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鼻头一酸,眼里浮上一层薄雾。缓缓的覆上下颚的那只手,轻轻的执起贴上自己的脸颊,泪如雨下。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在他眼里,仍然没有梨花带雨,滚烫的泪水却将他整个身心融化。
他默默的将金戈拥进怀里,默默的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金戈靠在他不算太温暖的怀里,悄声无息的淌着泪。时间在慢慢的流逝,她清泪不停,他耐心的替她擦干。
烛火燃去了一半,泪烛在它周围层层叠叠,煞是好看。
金戈将所有的悲伤和痛苦化着泪水倾泄而出,末了将整张脸埋进裴常的胸膛使劲蹭了几次,闷闷道:“一晚就好,我明日一早就回府。”
裴常冷面上浮起几丝暖意,他知道她使劲哭过,便会走过那道坎,他可以放心让她离去。
“因为”,在裴常怀里蹭干了泪水的金戈抬起头,是笑非笑的望着他,“影卫营的菜好难吃。”
裴常眼角微抽,暖意迅速消失,提着金戈的衣襟,将她从怀里拉开。
“嘿嘿,裴大人,那个”,金戈赔着笑,双手在裴常眼前划拉。
“那个,我还没吃饱,可不可以再吃点。”语毕,紧紧盯住他的脸色,若稍有不测,她准备自保。
他对她动怒时何曾有过“舍得”二字,真要罚她,最多不过装装样子而已。
裴常丢开金戈,转身出了房。不一会儿进来,手里多了两盘点心。
第二日天还没亮,一夜没睡的金戈就告诉裴常她要回府了。
陪了她一夜的裴常也不答话,只默默的替她挽好了凌乱的头发,再看了看她有没有收好那枚令牌,这才对她道:“我送你。”
金戈没有拒绝,由着裴常将她送到离金府两条街的地方。
“戈儿,我只能送到这里。”裴常一袭青衫,倒剪双手,望着她几分不舍。
金戈几乎矮他一个头,仰起脑袋冲他点点头,伸手拂去无意中落在他肩上的梨花:“谢谢你,裴常。”
冷脸的裴常勾唇一笑,他的名字,她总喊得那样熟悉。
送走金戈的裴常回到影卫营,房里早已有两人在等他,裴常赶紧跪拜。
“起来吧,她伤势可有碍?”
“回皇上,无大碍,没有伤及筋脉。”
皇上身边那人仿似松了口气。
“嗯”,皇上点头沉思,良久才抬头看着裴常,“你还放不下她?”
裴常没有即刻回话,默然片刻才道:“放不下。”
皇上没再说什么,他身边的人只看了裴常一眼,还是没说话。
替皇上倒了杯热茶,裴常退后躬身道:“最近京城很静。”
浅尝一口,皇上眉头微蹙,问:“你怎么看。”
这下轮到裴常不说话了,因为皇上问的?问的是自己身边那人。
那人沉吟了一会儿,似有所思:“若热闹的林中某一段时间变得异常的安静,想必是凶猛之物伺机在附近,等待机会。”
三人互望一眼,没有表示异议。
那人又道:“这次凤羽送公主回吴,对方自知蓟国这个筹砝偏向我方。想必他权衡之下会挑起更大的矛盾,下手之处无外乎逼宫,或者与周边列国联手造反。不过,从目前形势来看,两者皆有可能。”
“你的意思,对方终于要冒头了?!”
那人点点头,又摇摇头,剑眉深锁:“回皇上,对方早按捺不住了。只是他不会轻易出面,时机没到。”
“何为时机?”
“筹码。对方手里的筹码不够,可又不能再等下去,他怕晚了所有的筹码都在我方,到时候就功败垂成。”
“你确定我们需要再刺激一下对方?!”
皇上的这个问题抛得有点出乎意料,这么多年他们经心布置的一切都没有逼出对方,或许是时机没到,或许是对方太狡猾。
可天子要拿人,总需要足够的理由和证据,毕竟事情牵涉太广,牵一发而动百。把握不好就是暴君昏君之嫌,吴国再也担不起这样的动荡。
“刺激到是不必,凤羽带回来的不只是公主,还有金戈”。
那人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中有了几分感叹。
“或许他也没想到,本欲将金戈送到蓟国做为条件,谁知弄巧成拙,凤羽竟然另有想法,不但没有囚禁她,反而将她送回了金府。
他吃了这么大个亏,变得越发的小心谨慎,肯定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说得有理”,皇上轻叩桌面,赞同的点头。精心布局多年,他也不想功亏于馈,“如此,我们该待如何?”
那人饱含深义的瞄了一眼明知该如何做,却还一副坐享其成偷闲度日的天子,收住了话头,不语。
做为一国之主,伤脑细胞的事是不是应该由你来做。
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你看你头上那头发丝,依然黑亮无比。再看看我额上的皱纹,又深了一些。
半晌听不到身边的人回话,天子知道他又在罢工。
挑了挑眉,双手一拍椅把儿,起身道:“嗯,眼下情势不容我们做得太过,那便静观其变吧。裴常,你密切注意京中变化;你,随时关注各地州府的异动。我们以不变应万变。”
“皇上英明,属下们这就去办。”
裴常同那人异口同声,不带半点含糊。
天子全身鸡皮疙瘩骤起,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金戈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到金府大门前,正待举手拍门,府门至内拉开,瞬间一股厉风扑面而来,吹乱了金戈颊边的几丝发。
定睛一看,那府门内站着的正是凤二大爷那尊大神,他身后白选黑笑一脸的大苦大难。
只见凤二大爷阴气森森,薄唇紧抿,深邃的眸瞳仿佛利刃将门外的金戈“唰唰唰”凌迟了千百遍。在这乍暖还寒的初春,让人情不自禁缩脖子。
白选向她直摇头,汉子黑笑搓着双手,站立难安。
金戈心中冷哼,扬眉一笑,冲凤羽道:“二王子,罪奴初到京城,昨天迷失了方向,找了一夜的路总算回到了金府。”
凤羽神色未变,冷冷的眸光将金戈全身刺了好几遍,高大的身躯像一座山似的堵在门前。
金戈也不恼,越过凤羽的肩看向白选黑笑:“黑笑哥,不好意思,昨天竟然堵气走丢了……”
“你还是省省”,凤羽看着金戈眼里的快乐,还有那新换的衣裳,以及衣裳上的皱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语气森寒入骨,“你昨夜在哪里?”
被勒住脖子的金戈面色涨得通红,扒拉着凤羽的手就是不说话。
凤羽恨不得将那细小的脖子扭断,他可没忽略那个男子的身影,还有她替他拂去肩上的花瓣,以及他望着她的目光。
此刻的金戈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红杏出墙的女子,他千防万防,怎么还防掉一个。
妈的,到底还有几个这样的人在她身边转悠。
凤羽杀气腾腾,目光有些狂乱。
金戈蓦然一笑,再也不挣扎,由着他腕力骤增。
金戈那一笑令白选黑笑心下一震,顾不上太多,两人立马上前一左一右在凤羽耳边叨叨。
“二王子,你昨晚一夜未睡,要不去歇息吧。”
“二王子,天快亮了,街的人也多了……”。
“是呀是呀,黑笑说得没错。二王子,咱们回府再说。”
“你看,二王子,金小姐她……”她快断气了。
黑笑忧郁的看着唇色发青的金戈,满眼的焦急。
他不是怕金戈死,而是怕金戈死后二王子会挖了他家祖宗八代的坟墓。
到时候他向他哭诉,二王子铁定会说:谁让你不阻拦本王。
“她好得很,你们不用担心”。
怒意难平的凤羽早已注意到金戈那一笑,她在赌他下狠手,可事到关头,他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奈何他的气难平,暼见金戈那一头乌发,无名火再次窜起,一把扯下金戈头上的发钗,凤羽那张冷酷的脸仿佛地狱罗刹:“谁给你挽的发?!”
可恨,竟然挽得比他好,竟然愿意让别的男人替她挽发。
金戈喘着粗气,披着一头散发,戏谑般的眼神落在凤羽身上。
她缓缓走到凤羽身前,缓缓伸手拿过他手里的发钗,缓缓挽起满头青丝。
嗯,是挽得不好,比起那只美雕差远了。
“二王子,自己挽不好就多加练习呗,何必动怒。轻易动怒是病,要治……”。
金戈下面的话被堵在口中,凤羽暴怒的摄住她的唇一翻强取豪夺,没有怜爱,只有惩罚。
天已大亮,府内下人已起榻做饭扫地,恰好遇到门前发生这么大一件事,个个不知说什么好。
金戈羞恼不已,张口便要咬,却被凤羽趁机而入。
奈何挣扎无效,金戈被凤羽死死扣在怀里,不容她半分逃避。
谁叫她公然反抗他,谁叫她不给他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他就是要在众目睽睽、金府下人的眼皮底下宣布他的所有。
白选黑笑一人关门,一人挡住金府下人的目光,不让他们看到自家二王子的狼样儿。
凤羽强吻金戈本意是让金府所有人看到,于是一把掀开黑笑,继续。
金戈想趁机抽身,却被凤羽点穴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打横抱起,风一样向他们的住处掳去,几个纵跃便进了房间。
“嘭”的一声,凤羽将白选黑笑关在外面守门,他却拥住金戈齐齐倒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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