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又拉了拉金戈,两人缩到一个隐避的角落。狗子一脸神秘,凑到她耳边,悄声细语。
“那个将军在街上救了一位漂亮的姑娘,身上中了好几刀,可惨了。只可惜,那个姑娘是个疯子。唉!”
狗子一脸婉惜,替那个俊美的将军不值。若说救眼前这样一位小姐,也许能成为一段佳话。可救一个疯子姑娘,那位将军……
什么?!疯子姑娘?!金戈差点月兑口而出。
想必成鱼壁月也听到狗子的话,也是一脸惊愕的望向她。
暗中深吸几口气,金戈压下心里的千般疑惑,表现得神色如常。
“时候不早了,家人定是等得着急,谢谢小哥如实相告。”
被一个漂亮姑娘唤成“小哥”,狗子从来没有受到如此待遇,禁不住狂喜,直到将三人送出酒楼,还傻里傻气的望着那抹背影。估模着这一辈子的笑,今日都被他拿来用了。
金戈三人离开酒楼,两个时辰后才出了邑泽城,却只有她与成鱼两骑。
不到一个时辰,凉州大营在望。
远远的,两人下马,金戈与成鱼慢慢向大营走过去。
大营外不时有两三个人结伴而行,像闲下无事散步一般,毫无目的到处乱走。
两人行至营外,守营巡营的人一个都不见。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进营,里面更不像话。
此刻应是操练之时,近一万人的大营应该是吼声震天,气势磅礴。
而眼下,却是东一堆西一堆坐满了将士,一个个嘴里刁着老烟,身边放着酒坛,围坐一起堵大小。
金戈身着男装,却毫不掩盖女性之意。估计这些将士已是司空见惯,只斜眼多暼了她几眼,却没有哪一个走上来问话。
中军帐中争吵激烈,金戈看着帐外一大帮歪着斜着站得吊二郎当的兵众,直皱眉。
与成鱼动过手的小兵认出了两人,忙不迭的跑进帐中。
金戈听到他大嚷:“秦老三,秦老三,那小娘们来了。”
“啥?!老子正要去找她算帐呢,怎么自己跑这里来了?!”
“秦方——”另一个声音怒喝,“你若再敢惹事生非,军法处置。”
秦方吊二郎当,笑嘻嘻的说:“我说卫英成,你别老用这句话来吓唬我,要是军饷能到手,咱们还用得着天天往城里跑吗。
你看看外面那些个兵,哪个都不是孬种。若朝廷不克扣我们的军饷,谁愿意顶着杀头的罪名去干这身败名裂的事。”
“你……”卫英成气结,秦方嗤鼻转身出帐。
卫英成也跟着追出来,迎面见到金戈不由一愣,继尔对秦方咬牙切齿。
“秦方,你……你去城里我管不着,你竟敢把女人带到营里来……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当真?当真是放肆。来人,把他给我拉下去,军法处置。”
旁边没有人动,卫英成气得吹胡子瞪眼,脸色已然铁青。
秦方上前拍了拍卫英成的肩,颇有几分苦口婆心。
“我说都蔚,别一腔热血了,朝廷根本不管咱们,能去巡关已经不错了。”
语毕,秦方又斜眼瞄向金戈。
“小娘们,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想爷爷我了?!”
秦方是十足的兵痞,这样的人,在军中上下都混得开,也懂得处世之道。
而卫英成,终是太过正直忠厚,遇上这样的兵痞,只能是下饭菜。
金戈一改之前城里的姿态,冲秦方和卫英成拢手叩了一礼。
“卫都蔚,秦大哥,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秦方皮笑肉不笑的凑上前来,捣了捣耳朵。
“我没听错吧,小娘们竟然如此客气。哟喝,有些来头啊。”
“你们……”
卫英成换上疑惑,目光在秦方与她之间来回梭巡。
打断卫英成的话,金戈笑得一团和气,并且不忘冲秦方使了个眼色。
“我与秦大哥是在邑泽认识的,卫都蔚,在下金戈,没经允许直接进营,还望都蔚见谅。”
秦方顿时愣住,眼里闪过几许惊愕,继尔变得有些复杂。
在场的都听得明白,皆有些错愕。
场面一时静寂,近处的将士也陆陆续续偏过头来,想是这边气氛不同寻常。
“卫都蔚,金戈路上赶得较急,不知能否给一碗茶喝?!”
老站着也不是个事,引人注目不说,何况这之前还发生了那么多事。
卫英成总算是回过神来,将金戈请进中军。
临进帐中,金戈看着秦方,却对卫英成道。
“卫都蔚,秦大哥的勇气让金戈敬佩不已,金戈可否请秦大哥一并入帐喝茶?!”
秦方脸色变了又变,心里十分不愿。
卫英成下意识的看了金戈一眼,又暼向秦方。
暼向秦方那一眼含了几许警告,或是别的什么。
金戈只当没看见,给成鱼使了个眼色。
成鱼不动声色的站到秦方身后,秦方狠狠瞪了他一眼,无可奈何跟着进帐。
进帐后,金戈东拉西扯谈了不少,大多是赞扬秦方和卫英成的话。
对凉州大营暴乱和伏洛受伤一事只字不提,临出帐时,仿似才想起什么,闲闲拿出圣旨。
“卫都蔚,想必这旨意你们早已知晓,如若你要验证一翻,便拿去看吧。如若信得过金戈,这一顿茶就当着旨意已传。可好?!”
“这……”
卫英成哑然,天下间还有如此传旨的么。
秦方被金戈拖着喝了一下午的茶,连赶去赌大小的事都没兴趣,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回营。
几个小兵围上来吆喝着让他去喝酒,被他直接轰开。
当晚,金戈帐中大亮。
“成鱼,可清理干净了?!”
“帐外几人全被我点了穴,一时半会怕是醒不了。”
金戈点头又问:“裴大人那边安排得如何?”
“好了。想必已经在暗中监视了。”
“嗯。壁月可要到了?”
成鱼默了片刻,道:“估计快了。”
话刚刚说完,营帐一角便被掀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壁月一身夜行衣,进帐后没有任何废话,直入主题。
“我查过了,凉州大营的军饷果然被克扣。另外邑泽府县令这几年贪脏枉法,搜刮民膏民脂。”
金戈眉头微蹙:军饷被克扣,县令贪脏法,两者有多大的关系?!为何朝廷对这两件事一点也不知情。
“可查过,朝中有谁在保着他?”
壁月摇头:“没有查到。不过,被克扣下来的物资军饷不在少数,却始终查不到去向。”
找不到?!
“你可仔细查过?”
“查过”,壁月点头,“不光军饷去向不明,连县令贪的银子也不知去向。”
什么?!金戈大惊,脑海里隐隐约约抓到一条线索。
“克扣军饷一事,可还有谁知道?”
壁月想了想,道:“卫英成应该有所怀疑。”
金戈颇觉意外:“哦?!说来听听。”
“据查,卫英成往京中递了几次折子,内容不详,不过每一次都如石沉大海,最后这事就一直拖到现在。”
看来,此事果然有内情,还好她让壁月去仔细查探了一翻。
不然,她冒冒失失到凉州大营,怕会很被动。
思及此,金戈又问:“伏将军那边是怎么回事?”
“许是伏将军查出了什么,连夜去邑泽,却遇到了……”壁月略顿了一下话头,又道,“却遇到了顾嫣。”
简短两句话,里面包含的东西太多,金戈努力压下心头的苦涩,脸上显得异常平静。
狗子话里的那个“疯子姑娘”唯是顾嫣,因为她才能使得伏洛上心,其他的人还不至于让他以命相搏。
当然,换着是她,也会救顾嫣,毕竟顾嫣身上有太多的迷团。
只不知,那行凶之人是冲着伏洛去的,还是冲着顾嫣去的。
罢罢罢,在这里想也没有用,伏洛伤势过重,醒来这么久都下不了床。
也难怪大营散成一盘沙,卫英成几头忙活,有将士巡关、大营不乱就算是上天保佑了。
“伏将军可知我到了营中?”
“目前为止,卫英成还没有离开过中军帐。”
意思就是不知道。
“成鱼”,金戈将话转向成鱼,凝眉道,“秦方呢?”
成鱼回道:“秦方应该还在帐中,没有异动。”
金戈沉沉叹了一口气,脸上浮出几丝焦急。难道白天她做得还不够,或者说两人的确不知情?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三更。快了。”
成鱼回答完以后,三人俱是沉默。
不出片刻便听得帐外有响动,三人立马警觉。成鱼率先出去,不一会儿就转回帐中,一脸欣喜。
“老大,成了。要不要过去?!”
金戈不急不缓起身,带着成鱼壁月悄悄模近中军帐。
中军帐中烛火昏暗,印出几个身影。
只听秦方压低声音道:“我说都蔚,你怕啥,老子不这么干一场,那皇帝老儿能接二连三的派人到凉州大营吗。”
“你……我怎么就遇到你这样一个不开窍的人。你可知,你干的是杀头的大罪,要是皇上怪罪下来,谁也保不了你。”
帐中一阵沉默,不久又听得秦方说。
“都蔚,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要是真查出来了,你也不必保我,把责任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只要凉州这一万多兄弟不白活,我也认了。只是家里妻儿高堂,还请都蔚帮衬帮衬。”
秦方话中或多或少有几分黯然,惹得卫英成忿怒。
“你……我念你是一条汉子,想方设法保你,你竟然……”
卫英成没有再说下去,良久听得秦方一声叹息,无比落寂。
“秦方谢都蔚成全,只可惜,保不了了。从今往后,家人便拜托都蔚了。”
“你……”卫英成屡屡气结,已经说不出话来,“我去找伏将军,你给我好好呆着。”
蓦然,卫英成像是想起什么,指着秦方大喝。
“你是故意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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