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回来后的几天时间里,文静内心重新坠入了地狱般的煎熬,她努力压抑着自己,尽量不在丈夫面前表现出来,心里反复思考着是否该找个适当的时间,合适的方式,跟吴冬好好谈一谈。
这天下午,文静下班回家,将钥匙捅进匙孔,向左一转,门开了,门只是带过来的,没有用钥匙锁死。她心里嘀咕着,自己已经跟吴冬说过好多次了,这样相当于没锁,一个硬的卡片就可以轻易打开的,吴冬怎么又忘记了。进门换了拖鞋,文静一转身,瞥见餐桌上面赫然放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走过去一看,信封上有吴冬手写的:“文静亲启”四个字,文静诧异吴冬搞什么名堂。打开一看,信封里装着家里房子、车子的钥匙,还有一封信,文静心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袭来,她快速展开信纸,想知道吴冬在信里写了些什么。
文静: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我做出决断的时候了,尽管做出这样的决定很难,但是我觉得再这样拖延下去,对你我来说都是煎熬,也许这段婚姻早一天结束,我们早一天解月兑。
这么多年来,我的努力没能实现初婚时的承诺,没有让你过上自己所希望的生活,心里特别抱歉;二十年的婚姻生活使我认识到,我们本来就是生活目标不一致的人,我一直想把企业做大做强,你想把企业维持在一定规模下,过小富即安的日子,甚至已经开始为安享晚年做准备,我注定依旧要继续打拼下去,不管成功失败,朝着更高的目标一直迈进;现在的社会很乱,最近我的公司经常受到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骚扰,也担心连累到你和薇薇,分开你们会更安全,我也更加有精力,专注地拼搏我的事业;考虑以上因素,你不是我今后努力拼搏的动力了,所以抱歉,我要为自己活一回了。
感谢你这么多年来的陪伴,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生活和事业的支持,你的所作所为堪称贤妻良母,分开不是你的错。
房子和车子留给你和薇薇,就让孩子多陪陪你,保重。
吴冬
x月x日
文静反反复复读着吴冬留下的信,看他为了离婚,找的那些前后矛盾的牵强理由,想起他**后的种种过分表现,想想自己内心所承受的屈辱、压力,和顶着这些压力给予他的宽容,不光没有唤醒他的良知,却等来了他要离婚。
二十年婚姻,被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以一句轻描淡写的‘抱歉,我要为自己活一回了。’结束,这个男人甚至连面对自己说出的勇气都没有,却在给了文静无数次的打击和考验以后,选择以这种逃避方式的逃离,文静看着,想着,泪水不知不觉的打湿了信纸,打湿了吴冬那些狠心绝情的话儿,打湿了吴冬那些牵强的理由。
文静呆呆的捧着这封信,任由泪水肆虐,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不认识这个二十年来一直睡在自己枕边,被自己当做丈夫的男人了,抑或从来就没认识过这个男人,究竟是自己太愚钝,还是这个男人太善于伪装,或者是男人善变?他接二连三的升级着对自己的打击和考验,一次比一次超出自己的预料,文静在心底问自己: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文静思绪烦乱着,一会儿恨吴冬,不顾多年夫妻感情做下**的事,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歉意也就罢了,还理直气壮地闹离婚,一会儿又在心底拼命找自己做的不周全的地方,替他开月兑,心情特别复杂。她想:按理说他搞婚外恋这事她替他瞒下了,不光他的家人没有告诉,甚至在最好的朋友雅琳面前也只字未提,她甚至为了让丈夫不伤脸面地结束这事,还考虑为他留出了一定的改正时间和空间。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像她这样,如此理性大度地处理这件事,文静以为自己能感化他,而且表面上她感觉他是在改,现在看来自己想当然的这一切,都是吴冬制造的欺骗和假象。
离婚,在文静的心里完全没有想到过,连意识到都没有过,尽管最近两口子会怄气,文静想的是,来自不同家庭的两个人长期一个锅里模勺子,哪有勺子不碰锅沿的呢?文静一直想跟他沟通,寻找各种有效的方法和途径跟他沟通。现在文静突然开窍了,他拒绝沟通以及一年来那些莫名其妙的争吵,都与吴冬背后这个女人有关系,这个吴冬心里最清楚。
二十年的婚姻,留下一封不到一页纸的信,几段话,就这样结束了?真的要离,起码也得坐下来好好交流一下吧,她拨了吴冬的电话,吴冬不接,打了n遍也不接,文静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她打车去了吴冬的单位,想找回自己的丈夫,跟他面对面的好好谈谈。
吴冬不在,吴冬公司的副经理苏丽红一看老板娘来了,脸上带着不快,小心翼翼过来迎着。
“吴冬去哪儿啦?”文静问。
苏丽红一面往吴冬办公室让文静,一面说:“他办公室的门开着,应该在市里,没走远。您进来坐着等会儿吧。”文静拿起吴冬办公室的座机,拨打了他的手机,这次吴冬接了起来。
吴冬一听是文静,语气马上变得特别不高兴:“你跑我办公室干什么?”
文静拼命遏制住自己崩溃的情绪,“你说我来干嘛?离婚这么大的事,你留下封信说走就走了,连个面也不见,你觉得这样做合适吗?最近咱们的婚姻确实出了问题,最起码咱俩坐下来聊聊,我那些地方做的不好,让你不满意了,你提出来,只要是我的不对,我可以改;你遇到什么事了,或者公司有什么困难,或者其它的,你说出来,咱们一起面对,一起解决。如果你觉得这些渠道行不通,咱们找婚姻专家或者亲戚朋友帮咱们分析一下,找出问题的所在;如果你觉得上面的方式不合适,你觉得什么交流方式合适,我都可以接受。”吴冬**的事,文静一句话没提。
“我觉得没那个必要了,该说的都写在信上,我都说清楚了,其它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就是不想和你貌合神离的生活在一起了,没事别在我公司待着,你也不用心存幻想,我不会再回家,跟你浪费时间,回到过日子的老路子上去了,你赶紧回家,该忙啥忙啥!”吴冬话语里满是不耐烦。
吴冬不给文静说话的机会,带着怒气“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又不接了。听吴冬刚才电话里面语气的决绝,文静瞬间觉得与这个男人恍若陌路,听这个男人用了‘貌合神离’四个字,文静觉得这四个字被吴冬当成离婚理由,从他嘴里说出来,他倒是没有说谎,不过好有讽刺意味。用这个词,来形容他一年来对自己和家庭的态度倒是蛮确切,貌合神离,本来应该由自己说给他听。是啊,这一年多,他伪装得有多好啊,对家庭和孩子没有多少关注,对妻子没有尽到丈夫的义务,却依然心安理得,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享受着自己对他的付出,而自己因为毫不知情,对他的付出一点也没减少,对他的感情一点也没打折扣。想想这段时间,自己为了挽回这个家所受的委屈和眼前这个男人的绝情,文静的心在流泪。
吴冬躲着不见文静,一直到下班都没回公司。文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面对空荡荡的大房子,反复看着吴冬留下的信。嘴里不停地嘀咕着:“什么初婚时的承诺。”结婚这么多年,她对这个男人提过物质上的要求了吗?其它方面她提过一点儿要求了吗?都没有。她只想守着薇薇和这个男人,像多数夫妻一样白头到老。原来她一直觉得这是件挺容易的事,但吴冬的绝情,才让她知道这事有多难。文静一面看,一面无助地流泪,这时电话铃响了,她幻想着是吴冬,一看却是自己的闺蜜雅琳,文静接起电话,仿佛见到了亲人,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雅琳电话里刚说了一句“喂,”文静就放声大哭起来。
雅琳被文静突如其来的哭声吓坏了,“出什么事了,文静?”雅琳在电话另一端诧异着。
“雅琳,你赶紧过来,快点!”文静泣不成声,她的委屈突然找到了宣泄的对象。
雅琳听到文静的哭声,不知道自己的好朋友遭遇了什么,但听文静的动静,她觉得事儿挺大,她急切地问:“文静,你在哪?”
文静只顾委屈地哭,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雅琳只好换了一种问话的方式,“你在家,是吧?”
文静“嗯”了一声,雅琳安慰道:“那好,在家好好呆着,哪儿也别去,我马上过去!”
半小时后,雅琳急匆匆进了文静的家门,当她看完吴冬留下的信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直以来,你方方面面都对他那么好,你们的家庭关系看起来也一直平平静静的,吴冬怎么说离婚就离婚呢?他找的这些离婚理由是骗小孩的吧?上网百度上一搜一大堆儿,你们最近发生过不愉快吗?肯定还有其它的原因,离婚可不是随便说说玩玩的。”
看文静哭得昏天黑地,话都说不完整,雅琳揽过她,让她伏在自己肩头,尽情发泄着她的委屈。
一小时后,文静在雅琳的开导下,渐渐止住了哭泣,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开始诉说家里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
“最近我家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上个月的一个周末,我和吴夏回青县看父母,第二天中午回来时,发现他晚上没在家住。”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在家住呢?这种事可不能随便猜测。”
“不是猜的,是事实。我头天下午走的时候,坐的是我姐吴夏的顺风车,吴夏车子到楼下时,打电话催我,我急急忙忙就下去了。出门之前我正在打扫卫生,走的特别急,簸箕和笤帚顺手放在一进门的地方了。你想,如果他回来,门口一堆东西这么碍事,进客厅去卫生间都不方便,一个晚上的时间,怎么会不拿走?我又看了他洗脸用的毛巾,毛巾是干的,他每天早上洗脸一定会把毛巾涮湿的,这是他从小养成的生活习惯。”
文静拿纸巾擦拭了一下眼泪,接着说:“我原来每次从老家回来,会给他打电话报平安,然后告诉他我回来了,如果他没有应酬可以回家吃饭,我做好饭在家等他,他就不必在街边店吃面条应付了。那天因为这个突发的状况,我没给他打电话,直到他晚上回来。接下来的一周我没提这事儿,既没想去查对方是谁,也没打算告诉任何人,尽量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因为我知道,现在这社会世风日下,犯这个错的人不在少数,只要他改了,这一辈子我权当没发生这事,只当是个噩梦,永远不会再提起。你了解我的个性,我不是那种揪到小辫儿,就抓住不放的女人,今后也不会揭他的短,这辈子我不说别人谁会知道?毕竟这事于我于他都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我也不想给他压力。接下来的一周,他一改前段时间几乎天天晚上有应酬的习惯,天天按时回家。”
“你这么容易就判断人家有**是不是太武断了?不怕冤枉好人?”
“雅琳,咱俩交往多年了,你应该了解我,我不是一个无中生有、无理取闹的人。我把这事当成偶然,我以为他就此改过就行了。你也知道,从去年起我母亲的身体不好,第二周我又回青县老家了,当天晚上我准备住在青县老家的,结果下午五点半的时候,吴冬主动给我打电话了,问我当晚回来吗?我说不回来,住妈那儿。然后我顺口问他下班了吗,他说他下班了,而且吃过饭了,自己回家下的面条,吃完饭正在家看电视呢。”
“那不是改了,表现的挺好吗?”
“还表现挺好,从他的语气上和生活习惯上,我就能感觉到他满嘴谎话。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了,无论春夏秋冬,如果没有特殊的事,他几时五点半下过班?五点半就吃完饭了,他几点下的班?我了解他,这么多年,他很少七点之前回家吃晚饭的,即使遇到家人过生日,他也把点卡得死死的,他永远在忙他的工作,永远有忙不完的工作。但那天他五点半就吃完饭了,你说这正常吗?”
跟文静交往了这么多年,两位好朋友对彼此家庭的生活规律了解的一清二楚,雅琳说:“你这么一说,我再一想,确实有点反常。”
“思想斗争了半天,我决定悄悄地回来,看看他究竟又搞什么名堂,怕母亲担心,我不能跟老人家实话实说。我跟母亲说单位有事,明天一早要开会,晚上必须赶回韵江。”
“那么晚了你一个人又回来了?”
“你说不回来,我能睡得着吗?我是当晚九点多,回到我们住的小区的。在路上我脑子很乱,想了很多种可能,我希望我的推测是错误的。回到楼下,我多么希望我家的灯是亮的啊,可是我失望了,吴冬的车子也不在,车位空着,我打车去了他公司,公司也没人,给他打了五遍电话,他心里有鬼不敢接,第六遍接了,说跟外地同学在酒店喝酒,语气很不自然,我不想揭穿他,给他当面难看,我说我单位明天有事,所以又回来了,没拿钥匙,耐着性子问他在那个酒店喝酒,人家说喝醉了搞不清在哪,我说你让其他人告诉我你在哪,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我打的过去接你去,他才告诉了我酒店的名字。但死活不让我去接,说他同学开车,马上送他回来,我一面打的去接他,一面跟他保持电话联系,我走到半路他说他到家了,我也让的哥赶紧往家开,到小区正赶上他自己从车驾驶位出来,哪里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喝醉了让同学来送的他,自己开车回来的,身上一点酒气也没有,他就是跟那个女人又在一起了。我没多问,看他回到家,装模作样的在卫生间干呕完了,一点东西都没吐出来,然后可能怕我追问,直接去卧室倒头睡了。唉,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你能想到这个在你身边生活了二十年的男人,你一直尊重的丈夫,是个如出色的演员?”
“听这么一说,我回忆起来了,这一段时间我也觉得他和前几年不太一样了?你没觉得他现在老给人一种忧心忡忡的样子。可能你一直对他很好,他这样做,也会内心有歉疚的。”
“原以为他念及二十年的夫妻之情会有歉疚,但现在来看,歉疚不歉疚,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你看他一出接一出的,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现在这样走了,要闹离婚开始分居,连个面都不朝,我怎么办?他还算个男人吗?真是拿他没办法。”
雅琳气愤地说:“现在这样的事怎么这么多?真没想到连你这种整天把家和吴冬看称一切的人,也会遭遇这样的事,这个社会真让人无语!”然后她又安慰文静说:“他可能是鬼迷心窍一时糊涂了,你也别太心急,留下一封信,说离就离,没那么容易吧,再说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你们还有薇薇,这应该算是你们一家三个人的事。”
“我们俩是自由恋爱,在我心里结了婚就是一辈子的事,所以我一心一意跟吴冬过日子,从没想过将来某一天俩人会离婚,而且我们还有薇薇不是?刚结婚那会儿,我俩也会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吵架,但很快我们渡过了磨合期,我上我的班,他开他的公司,日子虽平淡,却也幸福。从结婚的第一天起,我就把他的快乐当成我的快乐,他的辛苦当成我的辛苦。那年他单位效益不好他下海了,想成就一番事业,我全心全意支持他,孩子我带着,两家老人的事尽量不用他管,家务活全包,给他精力让他搞事业。他的企业一直在扩张,多数时间资金处于匮乏状态,我基本没花过他的钱,但是我挣得钱从来就是他的钱,除了平时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家里攒下来的钱,企业随用随拿,我没犹豫过,更没有难为过他,我也从没想过像别人家的媳妇似的,多个心眼自己存个私房钱。他一直想把企业发展大,看到他拼了十多年了,起色不大,离自己的目标差得很远,下了班回家天天喊累,我心疼他,经常劝他别太拼命,注意身体,起初他听了我的话闷头不吱声,我还以为他听到心里去了;他这一闹离婚我才知道,他一直认为我对他的企业没信心,看不起他。谁看不起他了?我也想富贵,谁和钱有仇?人人都想挣大钱,但并不是想挣就能挣来的,拿身体换钱值不值?再说了,发财还受很多因素影响不是?我一味付出,没求回报,不求富贵,只愿白头,我错了吗?现在他搞婚外恋不说,还要离婚,连最基本的安全感都不给我和孩子。”
文静一口气把自己心中的委屈倒了出来。
雅琳说:“吴冬怎么这样,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了,干起事来自私到不管不顾,本来活的挺有尊严的一个大男人,非要偷鸡模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认识这么多年了,还真没想到吴冬是这样一个人。离婚这么大的事儿,撇开父母不说,总得征求你和孩子的意见吧?他一人说了就算了?自己想好了,决定了,给对方留封信,随便胡诌几个理由,下个通知,传达一下自己的决定就走,婚姻还是两个人的事吗?一个大男人,连个面也不见,你主动找他,他还躲了起来,吴冬做的也太不像男人了。打电话他不是不接吗?你给他发短信,打消他的顾虑,让他出来面对面交流,把事儿说清楚,看看他的真实想法,他不是说有什么hēi社会吗?别真碰到什么事了,告诉他如果碰到事儿了,大家一起面对!如果单纯是**的事,他自己已经闹成这个样子了,你想替他瞒也瞒不住了,都分居准备离婚了,还瞒得住?我一会儿给他姐吴夏打个电话,让她过来一起商量一下,看看该怎么办。我想办法儿打听一下,那个背后的女人是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是个没结婚的姑娘,还是别人家媳妇,看看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两个人的关系究竟到了什么程度,究竟是看吴冬开了个公司,想敲诈他俩钱呢,还是觉得吴冬有钱,铁了心想跟他一起过。”
雅琳想了一下又说:“他不回家住的时候,可能和那个女人住宾馆了,我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在公安局上班,我让他帮忙查一下,看他有没有在外面的宾馆住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