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弄了这么大的排场,无非是给宋大人施压,做态给她看。
一向与妾室不登对的她,今日竟是一个也不落下的喊了来。再加上未出阁的姑娘,以及一直留守在她身边的媳妇。
细细算下来,也有十好几人呢。
这阵仗,的确是大了些。
金戈的目光梭巡过堂中的女人,且见她们神色不一。有轻蔑的,有不屑的,还有不以为然的。
有的甚至就是为了应付了事,似乎对今天这场戏根本不感兴趣。
树倒猢狲散,顾老躺在床上要死不活以后,这个家只能用形聚神散来形容。
如果猜得不错,顾老上一刻咽气,下一刻府中妻妾便会打包走人。
不是她瞎说,顾夫人之名在京是官员家眷中还是数上名的,对下太过苛刻,没得那般仁慈之心。
金戈一圈看下来,除了顾念儿的视线与她多顿了几秒,其余女眷都是偏头置之不理。
那厢宋大人正在与顾夫人分析案情,许是宋大人太过客观,顾夫人一脸的愠怒,时不时哼上一两声算是作答。
宋大人应付得焦头烂额,差点壮士断腕。最后说到仵作一事,到引得众家眷的好奇。
金戈现,顾念儿又看了她一眼。
顾夫人也看了她一眼,只是这一眼比较忿怒,与顾念儿那一眼截然不同。
“听宋大人这么说,那凶手定是害我家嫣儿不成,怕被查实,就将仵作灭口了?”
这话是事实,只是,顾夫人口中的“凶手”与金戈所了解的“凶手”不同罢了。
宋大人怎会听不出顾夫人意有所指,只得委婉道:“本官定当竭尽全力,将凶手捉拿归案。”
顾夫人又哼了一声,悠悠说:“宋大人可别这么早夸海口,虽说你一心做青天,只怕那凶手太过狡猾,毁了你一世英名。”
金戈觉得,如若单指这件事,宋大人的英名铁定毁了。
估计宋大人也颇有同感,脸上露出浓浓的忧郁。
话题一不登对,场面便有些诡异。
此刻整个正堂静得连一根头掉到地上,估模着大伙都能听到。
在金戈看来,那厢低头不语的宋大人肯定在为自己的仕途痛心疾。
却在这时,顾府小厮风一般跑进正堂,跨过门槛时还搁了一下,为此,众人眼里的他,便是跌进堂内的。
“夫人,娘娘来了。”
闻言,众人一怔。特别是顾夫人,震惊得呆滞。
待回过神,赶紧起身边奔边喊:“还不快迎驾,都愣着干什么。”
顾府女眷,脸色更是五花八门,有惧色,有冷漠,有失望,还有讥嘲。
不过,还是有一些同顾夫人一样,赏给了金戈一个“有你好看的”眼色。『**言*情**』
金戈也起身去迎驾,却??,却是靠向顾念儿。
因为,她又收到她的一个眼神,有些复杂难辩,但她眼中那份担心却是真真实实体会得到的。
她能察觉顾念儿对顾妃的忌惮,与她并肩而行,顾念儿却是下意识躲了躲,连呼吸都是小心了些。
金戈不以为然的顺着众人走去,逐渐拉开了与顾念儿的距离,却也一直居于后。
想来顾念儿在顾家因为订亲一事,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伏洛一直紧随着她,悄悄握了握她的手,似在告诉她:他一直在她身边。
顾妃今日回娘家,不,应该是大驾顾府,不为别的,只为昨下坊间的传言。
顾嫣是她一母同胞,就凭这一点,顾嫣若是有个闪失,她也要一追到底。
更枉说这事关之人,还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她一辈子的仇人。
这不,昨天刚听到消息,她便散了些银两,使得皇上百忙之中留宿在她宫中。
当下,她更是好一翻哭诉,说到动容之处,旁人都禁不住潸然泪下。
今儿一大早顾妃赶回府,看着院中跪着一干人等,现最后排跪着那位异常刺目,不由得露出几分冷笑。
顾妃也没叫众人起身,而是直接绕过跪礼的人立在金戈身边,居高临下的问。
“你怎会在这里?”
金戈不语,也不作答。
她是来“配合”宋大人查案的,她怎么在这里,当然要问宋大人喛。
宋大人没想到自己才到京都任职不久,便见到了这么多有权有势的人。
庆幸之余,又悲怆不已。
想见是一回事,用什么方式见那是另一回事。
眼下,就是让他想避又避不开的方式。
顾妃见金戈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不由得怒从心来,拂袖大喝。
“本宫问话竟敢不答,你可知罪?”
本来,顾妃是要处处拿捏金戈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就算她答也是错,不答也是错。
顾妃都想好了怎么捉住金戈的错处,谁曾想,跪于金戈旁边那人却战战兢兢替她答了。
“下官宋忠,专程请金小姐过府配合查案的。”
……送终。我去,好名字。
顾妃绝色的容颜在听到宋大人自报家门时,瞬间阴了下来,喝问。
“本宫说话,岂容他人插言。来人,给本宫掌嘴。”
宋忠大人哭了……
好在伏洛说:“宋大人初犯,望娘娘饶过他一次。”
顾妃目光咄咄逼人,从上至下将伏洛细细打量了好几遍,似要把他看穿一般。
好半晌才冷哼:“宋大人不知,金小姐怕是知晓吧。”
“民女身份低微,不知娘娘问的是谁,实不敢回答。”
“你……”
顾妃气结,猛然指向金戈的头顶,却又无法反驳。
你你你,你什么你,我有名有姓,谁知道你嘴里的那个“你”是谁。
金戈暗自翻白眼,当真欺惯了不是。
却不知这跪着的人里,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恰在此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顾妃立即找到出气筒,转身喝问:“谁,给本宫拉出来,掌嘴。”
于是那倒霉的谁,被小太监拖了出去,一阵狂扇。
顾妃唤起顾夫人直直进堂,趾高气扬的坐到上。
一干人急忙起身,进了正堂,又跟着跪下。
顾妃瞄见伏洛,略一沉吟便让他起身落座。
而其余人包括金戈在内,她是铁了心的不让他们起身。
才进顾府,就连着立威两次。金戈到是无所谓,只怕这些娇弱之躯要受些苦了。
只不知,下去以后,顾妃又会得到怎样的骂。
立时三刻,堂内鸦雀无声。
顾妃端着茶盖儿轻轻拂茶,只听得瓷盖儿轻响,使得气压越的阴霾。仿似一团黑压压的云团压在众人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
金戈睨见身边一个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小丫环全身抖,并伴有昏厥现象。
……真是作孽!
“宋大人”,顾妃终是开口,却吓得小丫环一凌,差点惊呼出声。
金戈赶紧压住她的手,轻轻握了握。
小丫环扭过脑袋冲她感激一笑,眼中的惶慌却还未散去。
“本宫听说你今天到顾府是来查案的,可有结果?”
宋忠觑了旁边伏洛一眼,背上冷汗直冒。
左边是涯,右边是河,他可不能说错话。
他说:“回娘娘,下官愚钝,此案还需进一步调查。下官也已将案情呈到刑部,事关人命,马虎不得。”
好官,落水之际,拉了一堆人湿身。
顾妃却是将茶重重搁到案上,吓得众人噤若寒蝉。
“既是人命关天,你为何还一拖再拖。本宫可是听说,与此案有关的嫌犯昨夜大闹府衙,不但放了一把火,还趁夜逃走了。”
宋忠吓得冷汗泠泠,接二连三的刺激像过山车一般。若再这样下去,金戈觉得他怕是要脑溢血了。
顾妃不待他说话,又拍案而起,指着宋忠怒问:“你治下不严,可知何罪?”
宋忠当下便觉血脉上涌,直冲脑门。
“娘娘恕罪,那嫌犯并没逃走……”
“既没逃走,为何不见宋大人提审嫌犯,却跑到本宫娘家来问罪。”
宋忠大骇,趴在地上不停的说:“下官没有这个意思,下官是到府上……”
“够了。”
顾妃怒不可遏,挥手打断宋忠的话,转身坐回去。
“本宫的妹妹本就受过刺激,宋大人莫非还想问一遍刺激她不成。
本宫看宋大人还是回去审问犯人的好,本宫的母亲也受了惊吓,需要休养。
宋大人回去查实后再来告知一声便可。”
语毕,再也不多说什么,自顾喝茶,不时与顾夫人说说笑笑拉拉家常。
下面跪着的人都不敢吭声,更不敢离去。
最高兴的莫过于顾夫人,女儿给她撑足了脸面,做足了威风。
为此,还不时招呼一下伏洛,很是丈母娘的派头。
上之人兜兜转转,唠了不少废话。
下面几个身体较弱的,没有受过这般苦的便有些撑不住了。
金戈的视线睨到前的宋忠隐约在抖,不由得抚额叹息。
天见可怜,真是遭罪咩。
终于,在谁谁谁昏倒之前,听到小厮来报,说是衙门有人求见,请宋大人回府理事。
顾妃这才看了下一眼,凉凉道:“哟,母亲你瞧,我竟是忘了让他们平身。”
转喝斥身边宫女:“本宫记性不好,难道你们也忘了吗。”
伺候的小宫女“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旋即又有门童小厮来报,说是伏将军一夜未回府,皇上召见将军商议事宜。
顾妃终是挥退众人,向顾夫人告辞,之后对伏洛说。
“伏将军可是要进宫,本宫也要回呐,不如一道吧。”
伏洛本想开口,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时,终是忍了忍没有拒绝。
一干人跪着挪开一条道儿,让过顾妃。
顾妃离开前才冷冷开口:“都平身吧。”
继而又说:“宋大人,可要把嫌犯看管好了,别让她又纵火逃狱,那样的罪名,你可担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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