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已过,阿墨侧耳倾听四周的声音,确认家里人都还在睡梦中,霍然从床上翻身而起,月兑下里衣,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白布包将自己略平的胸部裹紧,再把从花笙棠那里‘借’来的男装穿戴起来,最后狠了狠心,拿起剪刀就朝自己一头乌黑的头剪下去,然后如男子般束好,如此扮好,她又弯下腰,从床底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包袱和一张军帖。
夜凉如水,阿墨悄然打开门,看向爹娘所住的屋子,想到此去还不知是否有机会回家,心中酸楚难当,白玉无暇的小脸滑下两道泪痕,映着蒙蒙的月光,折射出淡淡的光辉,双膝一弯,跪了下去,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家而去。
吱呀!隔壁家的木门打开,花笙棠的身影在月光下显现,看着在夜色下足迹渐行渐远的身影,清朗的眉目凝着严肃之色,眼底那抹桑沧深沉完全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张了张嘴,似乎说了句什么话,只是没有出声音,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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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了一天的路,傍晚时分才到达平阳县衙,阿墨按照告示找到县衙专管军政方面的兵房。
虽然天色已晚,兵房仍是人头攒动,除了应征入伍的人,大部分还有前来送行的家人,他们或抱头痛哭,或沉默以对,或叮咛嘱咐。
轮到阿墨上前登记,那个负责登记的少吏接过军帖,抬头看了她一眼:“花家村花大山?”
“是。”阿墨的声音有些紧张,怕被看穿身份,毕竟她本就只有十五岁,还是个女孩子,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不像是个二十岁的男子,虽然她早有准备,偷偷顺走了花笙棠研制出来的一种药水,涂在脸上,把自己白女敕的一张脸变得黝黑如炭,除非用专门的另一种药水,否则是洗不掉的。
同来应征入伍的人都没觉得她不对劲,难道会被登记的官爷看出来?
幸好,那名少吏只是诡异地又看了她一眼,然后提起笔登记造册,暗自松了口气的阿墨并没有注意到,少吏将花大山的资料独自登记在另一本册子上。
戌时,登记完毕,所有入了伍的士卒都前往城外临时搭建的营帐而去,条件很差,二十人一个帐蓬,各种汗臭味充斥其间。
阿墨不适地紧蹙着眉头,心中忐忑不安,虽然从小跟男孩子玩在一起,但跟十多个赤着臂膀的粗鲁汉子同住一间帐蓬,对她这个黄花大闺女来说,还是挺恐怖的。
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深吸了口气,跨步走到最角落里,把包袱作枕,合衣躺下,闭着眼睛,耳朵却警惕地听着帐内的动静。
帐中闹哄哄的,各种荤话粗语不绝于耳,大部分人是第一次入伍的,还有几个年纪大些的是第二次入伍,正以长辈的身份向后辈传授经验,当然少不得吹嘘自已所谓的英勇事迹。
阿墨正听得津津有味,忽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帐中安静得只听见呼吸声和……脚步声。
正疑惑间,阿墨感到一股劲风朝着自己袭了过来,心下一惊,身体已自动做出反应,腰一挺,轻松弹跃起来,躲过袭击。
哪个混蛋居然敢袭击她,当她好欺负吗?
阿墨愤怒地瞪向行凶者,只见那人皮肤黝黑,身材极度槐梧,胸脯横阔,站在那里活像座小山一样,浓密的胡须遮住他半个脸,一条从左额横跨到右颊的疤痕活像条大蚯蚓般趴在他的脸上,更凭添了几分凶恶之相,一双微眯的眼睛偶尔掠过的精光,让阿墨知道,此人绝不是靠蛮力横行的有勇无谋之辈。
这头熊一样的家伙难道就是方才听到的那个能一拳打死老虎,营中无人敢惹的黑熊?
在阿墨打量黑熊的时候,黑熊也在打量能躲过他一脚的小个子,看她瘦不啦叽的单薄样子,想不到警惕性倒是不错,动作也挺灵敏的,这不得不让他讶异。
他哪里知道,能在短短时间内把身体练得这么灵敏,那简单就是不忍回忆的血泪史啊,葛权那个变态绝对是在报复,功夫她倒是没学多少,抗挨打本事倒是厉害了不少,几乎天天被揍,能不厉害吗?摔。
“这个位置是我的。”黑熊的声音跟他的身材一样,绝对有足够的震慑力,尤其是他在有意施压的情况下吼出来,轰隆隆地,势若惊雷啊,震得帐中的人痛苦地捂着耳朵,龟缩在一旁,动都不敢动一下。
阿墨也被震得耳朵嗡嗡直响,掏了掏耳朵,看着刚刚自己躺着这个位置,又看看黑熊那副随时还要再动手的样子,估模着形势比人强,无奈地只能缩了缩脖子,另外找地睡。
她都主动退让了,那只黑熊还不满地朝着不屑地瞪了一眼,嘴角冷笑道:“长得跟个小鸡崽似的,估计毛都还没长齐呢,敌人还没举刀,估计小命就吓没了,还打仗,哼,送死吧!”
心里一阵闷火,阿墨顿住脚步,抱着包袱的双手紧紧攥成拳,真想回身一拳往那头黑熊的脸上招呼过去,凭她的力气一定能把这头熊给揍成猪。
帐中静得针落闻,其他人带着看好戏的目光来回在两人之间移动,这个身板单薄的小子也真够倒霉的,谁不好惹惹到了凶名在外的黑熊,不死也得月兑成皮。
就在大家等着阿墨像个愣头青一样冲上去挨揍的时候,阿墨却奇异地冷静了下来,当作没有听到黑熊的话,在营帐门口靠边的地方寻了一个位置,离那头黑熊远远的。
“吁……没用的孬种。”看不到好戏,帐中的其他人都失望地出不屑的嘘声,哄然笑闹着,对着阿墨各种人身攻击,欺软怕硬是人类的本性,黑熊那座大山他们不敢惹,这个新兵小蛋子,不正是以用来欺压取的对象。
阿墨始终不哼声,那边黑熊已呼噜呼噜打着如雷般鼾声,众人说着说着也觉得没意思,又怕吵到黑熊惹怒他,渐渐便也息了声。
背对着所有人,阿墨蜷着身子,缓缓地睁开双眼,清澈明亮的双眸盈满泪光,却倔强地不让它流下来,贝齿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出声音,双手在脑前紧紧环住,怕自己一下忍不住这口恶气就找这些人打架泄。
打架,她不怕,哪怕她不是那头黑熊的对手,被打死打残,她也认了,但是她不能,一旦闹起来,她女扮男装代兄从军的秘密就保不住了,到时连累的是全家人。
花离墨,你不能就这般轻易地被这一点委屈和挫折给打败,忍,再大的委屈和苦难也要忍着,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坚强勇敢地走下去,即便这是一条注定了要流血流泪的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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