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妃并没立即将视线落到那对夫妇身上,而是抬起头望着天空,那颤抖的身体却没有逃过金戈的双眼。
她仿佛在努力抑制心中的激动,过了好久才将目光缓缓飘过人群,状似无意般落到孩子身上,略一顿又飘开去。
胥妃第二次抬头望天,金戈看到她苍白的颊边流下一行清泪。
心中一酸,金戈别开了视线:胥妃啊胥妃,你不是一个有心计的女子啊?是什么将你逼到如此地步?你怎知我就能保住这个孩子?
监刑官开始唱时辰,并命人点上三柱香,宫卫把干柴围到了囚车四周。
几个穿着道袍的道人围着胥妃跳大仙,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引燃手里的咒符一阵乱比划,全身上下立即颤栗一翻。
这一看去,道人们仿佛正煞有介事与鬼怪做斗争。
胥妃又将视线扫了过来,淡陌的眼神却让金戈读懂了她的托付之意。
时辰已到,九名宫卫手持火把立在囚车周围,就等监刑官一声令下,好烧死这个妖妃。
金戈看到胥妃的眼神再次落到孩子身上,凄美的笑容划过她的脸颊。
监刑官声音尖利,缓缓举手,拖长了音调唱刑:“行……”。
“嗖嗖嗖”。
口里的“刑”字还没落下,几只利箭破空而来,将监刑官生生钉在原地,头一歪便断气了。
“大仙”跳得更凶,估计拿了别人的好处,还不明所以呢。直到其中两人倒地身亡,另外的“大仙”似乎才有所恍悟,慌不择路的逃跑。
但是,那些利箭仍然要了他们的命。估模着要么是报仇泄愤,要么是杀人灭口。
金戈露出一抹讥笑,她当然知道是后者。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刑场大乱,金戈想也没想就要扑向孩子。
那厢的凤羽面色一凌,腾空而起半道劫住金戈:“你若要救他,便什么都不要做。”
金戈面露急色,目光向中年夫妇投去,脑袋却被凤羽硬生生掰回来:“看着我,他们能护他周全。”
“我……她……”。
金戈想说的是她的担忧能打消,那囚车里的胥妃呢。万一她担心之余露出破绽,他们还能护雷雷周全么。
凤羽拖着金戈躲过几支流矢,一边奔走一边道:“她比你更攻于心计,不然孩子……”。
“小心!”后知后觉的金戈有些茫然又有些了然的点头,眼角余光突然瞄到几只流矢飞向他们,张口便呼。
凤羽揽住她的腰轻易躲过利箭,觉得某人还是有点用处。
正要表扬,又见几只流矢飞来。凤羽劲力一扫,流矢偏离“锵”的一声插进旁边的木柱,入木三分。
连金戈都察觉这些箭不同寻常,更别说凤羽。
白选黑笑也不是傻子,两人护着凤羽快速向金??向金府跃去。
“嗖嗖嗖”。意图暴露,利箭仿佛长了眼睛般向四人袭来,一同逃跑的百姓应声而倒。
金戈暼见中箭的人倒地后一阵抽搐,转瞬间皮肤变青,嘴角流出黑血。
箭有毒,有人存心要置他们于死地。
“白选黑笑,你们带她先走。”
凤羽薄唇紧抿,俊颜布满了暴戾,全身荡起阵阵杀气。说话间,将金戈推给黑笑。
“不。”金戈死死抓住凤羽的衣襟,完全忘记了她早就希望他消失,更忘记当初瞧见掌钰抓住凤羽不放时,自己对掌钰的鄙视。
凤羽也不说话,扣住金戈的手腕略一用力,让她吃痛之下好放手。
哪知金戈咬牙死不放手,双眸布满了坚决。见凤羽眸色一沉,正要抬手拍她,急忙又道:“不要打昏我。”
“二王子小心。”
呼吸一窒,凤羽心中被某样东西软化,失神之下险些被毒箭射中。幸好黑笑武功不错,替他拔开那一箭。
凤羽暴怒,再次展现了他深厚的内力。
金戈只闻耳际有尖利的啸声突起,四周传来“铿铿铿”利器入木的声音。
与此同时,她被凤羽揽进怀里,飞身跃向金府……
四个人是大摇大摆走出金府大门的,回来时却是跃墙而入,落地后三人刚好站成品字形,另一人在凤羽怀里。
金戈抬眼一看,就见哥哥金执满脸焦急的立在他们面前,眼中有掩盖不住的疲惫。
金哥哥将妹妹拖到自己身边,仔仔细细检查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见金戈完好无损,连一根毛都没有出现意外,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转身牵起金戈便走:“都出去大半日了,饿不饿?”
哥哥什么都没有说,妹妹也很乖觉的什么都没问。
金戈抱歉的望了一眼凤羽主仆三人,跟上金哥哥:“我饿了,想吃烤鸭。”
“就知道你喜欢,早给你准备了。”
“真的,要热和的哟。”
“放心,少不了。”
“看我都瘦了。”
“知道。”
……
“喂,人都看不见啦。”
白选掂起脚伸长脖子看了看金戈消失的地方,落在凤羽身上的眼神露出几丝怪异。
凤羽缓缓转身,凌厉的目光直刺白选,吓得白选向后蹦老远。
汉子黑笑搓着手,将脚下的女敕草踩倒了好大一片。
“还愣着干什么,本王也饿了。”
一阵风吹过,白选黑笑瞬间不见了身影。
凤羽暖和了神色,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举步向饭厅行去。
当晚无话,其实金戈有很多疑问想问哥哥,奈何看到吃饭时昏倒在饭桌上的哥哥,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倒在榻上金戈隐约明白,自己的哥哥有着不一样的人生,还有着不一样的身份。
她不知道她该不该去探究,还是等着哥哥告诉她实情。
也许,最好的办法就是顺其自然。
凤二大爷破天荒的没有骚扰她,据黑笑说,二大爷去给哥哥疗伤了。
嗯,想想,这个二大爷除了别扭月复黑冷硬外,对她的家人还不错。
虽然与哥哥不怎么盘对,可他总会抽时间陪着孤独的金爹爹下棋什么的,逗得金爹爹笑逐颜开。
想着想着,金戈就想到了伏洛。
也不知道伏洛怎么样了,那事过后就没有伏洛的消息,不知道他的伤好了没有。
她想去看看他,可又碍于现在的身份,她和他几乎都见不到面,她的生活里多了个二大爷以及一白一黑、一个小雷雷,可却少了他。
他是不是在忙着婚事,已经开始忘记她了。
而她,呵呵,她也好久没有想起他了,是她变了吗?还是他在远离。
金戈的心蓦然一痛,起身下榻,之后又想不起自己要干什么。
烦恼的躺回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数羊也不行,想去看哥哥又被黑笑给堵了回来。
金戈抱着被子哀嚎:她什么都做不了啊,她很烦心啊,伏洛你要不要半夜跳个窗来看她啊,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好需要一个树洞吐槽啊……
夜窗半开,虫儿早已开始清唱。
金府某处,一道修长的身形隐于此,痛楚的目光越过夜窗落到榻上翻滚的人身上。
好久好久,身影转身离去,留下一道落寂。
第二日,京都哗然百姓众说纷纭,说胥府知道胥妃撞到脏物却一直不说破,怕被抄斩。
也有说胥妃被妖怪救走,也有说胥妃被胥家军救走。
总之,胥家受到了多重的负面影响,支持率直线下降。
宫中多名老臣弹劾胥夫,凡往日与胥家有怨有仇的,对胥家嫉妒羡慕恨的都巴不得出来多踩两脚,落井下石。
皇上坐在龙椅上,漂亮的眉头蹙成了一座小山,对臣下的议论和上奏不置一词。
后来有人拿出顾老和陈同的联名上请信,皇上才挑了挑眉,接下。
做为已经退休的老将军,能将上请信送到皇上那里,可见皇上对这些老臣的重视程度不小。
据说,顾老和陈同希望皇上彻查此事,把那些妖言惑众的人抓出来,以防有心之人不轨。
皇上收起信阴阴望着殿下一干老头儿,问众爱卿可有好的意见。
众爱卿面面相觑,想到往日都是胥夫出头,今儿该轮着谁出头了?
木有?!好吧,胥将军还是有好处滴。
免去满门抄斩,免去官爵的胥夫好像突然老了十几岁。
一身粗布衣服的他在刑部牢里一直郁郁寡欢,把酒问清天,谁知酒入愁肠,郁抑难解。
接连的事让京城八卦界火热了好一阵子,等大家静下来开始遗忘的时候,金戈就在猜胥夫到底知不知道雷雷的事。
想着哪天让爹去探探胥家的口风,她也好判断一下是非。谁知这个想法还没有付诸行动,宫里又出事了。
这次的事更大,照理说宫里严防死守,这事不会泄露。
偏偏这事就这么露出来了,而且还大白于天下。
加之前次胥妃的事又被众人拾起说道,前后一结合,得,民心不稳了。
这事得从那天晚饭说起。
金戈一家三口,包括二大爷和一白一黑那三个货,一桌六人吃得很是和谐,就在这时伏洛从天而降。
准确的说,伏洛是急匆匆直接奔进府来的,脸上露出少有的焦急。
金戈抬眼看伏洛,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他脸色暗黑,整个人瘦得像竹竿似的,腮下也是一片青茬,满脸疲惫,仿佛很久没有休息过。
伏洛视线落到金戈身上,有几分无助几分彷徨。不过,找的却是金执。
金哥哥丢下碗筷,快速扫了一眼金戈,领着伏洛向书房行去。
金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难以置信,顾不上那么多,起身道:“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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