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扬手招上来一个持刀的叛军。
“今天,我便当着你们的面,为全镇上千口性命讨回公道。当年,老不死的用哪只手出的刀,我便把那只手的指头一节一节砍下来,然后再是手,手臂,另一只手臂,脚指,脚……”
“你敢——”
四人齐齐暴喝,全身杀气腾腾,惊得战马扬蹄厮鸣。
如虹气势,吓得四周叛军面露惧意,指向他们的刀尖兀自微颤。
成鱼冷冷的眸光扫过叛军,与他对视者,无不心惊胆颤,目光躲闪。
收回目光,成鱼轻嗤:“胆小如鼠,不足为患。”
祼燕似是喜欢这样的结果,四人的表现让他越的兴奋。
“我为何不敢,放心,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老不死的过了,就是你们两兄妹了,特别是你。”
祼燕指向金戈,笑容忽然变得恶毒狞狠。
“金将军,你还记得,你勾引蓟国的那个小白脸。啧啧,高高瘦瘦,甘愿跪倒在你石榴裙下的那个。
你知道吗,你竟然让他杀死了我唯一的弟弟。你知,我弟弟他,他是唯一一个从金玄刀下逃生的人……
你个贱人,你他妈的竟敢让他杀了我弟弟,唯一的弟弟!!
今日,我祼燕便要让你痛不欲生,我要让你眼睁睁着你爹被我一段一段,一节一节,活活斩死!!!”
说到最后,祼燕几乎是在咆哮,出口猖獗,面目狰狞,仿佛是嗜血的魔鬼。
金戈骤然明白,祼燕为何对她如此仇恨,为何不惜一切手段想要她的命。
原来,死在白选手里的那个懦弱杀手,便是他的弟弟。
不对,若真如祼燕所说,武起镇被灭,为何还留下他与他的弟弟。
那厢,叛军已经举刀,就等祼燕下达命令。只消手起刀落,金玄的手指就会被砍下。
祼燕笑得猖狂无比,目露凶光看着马上四人,缓缓举起手……
北风刺骨,呼啸着席卷整个武起镇。空中乌云密布,黑沉深厚,几乎压在头顶。
厉风扬起祼燕的衣衫,衬着他修罗般的狞笑,瘆得人不寒而栗。
扬起的手,蓦然落下,叛军看得清楚,使足全力向金玄的手砍去……
“嗖——”
呜咽的风中,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带着十二分的劲道,急速飞向那把大刀。
“铮——”一声,强劲的内力击到大刀身上,叛军连带那把刀一并飞向台下,重重摔到地上滑出老远。
与此同时,壁月手中暗器出手,将手持火把的叛军一一击毙。
成鱼大斧月兑手,席卷着寒气飞向台上奔跑的祼燕。
祼燕本欲抓住金玄威胁几人,却被成鱼的利斧所挡。
金执趁机飞上高台,长剑直直逼向祼燕。
祼燕银鞭一晃,鞭?,鞭尾仿佛长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向金执。
立时三刻,金执剑风横扫,挡开银鞭,快速退至老爹身前。
金戈抽出两支羽箭,搭箭引弓,两指一放,奔在前首的两名叛军直直倒下。
埋伏在镇外的影卫潜了进来,一时,利箭如雨,暗器如漫天的火焰,分别从两边房顶、高台旁边呼啸而出。
叛军顿时乱了阵脚,急急躲避利箭,有的甚至跑进街道两边的铺子里躲避。
祼燕气极,将银鞭舞得仿若流火,众人近不得身。
壁月双手一开一合,又是一波暗器飞向祼燕。
“燕哥小心——”
突然,一声娇呼从房顶传来,令所有人始料不及。
祼燕银鞭闪烁,陡然变换方向,将壁月的暗器如数击落。
却不料,空中的蜂鸣暗器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伴随着飞速的旋转,直击祼燕。
祼燕连连翻飞,却在最后一次,飞跃的身形兀自一颤,整个人直直落到地上。
几方人马快速向他奔去,祼燕暗道“不好”,落地之时,单手撑地,一个旋身“蹭蹭蹭”退出几丈远,刚刚顿住身形,嘴角便溢出一缕鲜红。
房上一人带着一个女子飞身而下,立在高台一侧。
金戈抬头一看,赫然便是休花,他手里,五花大绑的女子正是苏子璃。
苏子璃焦急万分的看向祼燕,几乎落泪。挣扎着想要奔过去,却被休花扣得牢牢的。
“燕哥,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祼燕压住体内翻腾的气血,手捂住腰月复,指缝间鲜血淋漓,却对苏子璃的呼唤恍若未闻。
几人围向祼燕,皆是冷冷的看着他。
祼燕不服输,狞笑着用银鞭指了一圈。
“你们这些道貌岸然、丧尽天良的小人。一个个都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武起镇近一千条性命何其无辜,我要为他们讨回公道!讨回公道!!”
“闭嘴。你妄想借用这一千条性命动叛乱,你也休想利用这个借口,通敌叛国。”
金爹爹也已经被金执救下,金戈赶紧上前扶住他,三人一并走到祼燕身前。
看着祼燕狂暴、狞恶,即失败又狼狈,却心有不甘的模样,金执又冷哼。
“祼燕,如若你真心为那近千条性命讨回公道,自然不会认贼作父,与沼和勾结,妄图灭我吴国。”
“我呸,你们金家都不是好人,那个狗皇帝也不是好人,还有你、你、你,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祼燕指向成鱼壁月休花,一副悍戾之色。
此人早已丧心病狂,众人皆怒,正要扑过去,一直不曾说话的金爹爹吃力的摆了摆手,制止住众人。
他看向祼燕,又环顾四周,缓缓开口。
“新皇登基之时,武起镇动叛乱。有人意图谋权篡位,先皇命我带领一万精兵赶到武起镇平定叛乱。”
金爹爹气息有些喘,歇了一口气,又继续说。
“我领一万精兵日夜兼程,赶到武起镇时,终是为时已晚。全镇近一千口人,男女老少,老弱妇幼……”
说到这儿,金爹爹跄踉了一步,抬首望向远处,似乎回到那一日。
那一日,也是这样一个冬天,寒风萧萧,乌云压顶。
他领一万精兵进镇,街上寂寂无声,不见人影。偶有大火中的房子“噼啪”一声,跳出几丝星火。
一路行去,铺子、门柱、牌匾、青石街……没有哪一处不沾满了鲜血,在这萧萧寒意中,犹为瘆人。
他越镇子中间行去,心中越是慌乱不安。一万将士,看到这些许是太过震惊,竟也悄声无息,直到行至镇子的中央。
最终,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让他及那一万将士,终身难忘,一生不得安宁。
“你知,我们看到的是什么吗?”
金爹爹颤声问祼燕,苍老的脸上悲恸欲绝。
时至今日,他仍然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情境。
“我们看到的,是尸体堆成的山,就在这里”,金爹爹颤抖着手指向高台,“一座高高的山,尸山上,有小小的婴儿,有怀孕的妇女,还有不见手臂的小孩子……血水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小湖……”
抹了一把泪水,金爹爹泣不成声。
“……后来,我们一直坐在那里,坐了好久好久。不知是谁率先起身,从尸山上抱出一个婴儿的尸首,轻轻的放到地上……
再后来,一万将士,默默的清理那些尸体,一具一具放好。给他们合上双眼,给他们擦脸、擦手、穿上鞋子,将布庄里的布扯成一块一块,替他们盖上……
……有的,连尸首都不全,有的甚至连头都找不到。一万将士,忙活了两日,没日没夜的干。最后,才清理出近千具尸首。
我们给他们烧纸,将镇上棺材铺的纸全部都烧光了,找来了所有的棺材,希望他们不会成为孤魂野鬼……”
金爹爹的话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众人心间,令人大恸,在场的人包括祼燕俱是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原来,武起镇叛乱还有这样鲜为人知的一面。
那样的凶暴狠毒,那样的残酷无情,纵是见过太多生死场面的人,也会震撼。
祼燕从震惊中回神,狂笑,笑声中明显低气不足。
“不,不,我不相信!你骗人,你是个骗子!!你黑白颠倒,你诬蔑他人,你休想赖掉你犯下的罪行!!哈哈哈哈,金玄,你真是太会编故事了,这样的慌言,谁信!!”
众人对他怒目而视,金爹爹并没理会他的狂叫,又说道。
“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就算你信,也无法挽回那些生命。不过,令我们万分欢喜的是,尸山中,竟然还有一个福大命大的孩子。”
“什么?!孩子?!”祼燕蓦然抬头,又是一阵狂笑,“老不死的,你越说越像那么回事了,你知,我弟弟是武起镇唯一活着的人,惜,他却被你的女儿杀死了!!!”
金爹爹却笑了起来,似乎对祼燕的愤怒不以为然。
“是的,一个孩子,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他爬在尸山中,剩下最后一口气。因为有他,那一次平定叛乱,虽败犹胜。
不是老夫无情,更不是老夫夸大,你们不知道,那个孩子给了一万将士多大的希望。
因为他,一万将士连追数月,将那些屠杀武起镇的凶手全部捉拿归案,并处以极刑。”
“十来岁的孩子?!男孩?!”
祼燕犹自一怔,喃喃自语,连连倒退,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是的,那孩子只有十来岁,长得犹为清秀。”
金爹爹笑容满面,目光落到休花身上,又似乎越过休花,落到当时那个小孩子身上。
众人也将目光落到休花身上,神色难辩。
祼燕怔怔看着休花,脸上晦暗莫名,禁不住连连摇头。
“不是的,不会的。不会的,不是的。他不是这样说的,他不是这样给我说的!”
见祼燕如此神情,金执淡然问道:“那他是怎么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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