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后来,睡得四仰八叉的金戈在一场睡梦中被悠扬的琴声唤醒。
琴声初入耳际,金戈还在半梦半醒中,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绝色容颜。
金戈流着口水在那张绝世容颜中缓缓醒来,但见一屋子姑娘都是睡眼惺忪又陶醉的表情。
呃……金戈凝神细听,琴音缓缓流淌,仿佛山间的小溪,叮叮咚咚一路向着远方。溪岸青草悠悠鲜花朵朵,和风吹过,阵阵清香,金色的蝴蝶翩然起舞。
弹曲的人心中一定藏着一个美丽的梦想,那里定是美好得令他神往。
细细听下却又有些忧伤忐忑,许是怕自己的探索破坏了那美境一般,有些惶惶。
这样的意境,普天之下能弹出的有几人。
想到谪仙般的仲音,金戈摇头苦笑。
如果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换一个人,那她的心里,定然是有他的。
只是,他们都不在那个时间与地点。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了错误的人,便错过了一生。
琴音渐渐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耳际时,余音袅袅,金戈听得一声喟叹。
“真是好听。”
俗,真俗!
金戈差点“呸”了一口……远目。
韩小姐自然是哼了一声,转身起床收拾。
结果房门突然被婆子撞开,挥舞着小鞭子一进来就踢床。
“起来起来,都给我坐好了,今儿我有话问各位姑娘。”
姑娘们颇显紧张,盯着婆子似是如临大敌。
婆子问:“姑娘们,刚才的琴音可听清楚了?”
姑娘们齐齐点头。
婆子又问:“谁给我说说,今儿的琴弹得怎么样?”
姑娘们略有讶异,这是出考题么?
当然,回答的也是五花八门。总结成一句话,无外乎——此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问到金戈时,金戈张了张嘴。都被姑娘们说完了,她还能有什么说词。
其实,她并不赞同这个评价。实际上,这首原诗的意思并非夸奖之意,相反却暗含讽刺。
如若用表面意思来赞扬这样的琴音,金戈觉得真是俗不可耐。
当姑娘们穿着清一色的红艳衣服出房门时,金戈却蹙着秀眉,走得既明媚又忧伤。
然后,金戈就看到今日院中的水桶媚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美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美男子。到底有多美呢?金戈左思右想,最后只用了一个词形容——貌美如花。
好吧,的确是貌美如花。
狭长的丹凤眼,面若芙蓉眉似细柳,唇红齿白,双目不经历一暼,便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让人、让人……不忍直视。
若不是如花男子身着一袭雪白,胸无坚挺,金戈定要认为这是天下间最美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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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女……男子斜倚在贵妃榻上,胸前衣襟半遮半掩,一半长发垂于身后,另一半则拂于胸前。
修长的手指正玩耍着自己的发丝,美目顾盼生辉。
哎哟,当真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
金戈立马体验到什么叫血脉贲张,若再瞧下去,定要喷几管鼻血不可。
念念不舍,依依不舍,万分不舍的移开双眼,就瞧见他旁边还有一个美男。
哎哟,美男……仲、仲音?!
那底头拨弦,对一干投去敬仰目光的美女视而不见的人不是仲音,还会是谁。
我去,仲公子乃怎么会在这里?
当下,金戈扭头细看,却不见七嘴的身影,不由抿了抿嘴,疑惑重重。
“秦筝吐绝调,玉柱扬清曲。弦依高张断,声随妙指续。徒闻音绕梁,宁知颜如玉。唔~~不错,这样的评价果然配得上仲公子。你说是吗,仲公子?”
唔?!你唔什么唔,我唔你家大爷。
老子这么正统而优美的评价,被你这一唔,就变得这么暧昧,你闭嘴啦。
仲音头也不抬,继续拨弄琴弦。
那如花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那一笑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红颜祸水啊!
只是仲音,你为何要坐在如花身边,连头也不抬一下。
好歹看一下我啊,是我啊,我啊,看一下我啊,看我看我看我……碎碎念。
金戈颇多怨念,她比较关心仲音为何在如花旁边。
如花又回首,顾盼的目光轻轻浅浅扫向姑娘们。仿佛和风拂过幽潭,激起点点波纹。
他说:“秦筝吐绝调,玉柱扬清曲。弦依高张断,声随妙指续。徒闻音绕梁,宁知颜如玉。唔,好诗,刚才是哪位姑娘,竟能说出这样的好诗。”
诗你妹,此人肯定是个诗词控。泥玛,一首诗念来念去,让抄袭者情何以堪。
“回爷的话,是这位姑娘说的。”
水桶那肥胖的身子,却在此刻灵活的冒出来,塞满了金戈的眸瞳。
“唔~~~~”
唔你妹……
如花意味深长的瞄了一眼金戈,勾唇一笑,娇艳无比。
“知音难觅,姑娘与我可有同般见解呢。”
语毕,仿似想起什么,又是一笑。却用手掩了容颜,似娇羞状。
金戈又差点喷了一管鼻血。
“姑娘”,如花如夜莺般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你说说仲公子的琴技可得‘天下第一’的称号吗?”
当事人仲音淡陌如初,仿佛局外之人。
金戈略沉吟,良久才低低道:“奴婢不知,还请公子指教。”
蓦然间,一直秉承“两儿不闻窗外事”的仲音抬起脑袋,不可思议的望向她,惊愕的眸瞳中闪过无数的星光,撒落在金戈身上。
金戈敛下心神,错开仲音的目光。谦卑一笑,一改刚才的姿态,对如花施了一礼。
仲音看着金戈,眸中陡然增了几分猜疑,还有几许探究。
水桶向前一步,指着金戈道:“爷,要不要再示范给爷看看,这位姑娘在这里可是拔尖拔尖的。”
如花又将丹凤眼掀起,似嗔似怨般扫了金戈一眼。
水桶立即让人端茶给金戈,并推了她一把。
“去,给爷奉茶。”
金戈脚下一趔趄,却将茶捧得稳稳的。
如花眸中闪过一道满意的神色,继尔笑得百媚众生。
端茶送水,施礼回身,金戈做得无不自然流畅,手到擒来。
她能感觉到,仲音疑惑探究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金戈将茶盘还给水桶,回到队伍中。
如花这才款款从榻上起身,施施然走向姑娘们。
“唔,媚娘,这次怕不会出什么纰漏了吧。”
语气柔软轻细,却隐隐含着几丝威胁。
水桶赶紧上前,恭敬说:“爷刚才也看过了,这批人中,除了这位张姑娘,还有几个,只要稍加教也是不错的。”
金戈见仲音眸色一黯,看她的眼神便有了嫌弃,甚至带着几许不屑别开了目光,自顾拨弦。
如花这才满意的点头,“如此,便定她了。这些个姑娘吧,便好好给我教一翻,到时候用得着。”
得到首肯,水桶似是松了口气,答:“是,爷。”回身之后,金戈见水桶暗自抹了一把汗。
当晚,水桶另辟了房间给金戈单住。
金戈坐在窗下,月华替她剪出一道丽影,使得一直立在暗处观察她的人陷入沉思。
揉揉眉心,金戈抱头哀嚎,那位如花大爷是哪里放出来的妖孽啊,要拿她做什么啊。
如花大爷犹如神仙,金戈心念一起,他便推门而入,施施然进房,身后还跟着仲音。
“姑娘在想什么?”
金戈没好气的瞅了妖孽一眼,不语。
如花宽慰一笑,仿似大人不计小人过般。
“姑娘别介意,既是落到我手里,便安心留在这里就是。”
金戈扫过仲音,见他依然对她无视,终是叹了口气说:“不知公子如何称呼,为何把我困在这里?”
如花拂过自己的发丝,纤指轻挽,笑容却不达眼底。
“从来没有哪个姑娘敢如此问我,你是头一个。”
金戈翻了翻白眼,不明白这厮在自恋个什么劲。
“想必姑娘也是一个聪慧的人,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吧。”
语毕,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颗药丸递到金戈面前。
“这是蚀骨丸”,他依然是顾盼生辉的笑,“你只要吃下去,我就告诉你我是谁,告诉你,你将来需要做什么,告诉你,你心中的所有疑问。”
仲音总算抬眸扫了她一眼,只是那一眼,除了淡陌,还有冷笑。
对,就是冷笑。
金戈不由自主蹙眉,仲音的态度让她越发的不安。总觉得自己陷进了一场阴谋之中,剪不断,理更乱。
仲音到底知道些什么,她很想问问他,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接触。
何况,他还莫名的排斥她。
“你若不吃”,如花打断了金戈的思绪,笑得越发的娇媚动人。
“我便让媚娘‘请’你吃。当然,我也理解这蚀骨丸吃下去,若毒发,定然是不好受的。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你若不吃,这接下来的事就不好办了。你若乖乖的配合,我会按时给你解药,咱们相安无事的。”
金戈挑眉,她一直在想,他们要拿什么来制约这些人。原来,却是毒药。
金戈没动,也没吭声。
如花眼中寒意一闪,绝色的容颜却露出娇笑。
“仲公子,你看,媚娘教出来的,可与你那吴都的故友有什么不同之处,还请仲公子指点一二。”
此话没有引起仲音的情绪变化,却令金戈大为震惊。
震惊之后,禁不住内流满面。
难怪要让姑娘们弹走音,难怪要让姑娘们学武。难怪她画的“鸭”得到了婆子们的认可,难怪看到银票要双眼放光……
金戈恍然大悟,原来,她的人生是如此的悲催,又是如此的废柴。
而废柴如她,竟引得有人之心绑架了一帮姑娘来效防,为何?
是以,仲音初见她时,心中本有了窦疑。后来,听水桶说是“张姑娘”,便认定她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
而如花,不知与仲音是何关系,抑或与她一样,是被掳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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