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这么一问,金戈顿时一滞,脑海里慢慢浮出一个身影。
许久,她轻轻叹了口气,弯替孩子捻掉头发上的草屑,柔声道:“因为他长得很好看。”
身后鬼阴似是怔了一下,快速暼了金戈一眼。
“是吗?!”小女孩子咬着手指,眼光异常闪亮。
这一问,令所有孩子都看向鬼阴,金戈也缓缓转身,心里却默然道:是,很好看。可是,他却不是他。
鬼阴敛眉垂目,微低着头悄声无息的站在那里,仿佛一直不存在。
他是一个很好的保镖,与成鱼等人截然不同。他总能跟在她的身边一刻不离,却让她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直到今日金戈才细细打量了他,发生他的气息,她很陌生;他的身形,她也很陌生;他的声音……他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话。
哥哥精挑万选把他送到她身边,不知道他面具下是怎样一张脸,也不知他又经历了怎样的一场人生。
唉,曾几时,她也需要这样的保镖了。
别过几个孩子,金戈觉得索然无趣,一切的一切在她心里都没有任何的意义,也激不起她半分情绪。
这么久了,无论她怎样自我调节,仍然找不回对生活的那份激`情。
这不是曾经的那个她,曾几时,她也有了妄念,是以才会有这么多莫名的烦恼。
金戈缓步转过街道,出来散心,却不想心生更多凄凉,她还是绕道回去算了。
此刻正是午时,街上行人逐渐增多,遂见人气。
却在这时,眼角余光瞄到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一晃而过。
金戈一怔,脑海似是电光划过,倏然转身,却发现街上都是些陌生人。
凝眉想了片刻,金戈举步便行。
她不会看错,虽然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那人是谁,但她能肯定那道身影的不同寻常。
身后鬼阴突然紧跟两步,与她并肩而行。
金戈若有所思的瞄了他一眼: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或者他也认识那道身影。
本欲回去的金戈,却在这条街转了好几圈。除了午时出来的几个小贩,稀少的行人外,再也没有任何异样。
回到小院已近傍晚,鬼阴去弄吃的,金戈则坐在桌前陷入沉思。
自她下山以来,关谷似乎一直笼罩在波谲云诡之中。只不过这之前她过得浑浑噩噩,是以才不会察觉。
若不是今日在街上无意中瞄到一个身影,估计她仍然不会在意这些。
现下想来,凤羽失踪已经很久了,黑笑白选殷钱却一直没有现身,这不奇怪吗?
而吴皇又借口给公主发丧,不宜打打杀杀之事,为此,与蓟打仗就像玩家家。
阿尔布并没有如愿以偿登上王位,据说是各部落首领的意见不一,?一,内部有不小的冲突。矛盾解决不了,想必他也一个头两大。
而陈同之事更为蹊跷,那么大的动静,从京都转到蓟国,最后却败走。
他手里掌控的顾家那些儿子儿孙呢?还有那些州郡呢,为何一直平静无波?
难不曾已经被吴皇控制住了,那为何吴国还是那般不平静。
吴皇后被关押,陈同似乎也不着急。关谷一战,他消声匿迹,祼燕也不知所踪。
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呢?透过现象看本质,现在,她连现象都看不明白了,更别说本质。
“哐”的一声,鬼阴打翻了碗,突如其来的声音将金戈吓回了神。
见鬼阴半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一手撑地,另一只手将菜拽得紧紧的,关节泛白,手背青筋直冒,似乎正经历巨大的痛苦。
“你怎么了?”
金戈急忙上前扶起他,他跟了她也有不少时日了,她竟然一直视他为无形,一直不在意他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上茅房。
饿了,她只管吃;困了,她只管睡;心情不好,她只管到处乱逛。
而他,仿佛一直在她左右,任劳任怨的侍候着她,默默无闻的关心着她。
他是她的保镖啊,若他有事,她将如何。
扶起鬼阴,金戈看了一眼只做好一半的饭菜,道:“你休息一会儿,我来弄。”
鬼阴半垂着头不吭声,却也没有反对,只将脚下的菜一并递给她。
接菜的瞬间,金戈有些恍惚,眸光定定的落到了鬼阴身上。
似是意识到什么,鬼阴倏然缩回手,转身生火去了。
金戈立在那里,目光紧随他的背影,他的动作,他的步伐,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最后还是有些失望。
他对她就是一个陌生人,只不过出现的时间有些巧合、出现的方式比较奇特,出现的模样有些相仿而已。
眼神,头发,身形,乃至手型,和她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晚饭上桌,金戈刚一坐下就见童玉提着一壶酒一只卤鸭登门。
“我的运气还真不错,能否一起吃顿饭?!”
一改往日的淡然,金戈主动替童玉拿了碗筷,笑说:“童督蔚心情也不错,可遇到喜事了?”
看惯了金戈这段时日的淡陌,童玉望着她突然展现的笑靥有些发懵,转而更加高兴。
“到是没什么喜事,就是闲来无事想喝点酒。奈何一个人喝酒太闷,就想到了你这里,想必美酒佳肴也别有一翻兴致。”
哑然失笑,金戈意味深长的看着童玉。多时不见,这孩子竟变得如此拽文嚼字了。曾经那个一遇到女子就说话结巴,脸有羞意的人上哪儿去了。
金戈晶莹闪烁带着几分摄揄的目光落到童玉身上,童玉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起身倒了三碗酒。
一阵酒香迎面扑来,金戈挑了挑眉,道:“听童督蔚说得如此诗情画意,咱们三人在屋里喝酒便坏了兴致,不如到外面吧。”
屋外秋空明月高悬,院中却显出几分寂寥冷清。淡淡的桂香萦绕在身畔,秋蝉却早已寂寂无声。
金戈举碗,眸光掠过鬼阴落到童玉身上,道:“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童督蔚便要喝个高兴才是。”
许是第一次听到金戈拽文,童玉面露惊喜,继尔豪迈道:“好意境,今夜不醉不归。”
“不可”,金戈出言制止,笑着解释,“你每日公务缠身,不可大醉。”
童玉首先将碗里的酒一干而尽,抬臂抹去嘴角的酒,道:“你放心,我不会烂醉如泥的。”
“那也行,今夜我便陪着童督蔚喝个尽兴吧。”
语毕,金戈举碗豪饮,几分豪气几分柔媚。童玉眸色闪烁,又自倒了一碗陪着她干。
一碗尽,金戈不动声色的暼了一眼鬼阴。只见他仍然端坐于桌前,碗里的酒却已干尽。
接下来,三人吃吃喝喝。童玉兴致最浓,与金戈聊了不少往事,甚是尽兴。
午夜光景,金戈觉得自己快喝不下去的时候,鬼阴终于出手挡在她的面前。
“且慢”,他说,声音低沉沙哑,粗重苍老,仿佛是破竹发出的声响。
“小姐大病初愈,不适多喝。在下代劳,可好?”
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么。
金戈从他发声的第一个字开始便侧耳细听,声线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熟悉感,心里颇觉失望。
经鬼阴这一提醒,童玉蓦然想起金戈的嗓子还有伤,脸上顿时挂满了歉意。
“我竟忘了你的伤,实在是该罚该罚,我自罚三碗吧。”
金戈宽容一笑,却不语,晶亮的目光再次扫向鬼阴。
鬼阴略有些迟疑,最终还是禁不住金戈的目光,起身主动倒酒。
这一来就变成了鬼阴与童玉两人拼酒,童玉酒量惊人,月已偏西仍不见醉意。
好在他知道自己每日公务繁多,也不贪杯,说了几句收场话,便顶着一张兴奋的脸告辞了。
鬼阴似是酒力不胜,摇摇晃晃的他默然起身收拾碗筷,被金戈拦住。
“你没事吧?”
鬼阴摇头,下意识侧身躲开金戈的触碰。
金戈装着没看见,挽起他的手就往屋内走,根本不容他拒绝:“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鬼阴略有挣扎,奈何金戈打定主意不撒手,他也只好半拖半就回了屋。
将鬼阴扶到床边坐下,顺便倒了杯水递给他。
之后,金戈说了句你早点休息吧,就退回出屋,并替他关上门。
鬼阴似是松了口气,这才喝完水,将身体重重丢到床上。
第二日金戈心情格外的好,站在院内伸了一个懒腰,听得“吱嘎”一声,鬼阴从房里出来。
见到金戈先是一怔,继尔行到她身边道了个早,低头钻进厨房弄早餐。
吃完饭,金戈又要上街,鬼阴依然默默跟随。
不知是自己心情好,还是天气不错,今天街上的行人要比昨日多很多。
逛到昨日那条街,金戈放慢脚步四处瞄了瞄,选了一家胭脂水粉店铺直直进去。
掌柜老板热情洋溢的迎了出来,搬出一堆胭脂花粉摆到金戈面前。
金戈放眼扫了一圈,伸手挑出其中一个精巧的盒子在鬼阴面前晃了晃。
“这个,可以么?”
鬼阴看了看那盒胭脂没表态,金戈收回手问掌柜:“这个多少银俩?”
掌柜立即变得滔滔不绝,不外乎夸赞此胭脂是全国限量版,出自某某大家之手,采用怎样的古老工艺,又用了多少道工序。
拉拉喳喳说了一大堆,金戈但笑不语,让掌柜给包好。
掌柜笑得嘴都裂到了耳根,眼见着生意惨淡日子快过不下去了,这就来了个大卖主。特么的一来,还一下子就指点上等货。
虽然买主穿得一般,但从她的眼光,她的动作来看,必定是千金小姐出身。
这样的人特别有主见,对自己所需要的东西绝对要正品、上等货。
掌柜将东西包好后,知趣的没再多做推销。
热情的将金戈二人送到门口,说如若小姐喜欢,欢迎下次再来,他还有些不错的东西。
金戈脚步一停,转头似是极有兴趣的问:“掌柜,可否今儿就拿来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