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这段时日她天天出府。
因为,她的伤时好时坏,金哥哥特地给她找了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就在京都某个繁华的街上。
“小姐”,壁月将头探进车中,压低声音说,“她进了玉翎坊,要不要跟进去。”
金戈回神,眉头一挑,淡然道:“不用。”
“是。”
壁月放下帘子,驾着马车越过玉翎坊,到西城最边上的药铺讨了一味药,然后转道向医馆行去。
进了医馆,金戈与掌柜的说了几句话,开了几副药又坐着马车回府,一如往日。
第二日出门,马车绕道东城,在那里买了些京都最有名的点心。
金戈的身体比昨日似要虚弱些,也不知是天气太闷热,还是伤口反复的原因。
壁月扶着她刚上马车,就听得天边隐隐有滚雷。不动声色的上了马车,金戈让壁月行慢一些。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天上就下起豆大的雨点。刹时间狂风大作乌云密布,雷声阵阵。
这六月的天,真是说变就变。
街上的人都来不及躲避,那倾盆大雨就劈头盖脑将人淋了个透。
这么大的雨,却有一辆马车急驰在街道上。
路过东城吉瑞坊时,马车颠簸了一下,然后就听得一声痛呼。
那声音恰好在雷声结束之后,旁边铺子前躲雨的人都听得甚是清楚。
马车停下,车夫问了一声:“小姐如何?”
只不知车内之人如何回答,车夫挥鞭催着马跑得更快。
一个响雷之后,马车嘎然停下,车夫面露焦急与车内人说了些什么。
不一会儿,马车便靠到了街道旁。车夫从车上扶下一人,赫然便是金小姐。
只见金小姐面色苍白,纤手捂着月复部。下车抬首一看,正是京中最负盛名的茶坊——翠铭楼。
翠铭楼平素接待的都是京中富商贾贵,特别是官家的公子小姐皆喜欢到这里来喝茶。
翠铭楼的掌柜最会做生意,只拣着高端人群消费。所以,僻了不少雅间出来。既保住了这些公子小姐的**,又显得高大上。
金小姐进入翠铭楼,向掌柜要了一间雅间,想等这瓢泼大雨停了再去医馆。
金戈进到雅间,便给壁月使了个眼色。
待茶送上来,壁月便借口金小姐需要休息,不准人随意进出,包括掌柜小二。
生意人以和为贵,何况来这里喝茶的都是有头有脑的人物,惹不起。
待房间内清静后,壁月便紧贴墙壁仔细听了一下。然后敲了三声,两高一低。
旋即,墙那面也传来了两高一低的敲击声。
壁月冲金戈点了点头,便去开门,见外面空无一人,两人迅速闪出房间。
隔壁厢间的人似是知晓般,两人刚到门边,房门就打?就打开,金戈与壁月又迅速钻了进去。
“金小姐。”
房里的人初见金戈进来,略有紧张。
施了礼,又有些紧张的向房门瞄了几眼。
“别担心”,金戈安慰她,“没有人发现。”
是,她并非特意来喝茶的。只是走东城去买些点心,谁知半途遇到雷雨。
恰好这几日她的伤比较严重,本想快快回府,谁知马车颠簸得厉害。
为防伤情恶化,只得停下来,休息一时半会儿,待雨停了再去医馆。
京都还有多少人不知金小姐每日必要去医馆。
若时间早些,她便绕到东城或是西城去买点东西。
若时间晚了,她便先去医馆,再坐在马车里逛一下街。
外人看来,金小姐所作所为的确是人之常情。
可在顾念儿的眼里,这段时日过得却是心惊胆颤。
自那日宋大人带着金戈到了顾府,说了案情后,顾念儿心中便一直惴惴不安。
后来听到京中的传言,越发像惊弓之鸟般。府上稍有异动,她便吓得不敢出屋。
这等事情,金戈并不了解。
金戈只知道那天宋大人说起仵作的死状时,顾念儿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饱含了太多意思,金戈却在那些意思中发现,顾念儿似乎对仵作的死另有看法。
这样的想法让金戈有些吃惊,是以,她才趁着恭迎顾妃之时靠近顾念儿,却发现她内心恐惧欲言又止。
皇上亲审案件后,她得以回到金府,才有机会让壁月仔细查探一下顾念儿。
因为顾夫人的阻拦,顾念儿没能与伏洛订亲。之后,几翻为难,又逢顾府遭难,顾老整日躺在床上时好时坏。
这一拖,早就过了婚嫁年龄的她,直今待字闺中。
许是因为顾念儿性格太过温柔,或者天生胆怯。她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就算再委屈,在她那里却没有只言片语的抱怨或是怨言。
在接近顾念儿之前,金戈做好了万全准备。
是以,她借口伤势“时好时坏”,暗地里联系了顾念儿好几次,每次都是让她事先找好借口上街闲逛。
至于她为什么相信这个顾家人、相信顾念儿愿意听她的话,连金戈自己都不得而知。
她只是感觉到,自己应该相信她。
事实也是如此,顾念儿接到她的传话后,每次都能在街上看到她的行踪。
金戈也不急,她要让别人知道,她与顾念儿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系。
甚至,她们上街,根本不可能遇见。
只是,“不小心”或者恰好遇到“天灾**”,比如下雷雨什么的,她不得已进入某个地方。且并不知道,顾念儿也在那里。
此刻,顾念儿见金戈仿若芝兰玉树般淡定从容的模样,悬着的那颗心总算安稳了些。
她在落座之前,还不忘向金戈施礼。金戈顿时对她增加了几分好感。
“别害怕,除了咱们,没人知道我们的事。”
顾念儿轻轻“嗯”了一声,面上终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见她这个样子,金戈不免叹息:典型的软弱胆小。
怎么顾家会有她这样一个女儿,当真是丢顾家的脸。
顾念儿见金戈一直在打量她,当下有些不自在,局促不安的问:“金小姐,不知念儿有何事可以帮你?”
金戈想了想,道:“七小姐,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之所以约见你,是想问问你,可否认识一种毒?”
闻听此言,顾念儿浑身一颤。
这点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金戈的目光,禁不住追问。
“七小姐,你莫慌。我并无恶意,只是你之前也听说过谣言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害我。”
顾念儿双手不停的绞着衣角,贝齿紧咬唇瓣,面上有些惶惶。
金戈知道她在天人交战,是以顿住了话头,替她倒了一杯茶。
她赶紧双手捧住茶递到自己唇边抿了一口,金戈看到她在发抖,心中疑云更浓。
顾念儿想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蓦然抬头欲言又止。
当对上金戈那又似水的眸光时,赶紧又低下头,踌躇不安。
也罢。金戈不想逼她,以她对顾念儿的了解,逼急了反而什么都不会说。
“七小姐你莫怕,我不问便是。你也不要太过担心,这事只有你知我知。”
听完此话,顾念儿又仿似松了口气,神色才慢慢恢复正常。
金戈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向她讨教些女儿家的事。什么刺绣啊,什么诗词歌赋之类的。
说起这些,顾念儿到是引经据典,娓娓道来。
金戈挺意外,她竟是读了如此多的书。琴棋书画虽谈不上精通,却也不算太差。
她可是顾家那个染缸里的一朵青莲啊,难怪受人排挤。
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天气已经放晴,地上东一块西一块被晒干了。
金戈不便久留,便要与顾念儿分手。
谁知,顾念儿坐在那里没有动身的意思。
金戈一时懵了,难不曾分开走她还害怕?
问及顾念儿,她却不是这个意思。
金戈细下打量了她的脸色,终于坐等着她开口。
顾念儿又将衣襟绞成了麻花,几欲开口,又像是被噎住一般,发不出一个字。
后来,她说:“天气太热,对金小姐的伤不好。”
金戈点点头:“不碍事,出门也是坐马车的。”
顾念儿忙不迭的说:“坐马车也热。”
看了看外面的天气,金戈泪目。
“是挺热。”
得到肯定,顾念儿这才吞吞吐吐小心翼翼的说:“其实,那个,我也是听人说起,并没有亲眼见过。”
金戈赶紧收起失望,正色问:“你听谁说起?”
顾念儿瞄了她一眼,说:“姨娘。”
我擦,你家姨娘好多的。
“是二姐的娘”,顾念儿加了一句,又道。
“那时候我才十来岁,姨娘同我娘无意中提及,说有一种毒,服食以后可以像仵作那样。就是……就是几个时辰内像是行尸走肉,之后就那样了。那时候……小,听到姨娘的描述以后很害怕,几夜不敢睡,所以……印象深刻。”
金戈静静的听着,心海万千起伏。
这算什么,莫不是像藤蔓一样,一扯就是一大网么。
顾玖月的娘又是谁?她是不是又要让壁月去查一翻。
“金小姐?!金小姐?!你在听我说么?”
“哦,在听,实在抱歉,我令七小姐难过了。”
顾念儿忙摇头,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不过金戈到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试探问道:“最近,府上可有不同寻常之处?”
顾念儿偏头想了一会儿,似在回忆,好久才一脸茫然的抬头。
“到没什么不同寻常,就是姨娘家来了一个远方亲戚寄宿府内,还有就是换了一个厨娘。另外,大娘在给五哥张落亲事。”
看来,那个亲戚和厨娘也得查一下,只是不知道顾夫人打算替顾太蔚找哪家的小姐。
“小姐”,壁月贴在门边仔细听了一晌,回身道,“可以走了。”
金戈点点头,对顾念儿颔首:“谢谢你,回去小心些,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的尽管说。”
顾念儿欣然一笑,脸上有几分羞涩。怯怯的看了她一眼,似有话要说却又有几分为难。
金戈牵起一抹轻笑,道:“七小姐想问什么便问吧,我若知道一定会如实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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