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天子被困在皇宫已半月余。
逼宫的便是那位毫不起眼,经常充当和事佬,还是四大武将之首的陈同。
说到这儿,咱们得从头说起,从哪儿说起呢。
嗯,就从伏洛、凤羽相继出京,金执跳出窗子的时候说起吧。
得知金戈失踪,金执快速闪出金府,三弯两拐来到影卫营。
裴常正坐在案前,手握几缕青丝,一脸沉思。见金执到来,裴常有些意外。
“大人,有何急事?”
金执冲裴常招手,示意他坐下:“昨夜京城可有异动?”
裴常见金执露出少有的凝重神色,知道他问的是城内。
“回大人,昨夜皇上下令封城前,城内都没有异样。”
没有异样?!
金执捏着眉心昂靠在椅背上,沉重的烦闷无法纾解,戈儿她怎么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呢。
看着金执难有的疲惫和焦急,裴常心中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心底升起:“大人,金戈她……”
郁重的叹了一口气,金执勉强坐直身子,微握着拳头轻敲额际。
“昨夜戈儿在回府的路上失踪……”
“什么?!”不待金执说完,裴常就大跨一步冲到他面前,冷眸中尽是不信。
对于裴常的失态,金执只瞄了他一眼,继续接着自己被打断的话,似在向裴常道明情况,又似从乱麻中抽丝剥茧。
“根据我的猜测,也许戈儿遇到了什么事,或者被掳,或者救人。
如若被掳,她身边有壁月;如若救人,她要救什么人,什么人让她一定要去救呢?
她是在后宫起火前回府,而我们封城时却晚了一步。裴常,你说,戈儿她会遇到什么事?”
裴常压下情绪,经金执这么一说,他立即想到了什么。
“大人,属下这便吩咐下去,让影卫扩大搜查范围,特别注意三男一女……”
“不,也许……是两男一女”。
金执剑眉微蹙,努力想要抽出脑海里那根忽隐忽现有些异样的蛛丝蚂迹。
“壁月功夫不弱,就算再多几个金戈也能保住,何况……他想送消息回京,轻而易举。”
想到这儿,金执沉沉吐了一口气,又捏了捏眉心道:“裴常,那四人中,有几人可信?”
“回大人,之前四人并无异样,只近段时日祼燕和壁月有些反常。”
祼燕、壁月,祼燕壁月……
金执的手从眉心缓缓放下,一边想着这两人的名字,一边回忆两人的所作所为。
突然,他整个人“倏”一声起身,双掌同时拍在案上,震得案上的笔墨文纸等物“腾”一声跳起。
裴常神色一变,转身就往外冲,边奔边道:“皇上将身边的人都派出了宫,宫里只有顾太蔚和除壁月之?月之外的另外三人,大人……”
金执动作也不慢,已然跃至裴常身边,凝重道:
“仲音被掳,不管戈儿有没有救下他,逼宫是陈同唯一可选的路。裴常,现下进宫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你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戈儿和仲音。并且立即派人保护胥安,看他能否有机会调动胥家军。”
两人一冷一淡,身形皆俊朗飘逸,咋然一见尽是壁立千仞之姿。
哪知,两人还不及奔出影卫营,就见远处一人跌跌撞撞的向影卫营冲来。
还没跑近,那人脚下似被绊倒,整个身子重重的摔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金执和裴常大惊,运足十二分内力奔至那人跟前。
却见那人面露痛苦,正一点一点往前爬。脸上、身上、手上、腿上全是鲜血,他的身后一串夺目的血迹。
“张予?!”
裴常整个人已经冷得可以将水冻成冰,他一把抓住张予的肩,俊颜狰狞:“张公公,皇上怎么了?”
张予抬头,左半边脸从额际经左眼至耳垂处被砍了一条大口子,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血流如注。
见到金执和裴常,勉强睁开右眼,伸手指向皇宫。
“金……大人,裴大……,皇上……上……”
不待张予将话说完,裴常内力骤起,足下一蹬欲奔向皇宫,却被金执一把抓住。
“不可乱来,救人要紧。”
事已至此,胡乱冲进皇宫只会自投落网。
他们人手不够,影卫被调出城,胥家军除了皇上没有军令便无法调动,连他都不行。
原四大武将所辖的边军,除童玉外,其余三军军令,一枚在皇上手里,一枚他手里,最后一枚在伏洛手里。
但是,他们不敢乱动,一防邻国趁虚而入,二防边军中有人与京都里应外合,到时候城防失守,失了先机。
算下来,京中唯有京卫和他,以及裴常,还有一个不算太靠谱的胥安。
而京卫中有多少被收卖,这个是不得而知的。
裴常被金执这一拉,顿时冷静下来,同金执一起将张予抬进影卫营。
张予身上布满刀伤剑伤,失血严重,几近休克。
最要命的是脸上那一刀,不但左眼被废,将来平定内乱,他也不可能再进宫了。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张予身上的血止住,左右算是从阎王手中拉回了一条命。
看着自己花了不少心血暗下培养的人变成这样,裴常脸色铁青,整个人充满了暴戾。
“金大人,属下这便去找胥安。”
“等等,影卫营已不安全,你先将人全部放出去等候命令。带上张予,你与我回金府,陈同暂时没有精力找京中名门望族的麻烦,咱们要抓住这个时间段布置好一切。”
“是。”
裴常对金执很是信服,他被皇上明废暗升,遇事临危不乱胆识计谋过人,武功造诣不在他之下。
想当年皇上登基,欲将朝廷重新洗牌。为了这群后起之辈,皇上可是玩了不少小手段费了好大力气的,现如今看来皇上真是慧眼识珠。
“另外,这些不要留下。”
金执沉着稳重,边说边拿起一份公文揉捏进掌心。再展开时,手心一团粉末。
“再派几名影卫将胥安安全送进军帐,剩下的端看时机。”
裴常点头,手上也不空着,将屋内的重要文件一并毁灭。
“是,属下立刻去办。大人,那,皇宫那边,该当如何?”
“你放心,皇上暂时是安全的。我们也不必急着去找陈同,到时候他自会找我们。现在急要的是找到仲音和戈儿,查探胥妃的下落,等着伏洛的消息。”
金执和裴常回到金府,当然,又是悄悄翻窗潜回来的。金执安顿好张予,便领着裴常进了密室。
这里关着一个重要的人物,也是金执一夜奔劳的原因。
那人身着金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端庄的坐在几前,倾城倾国的容颜配上倨傲的神色,曾经母仪天下的她依然雍容华贵。
见金执和裴常进来,她兀自坐在那里,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
“是她?!”
裴常有些意外,皇上不是故意放走她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金执扫了一眼皇后,各自坐下,点头道:“是她。那个逃出去的被我换了。”
裴常了然点头,易容之术于金执,不过饮酒作对般容易。
金执并没多言,转首对皇后道。
“皇后,别指望陈同能来救你,他现正在宫内焦头烂额呢。这个时辰好像我们都很无聊,要不要我陪你说说自你来这里后发生的事。”
听闻此言,皇后愤然扭头看向金执,金步摇晃得一阵轻响。
“不错,本宫算来算去却算漏了你,也从没料到皇上真正器用的,还有你金执。不过,你也别得意太早,皇上在我父亲大人手里,说谁胜谁负为时太早。”
金执挑了挑剑眉,并不在意皇后的威胁。望着这个拥有全天下女子都羡慕的美貌和权贵,不由得摇头。
“我有一事一直未明,还请皇后能赐教。”
“哼”。皇后满脸愤怒,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表情。
金执淡笑,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自顾自的开口。
“你身为六宫之主,受全天下人赞扬和尊敬,为何还要帮着你的父亲谋反,到头来毁了你一世荣华富贵。”
皇后转回头,对金执的话不予理睬。
金执淡然一笑,他也没有想要她回答。就算她有千万个理由,谋反就是谋反,没有什么可原谅的。
“你不想说也罢,要不咱们来算算陈同手下有多少人可以与皇上抗衡吧。嗯,陈将军手下的老部将应该可以算一部分,顾老那些不成器的儿子应该可以算一部分。”
说到这儿,金执竟是轻轻一笑,起身,一边思考一边如数家珍。
“还有朝中一些老臣,京中一些权贵,再加上你们手里的砝码,以及洛域和蓟国的援兵……嗯,忘了提醒你,洛域和蓟国对陈同的态度很不好说。”
语毕,金执笑了笑,根本不用看就知道皇后的脸色有变。
“罢了,再数下去,好像是对皇上不利。”
金执转身往外走,离去之前好心的说:“皇后安心待着吧,如若陈同谋逆成功,一定记得你这个立了大功的女儿。”
一直未曾开口的裴常暼了一眼皇后略变的脸色,跟着金执出了密室。
“裴常,可看清楚了。”
一出密室,金执便敛去了脸上的笑意,兀自思索。
裴常看得很清楚,说到陈同求助的洛域和蓟国时,皇后怎样也压不住她那及不自然的神色,这只能说明陈同的计划并不如他们所了解的那样顺利。
也许,陈同真是被他们逼得狗急跳墙了。
思及此,两人心中紧崩的那根弦总算有所松动。
这之后,金执接到影卫来报,说洛域摄政王书信一封给皇上。信中威胁,若吴国五日之内不交出仲音,他便发兵吴国。
同时,根据影卫查实,仲一言已经在五阴囤了一万雄兵。
手握密信,金执淡然的脸上露出几分焦虑。
伏洛那里到底如何了,凤羽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有没有找到戈儿。
如若再这样僵持下去,陈同定然会不管不顾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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