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哥哥坐在床前,背挺得笔直,抬望向屋外的月色。
“丹沐还是把他囚在身边,明日便要回国了。”
“什么”,金戈大惊,从床上一跃而起,突然一阵眩晕,复又坐回去,“我们必须救仲音。”
金哥哥淡然的脸上浮出几分思虑,他看了妹妹一眼,沉吟道:“怕是不易。”
金戈当下哑然,自从到了京都,丹沐根本没让仲音露面。
唯有一次是在天子下旨封“香儿”为常在的第二日,丹沐带着仲音拜访金执。金哥哥知道丹沐的意图,是以,第二称病在床。
“哥哥,丹沐明日几时出城,我想去见见他。”
金哥哥暼了她一眼,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思忖了一阵子才点头缓缓道:“明日我沐休,陪你一起去。”
翌日一早金哥哥在府门前等她,金戈早已收拾好出门,两兄妹坐上马车直奔东城门。不到半个时辰,丹沐的亲卫队便出现在两人眼中。
亲卫正要递牌出城,金哥哥上前朗声道:“烦请转告丹沐王子,因妹妹想见故人一面,特意在此等候多时。”
马车适时停下,不一会儿便见帘子从里打开,丹沐笑得娇艳无比,先瞄了一眼金戈,然后将视线移到金执身上。
“金大人,有礼了。”
金哥哥还了一礼,便对丹沐道:“还请丹沐王子见谅,妹妹因与仲公子是故友,是以在他走之前想说两句罢了。”
丹沐把旖旎的眸光移到金戈身上,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只展颜一笑。
“金小姐,闻名不如见面。仲公子早已在本王面前提及过,想不到金小姐在公子心目中竟是如此的重。”
金戈低头垂目,掩下所有的情绪,略略施礼。
“金戈唐突,还请丹沐王子见谅。”
“哪里哪里”,丹沐摆手,习惯性的挽着胸前的丝,兀自露出几分娇媚,“我与仲公子也是故友,是以,咱们也算是有缘。只是……”
丹沐顿住话,颇有几分为难的望着金家兄妹,欲言又止。
金戈心中打了个突儿,当下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见丹沐一脸惋惜,叹了一口气。
“我与仲公子也是碰巧在路上遇见的,仲公子本不欲与我到京都,后经我几翻邀请才愿与我同行,一是想来看看金小姐可安好,二是与我切磋一下琴艺。
这不,到了京都恰遇小姐染病,他便与我说要去游历各国,昨下不顾我的苦苦挽留便……若你们昨日傍晚过来,定然还见得着,现下怕是不能了。『**言*情**』”
说到最后,丹沐竟有几分委屈和诉怨之意。
金戈一直低着头,认真听完丹沐的话,之后又福了一礼。
“敢问丹沐王子,仲公子可有告知去向?”
瞧不出金戈任何??任何神色,丹沐眸低流光一动,婉然笑道:“这个他到是没说。”
“如此,便谢谢丹沐王子。叨扰你出城,还请丹沐王子见谅。”
又福了一礼,金戈语气中带了几许遗憾,却自始自终没有抬头。
丹沐瞧了她一会儿,笑得讳莫如深。
“金小姐不必客气,倘若它日有缘再遇到仲公子,我定当把你的心意传达到。”
“金戈在此谢过丹沐王子。”
金戈心中有几分冷意,脸上却笑得清清容容。抬起头,晶莹闪烁的目光坦然迎向丹沐,清澈得犹如静川明波。
丹沐眸底窥探之色一闪而过,亦是客气道:“不用谢,我与金小姐也算是有几分缘分,来日方长,许是将来咱们还会见面。”
语毕冲金执抱拳辞别,转身上车,放下车帘之际勾唇一笑,眸中闪过几丝冷厉。
金戈与哥哥退至一边,马车缓缓启动,渐渐行远,兀自留下阵阵尘沙。
车队刚刚消失不见,金戈旋即回身,急切问道:“哥哥,怎么办?”
金执的目光仍然落在那薄薄的未曾消褪的尘沙上,车轮的痕迹很深,说明车上不止丹沐一人。
硬抢定然是行不通的,可是丹沐打定主意不放人,他也无可奈何。
两兄妹皆沉默不语,过了好久才听金执叹道:“走吧。”
金戈低下头,眸中露出几分不甘。奈何就算是见了人,她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留下仲音,更不论丹沐早有防备。
两人上了马车,金戈又打起帘子望了一眼官道尽头,脸上露出悻悻之色。
金哥哥覆上她膝上的手,轻轻握了握,安慰道:“不必太担心,仲音性命无忧。”
金戈沉沉叹了一口气,秀眉微蹙。
“哥哥,丹沐此举为何意?仲音于他,又有何作用?”
金执面色沉静如水,眸瞳却弥漫着几缕不易察觉的犀利。
久不闻哥哥出声,金戈垂眸,缓缓说道:“洛域现下最不安定,摄政王仲一言根本无暇顾及仲音的安危。”
如若她不出手相救,以仲音淡陌温的性子,怕会被丹沐利用得彻彻底底。
就算仲音以沉默对抗,但只要他还在丹沐手里,就没有人敢无所顾忌,包括她金戈,更别说仲一言。
“仲一言就算心疼儿子,也不会拿仲家的身家性命相搏,到时候怕他会舍小保大,仲音性命堪忧。”
金戈觉得像仲音那样的男孩子,才是真正的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他美好得犹如不染纤尘的仙人,他身边根本溶不得腥风血雨阴谋杀戮。他心胸宽厚,包容着世间一切丑恶。他的品性,难能可贵。
这样的人,她金戈不愿去污染,也不愿意让别人污染。
她身边的居心叵测阴谋诡计已经够多了,有幸与那样的人相识,她才不至于让自己完全堕落。有他在,她便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世间还有纯真与美好。
轻巧的马车掠过京都的大街,马儿“哒哒”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上显得很空灵。
金戈情绪低落,阖上双眸,靠在车壁没再说话。
清晨,空气中的潮润还没有完全散开。尽管露气窜不进车内,金戈的指尖还是有些微凉。
金哥哥将她的手握进掌心,凉意缓缓浸入心间,心里泛起几分怜惜。
“戈儿,丹沐三翻五次将仲音困在他身边,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金戈掀起眼皮,清澈的眸子中划过几丝分明。
“哥哥的意思是,上次也是……”
金执点头打断妹妹的话:“你去邑泽,中途误打误撞救了仲音,怕已经让别人上心了。”
这样说来,仲音或多或少是受了她的连累?!
不对,救他之前是谁要绑架他,目的又是什么?
早已看出妹妹的疑惑,金执又曼声道:“邑泽一次,皇宫又是一次。陈同两次欲绑架仲音威胁仲一言,让仲一言出兵胁迫皇上,奈何两次计划都落空,这当中你可算是功不可没。”
额……哥哥,不带这样子赞扬她的。
如此一来,很多事情便能说得通了。
比如哥哥扮成玉面丑医是为了刺探两国`军情,而她与伏洛走那一趟也是有目的。
一是伏洛暗下协助哥哥模清楚京都谁在与洛域联系;二是把哥哥带回皇宫,明言正顺摆到众人眼皮子底下;三嘛,以皇上中毒为由,哥哥可以在宫中暗中调查一翻。
是以,皇上摆了如此大的一个局,最后逼出陈同,带出洛域,牵扯到蓟国。
四国鼎立,其中三国风起云涌,唯有沼和偏安一隅,不闻不问,这便是不同寻常之处。
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沼和。
陈同被灭门,却意外现顾玖月回到顾府,并且私下里蠢蠢欲动。而顾玖月的娘是沼和王后的远方亲戚。
仲音两次被陈同绑架,陈同死后却又被丹沐囚困,这当中的干系不言而喻。
偏偏她又被贼人劫走,最后落到丹沐手中,受他掌控。后送往皇宫,等候仍然不知道的任务。
怪不得顾家后辈失踪以后,吴、蓟两国以及洛域都查不踪迹,因为他们都遗漏了一个沼和。
沼和……沼和……它要做什么,难道真如俗话所说:鹤蚌相争,鱼翁得利么。
洛域朝政不稳变化在即,吴国战后新起百业待新,唯蓟国能与之抗衡。
却不料,它利用两国之危急而牵扯蓟国,快速削弱强国势力。
难怪天子要与蓟国、洛域交好,难怪天子隐而不,不愿动一兵一卒。是以,真正的战争还没有开始。
如若有一天,天下大乱,四国混战,那将是何等的惨烈。血染四国国土,民不聊生,茔茔白骨堆积成山。家不以家,国不再是国,天下也不再是天下,而是水深火热的地狱。
而那一天,也许很遥远,也许……就快了。
思及此,金戈情不自禁隐隐颤,心下一阵冰凉。
金哥哥眸光深沉,望向前方,近在咫尺的车帘却进不了他的瞳中。
“还有一事。”他开口,语气中浮出少有的怒意。
金戈微滞,反手握住哥哥的手,与他扣在一起。
金执看了她一眼,话语微顿,又道:“顾家失踪了。”
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金戈,惊闻此话时,有半晌的怔忡,脸上露出几分迷茫之色,她一时没有搞明白何为“顾家失踪”。
彼时,顾家失踪的人还在少数吗。事情已经明朗,顾家人失踪祸福难测。毕竟,顾老将军还是穆夫人的夫君,何况还有一个扣着“顾”姓的女儿。
抑或者,哥哥所谓的“失踪”,并非她所理解的“失踪”。
哥哥又说:“你可还记得顾嫣一案?!”
“记得。”
“顾嫣之事与顾玖月月兑不了干系,只是目前不能确定是顾玖月有意除掉顾嫣,顺带对你连捎带打。还是合谋而为。”
“什么意思?合谋?谁和谁合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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