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大笑的金戈顿时阴了脸转头向白选瞪去,没想到却同凤羽的冷目碰了个正着。
然后看到一大堆人站在凤羽身后怪异的瞧着她,特别是那个面无胡须,脸上有一条疤痕,容貌有些熟悉的中年男子。
金戈蹙了眉思忖在哪里见过这个男子,就听到妮儿扯着该男子的衣襟叫:“拓吉叔叔,我要这匹小马。”
顿时,头顶一群乌鸦恬躁的“呱呱”飞过,三根黑线出现在金戈额角。
拓吉呀,你咋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了,该不是那天被她的话刺激到了吧。
“嘿嘿嘿”,拓吉例着嘴,挠着头冲金戈傻笑,放低了声线怪声怪气的对妮儿说,“妮儿乖,这是战马,只能战士才有。”
“不嘛,我就要嘛。”妮儿不屈不饶,摇着拓吉的衣袖嚷嚷。
拓吉头上青筋直冒,正要发怒,突然想起那日金戈说的一翻话,蓦然冷汗直冒,暗道:还好还好,我都剃了胡须立志要美得明显一点,今儿果然还是差火候啊。
忍住忍住,争取以后要长成一个包子样儿,让狗们都跟上,更有勇气上吊自杀。咦,自杀多不划算啊,他可立志要战死沙场的。
亲眼看到拓吉这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不但剃光了枝繁叶茂仿佛维京海盗一般,并标志着强壮的雄性生物一样的胡子,还听到他假装斯文而降低声线的调调……
金戈顿时有一种五雷轰顶,头皮发炸的感觉。
那厢妮儿还在纠缠,求了拓吉求凤羽,最后大声嚎啕,说她要告诉母妃去。
妮儿是蓟王妃远房的一位亲戚家的孩子,因蓟王妃膝下无女,所以从生下来就过继到王室名下。
这个可爱的姑娘既调皮又懂事,蓟王王妃溺爱非常,大王妃又特地找了自己的家妹都玛来陪着妮儿,以便有个伴。
妮儿慢慢长大,对大王子三王子都敬如长兄,偏偏对凤羽黏得像糖一样,时不时还放出豪言壮志:要嫁给凤羽为妻。
惹得对凤羽满心爱意的都玛姑娘忿忿不已,却又无计可施,只好随时跟着妮儿以便占主动。
妮儿见哭闹无果,蓦然朝金戈撞去,将悴不及防的金戈撞倒在地。
妮儿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还没回过味来的某人,转头抱着飞儿的颈脖翻身上马,两腿一紧便想打马飞跑。
飞儿还小哪受过此等粗鲁对待,又踢又跳要把妮儿颠簸下来。妮儿脸色遽变,死死的抱着马脖子连哭都忘了。
众人都在一惊一愣当中,还没来及伸出援手,就听得一声稚气未月兑的惊呼,妮儿从马上摔了下来。
众人这才惊觉,白选早已奔至妮儿身边。
金戈与妮儿隔着不远,当她摔下马的那一刻,骨裂之声便传进她耳里。
好在飞儿还小,也?,也无多大力气,不然定要被摔个头破血流断腿断胳膊。
白选正在查看因惊吓和疼痛而昏迷的妮儿,之后含义莫名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金戈,便将妮儿抱走。
因蓟王妃最疼爱的郡主受伤,侍奴们吓得惊惧万分,拥着白选快步离去。
前后不过瞬间之事,金戈望着那群人的背影发呆。不知道是她撞了祸还是飞儿撞了祸。茫茫然看着飞儿,它却一副胜利之姿。
“拓吉,杀了它喂狼。”
“不。”阴冷的声音终于令金戈回神,翻身惊恐的抱着飞儿,对一直不曾离去的凤羽怒目相视。
却见他眸色越发森冷,仿佛暴风骤雨欲来。
见他杀心已起,金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越与他对视越觉得此事不能强硬,若真惹恼了他,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金戈颇觉无奈,只好放松了眼神望着他,软言相求:“求你,别杀它。”
“它伤的可是郡主。”
“是是是”,金戈猛点头,可是,那是郡主先无礼啊。
但这话她又不能说,只是希望别太牵怒于飞儿。飞儿还小,成年后必是一匹良驹,何况她照顾了这么久,与它有了感情。
“既是。那就杀了。”
凤羽冷酷无情,要一条命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金戈抱着飞儿的脖子向凤羽走了两步,飞儿也乖,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此人手里,也跟着她行了两步,头垂得低低的。
凤羽眼中怒意更盛,金戈赶紧做小伏低准备试着给他顺顺毛。
“飞儿只是畜生,也没经过训导。若真要罚,就罚飞儿做苦力吧,然后送军中训导。
二王子高瞻远瞩,相信以二王子的眼光,定能看出飞儿将来是匹良驹,如此杀了岂不可惜。
当然,蓟国出良驹,也许并不在乎飞儿。但郡主是个聪明的孩子,坚强而有主见,许是等郡主醒来还是想要飞儿……”
金戈的话被凤羽萧杀的目光扫断,噤若寒蝉。赶紧半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心里却七上八下暗忖她是不是逆毛了。
赶紧窥觑那个双唇紧闭的人,金戈心里忐忑不安。她本来就不了解他,凭她自己的想象就冲动的去顺毛,金戈暗骂自己真是活得不耐了。
“拓吉”,就在金戈惶恐不安之时,凤羽终于对拓吉发话,一直不曾离开她半分的眸光却有几分莫名:“它既是军马,你知道该如何办。”
拓吉依然冲金戈“嘿嘿”傻笑:“妹子,别着急,它性子太烈要磨磨。”
听这话金戈总算是安心了些,但又想到飞儿太小,别没重没轻的给磨得没了性,便对拓吉殷殷道:“拜托了,飞儿定是良驹。”
“你是个好妹子”,拓吉挠挠头,许是第一次夸人,高大的身躯体现的都是不自在。
对拓吉夸赞的话金戈表现出接受,拓吉模了模光秃秃的下巴牵过飞儿不好意思的走了。
突然发现,剃了胡须的拓吉,配上那条疤痕反而成了帅大叔。
金戈仵在原地想完帅大叔又想到了凤羽,要不要谢谢面前这只英俊的罗刹一下呢。
没待她想出答案,就见这只罗刹仗着身高腿长早已跨到她跟前,只觉眼前一黑,丫就一把扣住她的脖子将她摁倒在地。
“你以为你是谁,敢在这里指手划脚;你只是个罪奴,一个即将亡国的逃犯,一个亡国奴。”
早知凤羽内力不俗,被他这么一抓一摁,金戈几乎窒息。
死死的扣住颈子上那只大手,以便余点空隙,多争取点空气以保小命,真怕他盛怒之下将她捏死在异国它乡。
然后她就听到“即将亡国”这四个字,先以为她脑部缺氧产生的幻听,后一见凤羽眼中的轻蔑和讥嘲,顿时不知所措。
她逃出来后朝中形势到底如何了?金老爹和金哥哥是不是受了牵连,伏洛可还好,祸害布的局是否天衣无缝。
如若他们一切布置得无懈可击,为何凤羽会如此一说。
抬眼观察凤羽神色,见他面无表情,金戈更加迷茫。
莫不是他在试探她,或者这是祸害放的一个迷障,亦或事实就是如此。
呃,当时逃得太急根本打听不到情况,来不及见童玉又被劫到蓟国处处被人监视。身边又无人得用,对朝中局势和情况一无所知。
而她又不能贸然潜回去,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种揣度的日子真不好受,要是有个互联网什么的,多好,起码从八卦中也能分析一二啊。
“怎么”?凤羽冷目中有几分狂傲,几分轻视,“这么相信你那相好的,人家可是又订了一门亲,据说还是‘非常宠你’的皇上下旨指的。
而你,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就是一个被人玩得团团转的弃妇而已。
哦,对,连弃妇都算不上,只是一个被人毁了一辈子声誉的可怜虫而已。”
嗯,难为他今日的说这么多话。可是,为何她手脚有些发凉呢,莫不是在地上坐久了。
“哼”,凤羽松开手,退后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金戈,眼中布满了施舍,“别装了,本王早知你以色事人怎抵得上人家单纯善良的新欢,我看你还是找准自己的身份,乖乖的呆在蓟国,若本王心情好自当不饿死你。
若惹恼了本王,便大卸八块丢到山上喂秃鹫吧。也当你做做善事,以求下了地狱不受苦刑。”
语毕,凤羽拂袖而去,随即又转身狰狞道:“离拓吉、白选远点,要是本王再见到你勾搭他们,你的双眼便会被挖去喂狼。”
之后消失在金戈的视线里。
呆坐在地上,半晌才想到这里寒湿,再坐下去会生病。
金戈怔怔起身却徒劳无功,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似乎穿透了骨髓,冷得她抱紧双臂哆嗦不停。双唇发青,指间麻木无知觉,唯一还有温度的就只有那颗跳动的心。
她不想生病,在这里她是个罪奴,没有权力更没有资格生病,也不能生病。
咬咬牙,四肢麻木也罢,伏洛订亲也罢,国破家亡也罢,总之她不能死在蓟国。
挣扎起身随即跌倒,再起再跌,再跌再起,最后还是跪在草地上,全身湿透,淤泥满衣。
狠狠的捶打着枯草软泥,望着天空盘旋着等待她死去的秃鹫,金戈心中尽是悲恸,眼眶早已蓄满了泪水,顺着冰凉的脸颊流下。
她怎会落得如此地步,难道真是她错了,以为攀附权势乖顺迎奉便可保住一生,保住金家?!
也许她真是贪图名利之人,不然为何游离于权贵之间而沾沾自喜?!
倦起身子双臂抱住双膝,金戈潸然泪下。她想念金老爹,想念金哥哥,想念伏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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