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宫策 第88章 线头

作者 : 暗香正午

百越使团出的前一晚,槐馆传来一个消息,莫敖死了。

每日去送饭的小宫人,这一天傍晚去敲槐馆莫敖的门,无人应答。小宫人便推开门走了进去,昏暗的光线下,莫敖伏在地上,胳膊伸的直直的,一头乱遮掩了脸面,没有半点动静。小宫人大着胆子走上前去,推了推他,并不动。伸手将他翻了过来,只见那只两只眼睛眦目欲裂,瞪的铜铃般大小。小宫人吓的魂飞魄散,惊叫一声,撒腿便跑。

跑到院中,大声叫道:“快来人!有人死啦!有人死啦!”

叫声立刻惊动了一墙之隔的银雪和熊正。银雪急急地扶了熊正的手,迈入隔壁的院子。邻居做了十三年,银雪却从来没有到过莫敖的屋中,一踏进去,便是一股浊气扑鼻而来,低头看着,莫敖已经僵硬的身体还仰面躺在地上,银雪看了看,便闭了眼睛,对熊正说道:“正儿,他是你的亲伯父,虽然与你父亲不睦,却对你有恩,你且在这里陪陪他,等大王派人前来安置,再送他去吧。”

熊正镇定地点头道:“孩儿省得,母亲快快回去吧,这里刚断气,腌臜的很。”

银雪疾步走了出去,回到房中,惊云见她气色虚弱,急忙将她扶到榻上,银雪躺在榻上,挥了挥手,银雪将白色的帩帐放下,淡淡的烛光下,银雪一人独卧,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慢慢地滑落下来。

公子,这许多年,莫敖对正儿照拂有加,如今他也下去陪你了,你该安心了吧。

流观阁得了消息,允儿立刻将此事报与楚王,急令人封了槐馆,不得令人靠近,随即使人去请申保和宫中宗族德高望众的长者前来。

东阳宫中,太子商与熊职正对坐着,侍人将饭食取了回来,熊职的贴身小侍人鬼鬼崇崇地与熊职耳语道:“公子,那个莫敖死了,熊正正在那里哭呢。”

熊职一听,眼睛瞪的老大,连声问道:“真的?何时的事?现在人在何处?”

太子见二人密语,拿起箸筷敲了敲食簋,打断二人的话,说道:“职儿,你不好好吃饭,又在那里说什么?”

熊职转过头来,一脸惊诧地对太子说道:“阿兄,莫敖伯父死了。”

太子商一怔,急问道:“你说什么?是真的?”

熊职转过头去看那小宫人示意道:“你来说。”

小宫人清了清嗓子,细细地说道:“小人方才去庖厨取晚膳,听到宫中议论纷纷,莫敖大人死在槐馆中,是去送膳的六儿亲眼所见,人都已经僵了,夫人命封了槐馆,众人不得入内,方才申保大人也匆匆去了槐馆,说是夫人请他前去的。”

太子商一听,急忙放下箸筷,趿了布履,便要起身。熊职急忙叫道:“哎,哎,阿兄,带上我一块去。我也要去。”

太子商扭头说道:“你便老实呆在屋里,我不回来,你哪都不准去。”又转头对杵在一旁的闵旬道:“替我看好他!”

熊职失望地看着太子商急急地走了出去,叹了口气,眼珠一转,冲着闵旬勾勾手指道:“你过来,你想不想去看看?”

闵旬点点头,言简意赅地说道:“想。”

熊职大喜过望,脸上立刻浮现了笑容:“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走?”

闵旬应了一声,麻利地自怀里掏出了一条绳索,走过来,将熊职拖起,靠在柱子上,又用绳子将熊职细细绑好。熊职拳打脚踢地挣扎着,口中大叫:“你干什么,快放开我!放开我!”

闵旬抱臂微微笑道:“公子且稍安勿躁,由在下去替你看看。”叫过小寺人成丁道:“你且站在这里,认认真真地喂公子吃完这食簋里的饭,我回来前要吃完。”

成丁细细地应了。熊职在柱子上扭动着,口中大骂,“混帐!放肆,竟敢绑本公子,快放开我!”

闵旬沉了脸,对成丁说道:“我奉大王之令,保护公子,没有我的话,谁都不能放开他,否则出了事,便由自己去向大王解释吧。”

成丁不敢看熊职那气歪的嘴脸,知道闵旬是楚王的红人,而熊职平日里也太不成器,总是惹事生非,大王才派了闵旬看着他的,眼蟣uo裳?幕笆窍嗟钡暮檬梗?⒖塘??阃返溃骸安环牛?环牛?饶慊乩丛俜拧!包br />

熊职气的险些要喷出一口血来!

闵旬黑着脸,拿起案上的食簋,塞到成丁手里,转身大步流星地出去。

熊职贴在柱子上,嘶着声喊道:“闵旬你个混蛋,放开我!”成丁开口细细地劝道:“公子省省吧,且吃一口,这晚膳还没用呐,不能因为死了人,咱们饭就不吃了啊,若是饿瘦了,夫人怪罪下来,小的担待不起啊。”

熊职愤愤地看着成丁,听着他的鸹噪,气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成丁举着一勺饭送到熊职口中,熊职张口接了,成丁喜笑颜开地说道:“这就对了嘛。”话音刚落,噗的一声,便被喷了个满脸的米粒,熊职大吼一声:“滚!给小爷滚开!”

楚王与宗中长老们到达的时候,熊正已经眼睛哭的如核桃一般,头散乱着,跪在莫敖榻前,嚎啕大哭着。

见楚王到来,熊正抽泣欲绝,楚王扶起熊正,口中安慰道:“好孩子,你莫敖伯父领你的这一片心意了,且莫要再哭了。”熊正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说话,突然眼一闭,软软地歪倒了下来。楚王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太子随即匆匆赶到,楚王一转眼看到了太子商,满意地点点头,将手中瘦弱的熊正交到太子手上,嘱咐道:“你带着正儿回东阳宫吧,这里有我,且好生照看他。”

太子一进门便领了这个差事,怔了怔,眼睛一扫,见不大的小屋里,满满地站了申保斗子文等族中长者,自己也确实插不上手,便抱起熊正道:“孩子先告辞了,有何吩咐,父王使人到东阳宫叫孩儿便是。”

楚王点点头。

申保一向对熊正颇有好感,看到刚才的一幕,感慨地说道:“熊正仁孝,平时里从不与人较量长短,如今看他对莫敖的不舍,真乃是有情有义的孩子。大王,你要好好安置了正儿母子啊。”

楚王听了,眼睛向申保瞥了瞥,心里想,这是说谁呢?谁人不知熊正与职儿不对付,这明显是说职儿不对了?眼下也不想和他计较,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先处置了莫敖的身后事再说。”

斗子文上前,看着榻上的莫敖建议道:“明日便是公主出嫁的吉日,不宜丧,不如待过了明日,公主与百越之人离开之后,再宣布莫敖的死讯。”

楚王听了,点点头道:“莫敖因与无毒的事,在宫中寂寂十几年,知道的人不多。就按子文的意思来办吧,明日待送走了芊儿再处理此事。”

众人听了,都沉默不语。

楚王上前,伸手将莫敖一双大睁的双眼轻轻合上,莫敖死后,脸上的戾气竟慢慢的淡了,躺在榻上,一脸的恬静,似是睡着了。

子文突然叫道:“大王,地上有字。”

楚王起身,蹲踞下来,看着地上,有人移过灯来,只见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正”字。

申保两眼酸,老泪纵横,哇的一声向楚王哭道:“大王,莫敖这是不放心正儿啊,正儿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大王千万莫要让他失望啊。”

楚王看了片刻,沉默地走回榻前,对莫敖轻轻地说道:“你且放心地去吧,寡人己经决定,将郧县赐与正儿,待你入土为安后,寡人便使人护送他前去做个安稳一世的封君。”

申保感动地呜呜哭道:“大王思虑周全,对正儿的一片仁心天地鉴……”

楚王转身打断他的话,皱眉说道:“天色不早了,此处且留几个宫人把守着,都先回去吧。”

众长者听从了楚王的吩咐,便纷纷告退了。

屋时一时寂静,两个负责守尸的宫人面面相觑,小屋里灯光昏暗,二人相互看了看,面露怯色,一个小声说道:“听说此人生前十分狂暴,那一脸的疤痕,是被火烧的……”

一片寂静,另一个哆嗦地说道:“且莫要说了,此人刚死,这魂儿不知还在不在呢……”

二人正互相说着泄气地话,忽听着窗外似有人轻轻叩着窗棂的声音,二人魂飞魄散,毛骨悚然,啊的一声,双双蹦了起来,夺门而出!

跑到院里,停了脚步,犹豫道:“不回去了吧,就在这院里守也是一样的。”

另一个哆嗦着道:“就是,屋里一个死人,还会长腿跑了不成?”

二人议定,便挪到靠近大门的一处角落里,相互靠着壮胆。

屋里,窗子轻轻地被推开。闵旬轻手轻脚地跳了进来,先是去榻上看看了莫敖,轻轻钳开了莫敖的嘴,借着火烛看了看,皱起了眉头。

随即转身来到案边,拿起案上的铜壶,打开盖子,轻轻嗅了嗅,又塞入怀中。

转身正欲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地上的那个正字,神色一凝,慢慢蹲身下来仔细看着。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的光。

东阳宫中,熊正己悠悠转醒,太子握着他的手,温然说道:“正儿莫要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若太过悲伤,莫敖伯父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熊职早己被解开了绳子,凑过来阴沉地看着熊正。熊正看见他不善的目光,索性闭了眼。

太子商转过头去对熊职说道:“职儿,时辰不早了,你且去歇息吧,明日还要送芊儿出城,莫要耽误了。”

熊正听了此话,又睁开眼,问道“太子哥哥,不知芊姐姐明日何时动身?”

太子商伸手抹去熊正眼角的泪痕,说道:“明日午时,你莫要吃心,芊儿不易,老大不小终于嫁了人,时辰不能耽误……并不是父王不重视莫敖伯父……”

熊正眼睛怔怔的,看着帐顶,默然不出声。

熊职在旁边,冷哼一声。

太子商转头过来,喝道:“你怎么还不去睡!”

熊职眼一翻,正要开口,突然听得宫人来报:“太子殿下,申保大人求见。”

太子商一怔,随即转过了弯,申保一直十分护着熊正,熊正最亲近的人死了,申保必是前来安慰他的。

立刻传道:“有请申保大人。”

夜己深,申保已年过六旬,一头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申保拉着熊正的手,安慰道:“正儿莫要难过了,你如今也大了,大王欲将郧县赐你为封县,等莫敖入土为安,便送你上任,届时老夫求了大王,随你一同前去。”

熊正热泪盈眶,挣扎着起身,向申保致谢。

屋外夜色深深,闵旬籍借黑暗,轻轻地闪进房中,拿出手中铜壶,又自梁上翻出莫敖先前用的那把长嘴蟠螭纹铜壶,两个壶嘴黑洞洞的,在灯光下闪着蓝荧荧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周末愉快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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