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睛一看,两人竟然将一桌的布匹全部撞到了地上。
顾嫣敌不过高她一头的掌钰,被逼得倒在桌子上,腰部重重磕在桌沿,小巧的五官痛得皱成了一堆儿。
金戈低咒,黑笑那木头走的时候,怎么就不把白选给叫进来。
“掌、掌钰姐姐?!”
顾嫣被愤怒的掌钰吓到,脸上露出几丝难以置信。,嘴里喊着掌钰,求助的眼神却向金戈投来。
金戈无论如何也忽略不了那道无辜又泫然欲泣的目光,这让她想起了落水时的顾嫔,还有那悲恸欲绝的神情。她们,是那么像。
顾嫣见金戈木木的看着自己,流下了了然的泪水。
她抢了她的夫君,她不敢奢望她会出手相救。转过头,顾嫣寄希于掌钰不要再逼她。
皇宫尔虞我诈,掌钰耳闻目染,为了一己之私,无论何时何地,做什么事,面对什么人,掌钰都不会有恻隐之心的。
此刻的她一心想要打击报复,机会难得,对柔弱的顾嫣更是步步相逼。
金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掌钰,如果她还不收手,那锋利的长剪就会刺伤顾嫣。
眼看着顾嫣力量越来越弱,金戈急得直跳脚。该死的黑笑,你到底找到人没有?白选你个二货,耳聋了?这么大动静都没听到,你不是天下第一的暗探么?还有那个凤二大爷,丫又上哪儿鬼混了。
对了,两位大小姐的仆人呢,全死绝了么?
“掌钰姐、姐姐,你、你弄痛嫣儿、嫣儿了。”
顾嫣清泪长流,细小柔弱的声音仿佛一只饿狼利爪下挣扎求生的兔子发出,根本唤不起掌钰的良知,或者说是神智。
掌钰疯魔了。
一旁的金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下一刻,金戈豁然起身,一把抓住掌钰的手臂往后拉。可惜,却没有看到背对她的掌钰眼中流露出的那抹阴毒。
金戈只知道她的力度不算太小,掌钰被迫侧身,一脚踩到地上圆筒状的布匹,整个身子向后仰倒。
与此同时,金戈探手拽了一把不及反应的顾嫣。
顾嫣一惊赶紧起身,却牵扯到腰上的伤,痛得她直直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此刻的掌钰稍稍稳住身形,见顾嫣已经起身,眼底的狠辣一闪而过。暼见脚下的圆筒,毫不犹豫的踏了上去……
蓦然看到稳住身形的掌钰突然向顾嫣扑去,金戈心里“咯噔”一下,想也没想便错身上前,本能的想要抢过掌钰手里的长剪,并替顾嫣挡住那一扑。
金戈还是慢了一步,却是慢在第二步。
当她轻而易举的夺过掌钰手里的长剪,欲转身挡在顾嫣身前那一瞬,她被掌钰暗中推了一把。于是,金戈扑到了顾嫣身上。
金戈拥着顾嫣,明显感觉到她?到她全身一震,继尔用那双无辜的、盈满泪水的眼眸盯着她,由最初的怔忡到最后的责问。
“你、你杀人了?!你杀人了。来人啊,这个疯女人杀人了。”
掌钰差点喜极而泣,却硬生生装出一副惊恐的模样,颤抖着指着相拥的两人大呼。
无巧怎能成书。掌钰呼声刚落,耳房珠帘被谁扯得“哗啦”掉了一地儿。
金戈呆呆侧过头,看清来人,心里顿时凉了个透彻,脑袋一片空白。
她真的是二啊,而且是二的二次方,甚至n次方。
前车之鉴,她到底是没有记到脑子里,到底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现下好了,她被开方开没了。
最先进来那人犹如天降,黑瞳深邃,目光落在金戈握着长剪的手上,顺着手又移到顾嫣身上。
那里,一片殷红,染艳了众人的眸色。
“你?!在干什么?!”伏洛目光露出几分讶异,脸上却有些薄怒,“戈儿,你,怎么……”
他没有将话再说下去,可他的神色却让金戈清楚的知道,他是真的恼她了。
金戈没有说话,也没有解释。她能解释什么,事实就是事实。
不管是掌钰推她也好,是她好心变坏事也好。总之,她伤了顾嫣。
呵呵,这样的情境怎么如此熟悉。
她真是个傻缺,栽了两次,每次都栽在顾家人手里。她自认不是主角的料。
见金戈一直不语,眸色茫然而悲哀。伏洛上前一步,一掌拍向她,语气淡陌得令人寒心。
“还不松手,你真当无法无天了。”
金戈只觉体内气息翻腾,整个人已经凭空而起飞落在墙角,一股铁腥味儿从咽喉溢出。
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轻柔的将顾嫣拥进怀里,道:“世人都道你恶毒,我还不信。现下亲眼所见,你的言行竟比世人所传更甚。”
听到这句话时,金戈已经呼吸困难,脸色青白。坐在冰凉的地上,低着头,不知作何想。
从起身到失手伤顾嫣、伏洛抱住滑落的顾嫣一掌将她拍飞、掌钰因惊怕而扑进凤羽怀里、白选和黑笑冲进耳房……
前后不过眨眼之事,所闻所见像一卷黑色的放影带,一帧帧从金戈的脑海里晃过,清晰无比。
看着怀拥顾嫣连询问的眼神都不给她,甚至还将她打伤的伏洛,看着不停安抚“吓傻”的掌钰的凤羽。
金戈听到自己的心在一点点碎裂,剔肉刮骨般痛疼,撕心裂肺的感觉仿佛汹涌的潮水般将她淹没。
悲极而静,金戈露出一抹自嘲,这一切是你们早就计划好了的吗?可笑她自己还保持着圣母的心。
不得不承认,你们四人才是天生绝配。
“嫣儿,你怎么样了,别怕,有我在。”
伏洛的温柔给了别人,金戈的心钝钝的痛。
顾嫣从伏洛怀里抬起小脸,泪水泫然欲滴,眸光凄凄,哽咽道:“伏洛哥哥,嫣、嫣儿好痛。”
“别怕,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一会儿就不痛了。”
伏洛抱起顾嫣起身,毫不留恋的离去,一如当初的他转身时不愿再回头。却在离去之前背对着金戈又道:“我,我错看了你。”
低着头的金戈全身一颤,十指紧握,咬破了嘴唇。
掌钰将一切看进眼里,立即靠向凤羽,颤道:“凤羽哥哥,掌钰好害怕,她、她……”。
凤羽瞄了一眼角落那抹越发瘦弱的身影,眸光一沉,手上力道紧了好几分。
掌钰一声痛呼,抬头却见凤羽柔和怜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里一阵欢愉。
“凤羽哥哥……”。
“公主别担心,本王的罪奴敢出手伤人,本王定当不轻饶。你看,本来今天想给公主一个惊喜,谁知出了这样的事。以后怕是……”。
凤羽边说边瞄了一眼白选怀里抱着的那一堆衣裳,显得无比的懊恼。
掌钰将头埋里凤羽怀里,忍不住一阵激动。她就知道,她早知道,她的凤羽哥哥定然是为她做嫁衣。
“黑笑,把她给本王看好了,别让她寻死。”
凤羽怀搂香玉,面上露出几分冷笑,狠狠瞪了一眼白选飘然离去。
白选赶紧跟上,因二王子不再提给都玛买衣服的事让他喜难自禁,而忽略了二王子那道饱含“秋后算帐”的目光。
黑笑则更加的愁眉不展:他的责罚到底还有没有继续……
耳房只剩下金戈、黑笑和一地的狼藉,以及地上那几滴开始凝固的血液。
金戈靠在墙边四肢冰凉,目光呆滞。
哀莫大于心死,她还在幻想什么,还在奢求什么。
她处处让人一步,处处留给别人一条路,结果是什么,结果就是别人更加猖狂。
她的信任,她的依赖,她的执着一直是活在谎言中。她还傻傻的劝自己一定要相信,一定要等待。
黑笑将她扶起,并至她背后灌进了几分内力。
金戈木然起身,木然拭去嘴角的血迹,木然向外走去。
掌柜心痛的看着满屋的东西,拉住金戈要求赔偿……
太阳西斜,却依然照得大地暖洋洋的。街上还是热闹喧嚣,小摊小贩的吆喝传了几条街,粮铺盐铺门庭若市。
坐满平头百姓的茶铺,时不时因说书带来的欢乐而显得人气极旺;达官显贵则在酒楼临窗而坐,显出一派富贵逸情。
不过这一切都与金戈无关,她刚刚所经历的只不过是人生的一角,早已湮灭在时光之中。前一秒下一刻,自己的天壤之别不过是别人的时间而已。
金戈一直走,走得有些踉踉跄跄,她穿过市集停驻在倘大的翠堤湖边。
自始自终跟在她身后的黑笑时不时扶她一下,并送上几分内力,到了湖边就拉近了与她的距离,在她身边坐下。
金戈坐在堤边,空洞的目光没有焦聚的落在远山,脑海里一片空白。
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不回家,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很痛、很悲,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起身沿着湖堤慢行,眼光依然没有神色,只是一味的、毫无目的、机械的抬起脚步移动。
黑笑跟着她在堤边走了好久,走到夕阳西下,只剩下最后一道霞光也没有停下来。
“饿了,咱们吃饱了再来。”
最后,汉子黑笑拦住还在行走的金戈,吐出这样的话。
金戈总算停下脚步,汉子黑笑立在她面前,有点担忧的看着她。
金戈蹙眉想了想,是呀,是有点饿了,问出的话却是:“你怕我想不开寻短剑?”
黑笑摇摇头,认真道:“你不会,你不是那样的人。”
二王子那样折磨身处蓟国的你,都没见你寻死觅活,何况今日在你自己的家门前。
金戈笑,摇了摇头:假话,真是假话,若不是怕她想不开,他怎么会靠那么近。
山水相接处的霞光红得异常,像火一样展示出最后的艳`靡。
金戈转身时,眼角余光却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披着一身扉艳离她不远处静静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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