放不坏,烦你费心一二,替我将这个带给他。”她说着,从薄荷绿手里接过早先准备下的东西,交给探幽。
探幽眼前一亮,拿过来一看,“冰糖葫芦……诶,冰糖呢?”这也就是一串山楂,看上去还来不及淬糖衣。
慕容靥笑了笑,纠正道:“山楂葫芦,他明白的。”
探幽没有多问,一番告别之后,带着前尘从来路走了,就像未曾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